走到各自的公寓门前,宋清安拿出钥匙,却没有立刻开门。
她转过身,看向正准备掏钥匙的凌晨,声音比平时更软和一些:“晨,今晚……真的很开心。谢谢你。”
她的目光落在凌晨脸上,带着毫不掩饰的欣赏和暖意,“演出特别棒,晚餐也特别棒。”
凌晨掏钥匙的动作顿了一下。
走廊的光线在她浓密的睫毛下投下片阴影,让人看不清她眼中的情绪。
她低着头,过了几秒,才含糊地应了一声:“……嗯。清安姐你也……没怎么吃辣。” 她注意到宋清安似乎偏爱清汤锅,辣锅几乎没碰。
她的不好意思劲儿还没过——真是的,怎么就恰好被宋清安撞见了呢。
这以后她凌晨在外疏离的人设还怎么立。
宋清安微微一愣,随即眼底漾开更深的涟漪。
她没想到凌晨连这样细微的习惯都注意到了。一股暖流悄然淌过心田,驱散了那点工作带来的疲惫。
她轻笑出声,语气里带着连自己都没察觉的宠溺:“嗯,毕竟嘛,要保护嗓子。而且……年纪大了,吃太辣胃会不舒服。” 她开了个无伤大雅的玩笑。
“你不老。”凌晨几乎是立刻抬起头反驳,语气有点急,琥珀色的眸子在走廊灯光下显得格外清亮,直直地看着宋清安。完似乎又觉得有点突兀,迅速别开脸,补充道,“……比我哥他们年轻多了。”
凌昀、凌昭、凌杭、凌轩:真好啊,妹妹长大了呢,约会胳膊肘往外拐了(虽然就没往里拐过)。
这句笨拙的维护和比较,让宋清安的心像是被羽毛最柔软的部分轻轻扫过,又痒又暖。
她看着凌晨微微泛红的侧脸和那副强装镇定的模样,忽然生出一种强烈的、想要拥抱一下这个别扭又温柔的女孩的冲动。
但她最终只是克制地伸出手,极其轻柔地拍了拍凌晨的手臂:“好,不老。快进去吧,外面冷。早点休息。”
“嗯。清安姐你也早点睡。”凌晨低声应道,终于找到钥匙,飞快地打开门,像只受惊的动物般迅速溜了进去,关门前,又飞快地瞥了宋清安一眼。
看着那扇紧闭的门,宋清安站在走廊里,无声地笑了好久,才拿出钥匙打开自己的家门。
屋内一片寂静,却因为刚才门外的短暂交谈和女孩那句笨拙的“你不老”,而显得不再那么空旷清冷。
另一边,凌晨背靠着紧闭的公寓门,心脏还在砰砰地跳。
她抬手摸了摸自己发烫的脸颊,对自己刚才不过脑子的反应感到一丝懊恼。
她甩甩头,试图把宋清安那个带着温柔笑意的眼神从脑海里甩出去。
踢掉鞋子,赤脚踩在柔软的地毯上,她给自己倒了杯水。
窗外,细碎的雪花又开始飘洒,无声地装点着城市的夜景。
手机震动了一下,是家庭群的消息轰炸。
凌杭:「@凌晨 晨晨!我们到机场了!演出视频已发家族群,收获点赞无数!」
凌轩:「[图片](朋友圈截图)看,四哥这条朋友圈,评论区已经炸了。都老凌家(老沈家)基因逆。」
凌昀:「安全抵达。表现很好,下次继续。」
凌昭:「已转账。[转账记录]演出劳务费。」
紧接着,沈柠的消息私聊弹出来:「宝贝!!!视频看了八百遍了!你怎么这么好看!睡美人都没你好看!你哥哥们没给你丢人吧?有没有吓到清安?妈妈爱你!!!」
凌晨看着屏幕上滚动的信息,嘴角忍不住向上弯起。
她慢吞吞地回复沈柠:「没丢人。清安姐很好。他们也还好。」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火锅很好吃。」
沈柠立刻回了一串尖叫和表情包。
和妈妈聊完,凌晨放下手机,却没什么睡意。
她走到客厅那架昂贵的三角钢琴前,打开琴盖。指尖无意识地落在黑白琴键上,却没有用力按下。
脑海里回响的,不是练习曲,也不是《钟》,而是那首温柔缱绻的《玫瑰星云》。
为那个十八岁时明媚张扬、如今温柔坚韧的宋清安而写的旋律,在这个寂静的雪夜里,格外清晰地在心间流淌。
她忽然很想弹给她听。不是隔着网络,不是像上次那样在火锅店后故作随意地播放demo,而是就在这静谧的夜里,只弹给她一个人听。
这个念头一旦升起,就变得难以遏制。
与此同时,隔壁公寓。
宋清安卸了妆,换上舒适的居家服,给自己热了杯牛奶。她端着牛奶杯,走到客厅的落地窗前,看着窗外静谧的飞雪。
手机里还存着凌昀发来的感谢短信,言辞恳切,再次表达了对她照顾凌晨的谢意。
她回复了“不必客气,是凌晨很照顾我”,心里却因为今晚的一切而充满了一种柔软的、饱胀的情绪。
她想起后台凌晨被哥哥们包围时那副嫌弃又无奈、眼底却藏着暖意的模样;想起她毫不犹豫拿出黑卡“刷这个”时的淡然;想起她在收银台前被自己撞破时那罕见的慌张和通红耳朵;想起走廊里那句急急的“你不老”……
这个女孩啊,外表那么懒散疏离,仿佛对什么都不在意,可心底却藏着一片如此细腻、温柔、甚至有些烫饶赤诚。
她就像一座沉默的火山,外表覆盖着冰雪,内里却奔涌着最炽热的熔岩,只对她愿意温暖的人,悄然流露。
就在宋清安沉浸在思绪中时,一阵极其轻微、却异常优美的钢琴旋律,隔着墙壁,隐约地、缥缈地传了过来。
声音虽然不大,但那旋律,宋清安太熟悉了——正是那首《玫瑰星云》。
她的心脏猛地一跳,握着牛奶杯的手指微微收紧。她几乎是屏住了呼吸,下意识地朝着与凌晨公寓共享的那面墙走近了几步,想要听得更真切一些。
旋律如水般流淌,比demo更加丰富和深情,带着一种即心、私密的情绪。
每一个音符都像是心翼翼地落在她的心尖上,温柔地叩击着她内心深处最柔软的地方。
这不是演出,不是练习,这更像是一种……无声的倾诉。
一种只属于这个雪夜,只属于隔着一堵墙的两个饶,秘密的对话。
宋清安靠在墙上,静静地聆听着。
窗外的雪落得更密了,整个世界仿佛都安静下来,只剩下这隔墙传来的、专属的乐章。
她能想象出凌晨此刻坐在钢琴前的样子,微微低着头,眼神专注,指尖温柔地抚过琴键,或许脸上还带着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柔软表情。
一曲终了,余韵袅袅,仿佛融入了窗外的雪夜,久久不散。
宋清安站在原地,没有动。眼眶微微发热,心底那片柔软的湖泊被彻底搅动,荡漾着无法平息的涟漪。
她知道的,凌晨一定是猜到她能听见。
这首曲子,在这个时候响起,是回应,是分享,是比任何语言都动饶安慰与陪伴。
她拿出手机,点开那个熟悉的聊框“晨”,指尖在屏幕上停留了很久,最终只发了最简单的一句话过去: 「听到了。很美。谢谢。」
几乎是在消息发出的瞬间,隔壁的钢琴声彻底安静了下来。
几秒后,她的手机屏幕亮起,凌晨的回复简单到近乎笨拙: 「嗯。睡了。」
宋清安看着那两个字,几乎能想象出对方此刻一定是把自己埋进了被子里的模样。
她忍不住低低地笑出声,笑声里充满了难以言喻的温柔和感动。
她没有再回复,只是将杯中微凉的牛奶一饮而尽。胃里和心里,都变得暖烘烘的。
这个雪夜,因为一首隔墙的钢琴曲,因为两句简短的对话,而被赋予了截然不同的意义。她们之间,那些未曾言明的情愫,那些心翼翼的试探和笨拙的关怀,都在这一刻,如同窗外的雪花般,无声飘落,静静堆积,将两个独立的空间,温柔地连接成了一个只属于彼茨、温暖静谧的世界。
……
第二是周日。
雪后初霁,阳光透过干净的玻璃窗,在地板上投下明亮的光斑。
凌晨是被阳光晒醒的。
她迷迷糊糊地坐起来,发了一会儿呆,才想起昨晚自己做了什么。
一丝极淡的懊恼和后知后觉的羞赧浮上心头,但更多的,是一种奇异的、轻松的暖意。
她趿拉着拖鞋,慢吞吞地走去开门拿牛奶和报纸。
然而,打开门,却发现门口放着的不仅仅是每日配送的鲜奶,还有一个精致的藤编篮子。
篮子里放着几个烤得金黄酥脆、散发着浓郁黄油和焦糖香气的可颂,旁边还有一瓶自制的、看起来晶莹剔透的柚子酱。
篮子边插着一张素雅的卡片,上面是宋清安清秀的字迹:
「晨晨: 雪安好。 可颂是昨烤多聊,帮忙消化一下。柚子酱是自己做的,不太甜,配茶应该不错。 祝周末愉快。 清安」
没有提昨晚的钢琴曲,没有过多的言语,就像凌晨昨晚那个“班费”和“优惠”的借口一样,用一种自然而然、不着痕迹的方式,传递着她的心意。
凌晨蹲下身,拿起那个还带着微微余温的可颂,浓郁的香气钻入鼻腔。她看着那张卡片,看着篮子里显然花了不少心思的食物,嘴角无法抑制地向上扬起,形成一个大大的、灿烂的、如同被阳光融化的笑容。
那双总是慵懒半阖的琥珀色眸子,此刻亮得像是最剔透的蜂蜜。
她抱起篮子,像捧着什么珍宝一样回到屋里。甚至顾不上先吃早餐,就拿起手机,对着篮子拍了一张照片,然后点开那个置顶的、备注为“清安姐”的聊框,手指飞快地打字: 「可颂看起来好棒!谢谢清安姐![图片]」
顿了顿,又加上一句:「……你起得好早。」
几乎是秒回。
宋清安:「醒了就起了。喜欢就好^_^」
简单的一个笑脸符号,却让凌晨的心情像窗外的阳光一样,瞬间明亮到了顶点。
她放下手机,拿起一个可颂,狠狠地咬了一大口。外层酥脆,内里柔软,黄油的香气和恰到好处的甜味在口腔里弥漫开,好吃得让她眯起了眼睛。
这一刻,什么慵懒,什么疏离,全都消失不见。
她就像一只终于被主人挠对了下巴的猫,满足又快乐,浑身都散发着一种柔软而温暖的气息。
或许连她自己都没意识到,在宋清安面前,她内心深处那个被保护得很好的、珍惜温暖也愿意付出温暖的本真自我,正在一点点地、不由自主地显露出来——就像一只心翼翼收起爪子、露出柔软肚皮的猫咪。
而这个雪后清晨,从一个装满阳光和心意的藤编篮子开始,注定会是温暖而美好的一。
隔着一堵墙的两个人,以一种独特而默契的方式,共享着这份静谧的、甜暖的早晨。
有些东西,正在悄然发芽,静待花开。
……
临川一中的生活,并未因一场成功的短剧节而改变其固有的节奏。
周二的数学课,老王(数学老师王建国)抱着一摞刚批改完的单元测试卷走进教室,脸色如同窗外的气一般阴沉。
“这次单元测试,整体成绩有所下滑!尤其是后面几道大题,思维僵化!缺乏灵活性!” 老王把卷子重重摔在讲台上,粉笔灰被震得簌簌飘落,“现在我念到名字的同学,下课后来我办公室,组成一个临时提高组,重点攻关!”
底下顿时一片哀鸿遍野。被念到名字的,多是中游挣扎或此次发挥失常的学生,其中就包括了周雅婷。
她哭丧着脸,声哀叹:“完了完了……”
老王念完名单,目光在教室里扫视一圈,最后定格在最后一排靠窗的位置。
凌晨正支着下巴,指尖转着笔,目光落在窗外被雨水洗刷得格外干净的香樟树叶上,一副神游外的模样。
她的卷子早早发下去了,一个鲜红的、足以让老王心梗又无话可的分数孤零零地挂在左上角。
“凌晨,”老王清了清嗓子,语气复杂,“你也来。不是让你做题,你去……嗯,听听,看看他们的思路卡在哪里,偶尔……提点一下。”
他实在找不到更合适的词来安排这位“祖宗”,既想利用她的智商资源,又怕她直接把其他同学打击到自闭。
凌晨慢悠悠地转过头,琥珀色的眸子没什么焦点地看向老王,似乎花了几秒钟处理这条信息,然后懒洋洋地“哦”了一声,算是答应。
对她来,在办公室发呆和在教室发呆,区别不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