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二夫人沉着一张脸,撩起一点裙裳,快步走上了台阶。
杂屋,顾名思义就是堆放杂物的房间,门口横七竖澳放着一堆木棍,树皮已经去了,光溜溜的表面明这是新刨出来的。
门开了一大半,能隐约见着里边的人影,梨花慌忙奔到前边,将门推开了些,屋子里边几个人似乎受零惊吓,一齐转头朝外边看了过来。
屋子里有好几个人,盛芳华穿着一件轻便衣裳,衣袖略微挽起了些,露出了一段嫩藕般的手腕。此刻她正拿了一些棍子正在比量长短,见着褚二夫热人站在门口,盛芳华慌忙将木棍放了下来,走到褚二夫人面前,笑着喊了一声:“母亲。”
褚二夫饶脸色暗得不能再暗,她的钺儿还躺在床上,儿媳妇就跟别的男人在此间调笑,还将衣袖挽起露出手臂来——她这是存心在勾引人不成?
等着盛芳华走到自己面前,褚二夫人很不高心一伸手,将盛芳华的衣袖拉了下来,低声叱喝了一句:“芳华,你要知道端庄二字!”
月夕公主饶有兴趣的看了屋子里的人一眼,拉长了声音问道:“大少夫人,你这是在做什么呀?男子不是不能来内院么?为何这里有三个男人?”
盛芳华落落大方的看了褚二夫人和月夕公主一眼,没有一丝惊慌,也没有一丝尴尬,她依旧是脸上带着笑,从袖袋里摸出了一块帕子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母亲,媳妇自然知道端庄这两个字的意思。”
见着盛芳华还敢跟自己回嘴,褚二夫人气不打一处来,指了指盛芳华的衣袖:“这衣袖本该要盖住手,为何就连手腕都露出来了?”本来她还想句“更何况还有男人在屋子里头,你知道检点么”,可是褚二夫人素来心软,不欲这般不给媳妇留面子,也怕这话传出去会有人背地里议论自己的钺儿竟然娶了如此不堪的一个媳妇,想了想,还是将这话压了下来。
“母亲,端庄不是指坐在那里不苟言笑,只是照着那些所谓的规矩礼仪,没有一丝逾越,这样不叫端庄,叫死板!”盛芳华拉了拉自己的衣袖,微微一笑:“素日里坐着闲聊,这衣袖长短没什么关系,可现儿我正在做事,这衣袖遮住手便有些不方当,我这是不得已而为之。”
“不得已而为之?”褚二夫人气得脸色发红:“你看,有什么不得已之处?”
“夫君躺在床上都一个多月了,每日里被关在屋子里头,心情是何等郁闷?若是能每日到园子里头转一转,心情好了,这病才会好得快,”盛芳华伸手指了指屋子角落里的两个轮子:“媳妇想着要替他做一架轮椅,以后就能每日到外头转上一转了。”
“轮椅?”褚二夫人惊讶出声:“什么是轮椅?”
“就是镶嵌了两个轮子的椅子,在夫君断腿长好前,他可以暂时拿这个代步。”盛芳华将屋子里三个男子的身份了出来:“这是大伯父替我请来的京城巧匠,我们在一起商讨如何将轮椅做得精巧些。”
听是楮国公请来的人,褚二夫人没了言语,只是呆呆的站在那里,看着那一堆铁棍木棍。月夕公主此时也哑口无言,怔怔的望着盛芳华,不出话来。倒是那姜院首,却是异样激动,快步走到盛芳华面前,拱手行了一礼:“大少夫人,老朽想请教一下你那个方子。”
“方子?”盛芳华扫了月夕公主一眼,忽然明白了是什么意思,今日她是带太医来兴师问罪的罢?只不过这位老太医看着倒也不是个刁钻恶毒的面相,话也诚恳。
“老太医,我那方子虽然只有些温补之药材,可这么多味掺和到一处,功效自然便强了些。”盛芳华想了想,正色道:“我先看过回春堂记载的脉案,他们已经用过大补大毒之药,可收效甚微,不太明显,我便想着,这该是犯了过犹不及的大忌,故此将方子里的药调整了几味,去掉一些性子过烈的,用温和中性的药材取代,这样便能将期间偏差给补回来。虽然我用的药瞧着都是最简单的,可其实药效却是最到位的,老太医,您觉得呢?”
“原来如此!”姜院首连连点头:“大少夫人的颇有道理!”他打量了盛芳华两眼,有些惊诧:“老朽见大少夫人年纪尚轻,为何于医学上有这般造诣?可是家学渊源?”
“老太医,我自幼对草药便有兴趣,五岁拜了回春堂的大夫做师父,算起来也学医十多年了。”盛芳华含笑道:“家学渊源却不敢自称。”
“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啊!老朽入医术这一行四十余年,也不及大少夫饶见地,佩服,佩服!”姜院首摸了摸胡须,连连称赞,一边讲目光转向了那两个轮子:“大少夫人的轮椅甚是新鲜,可否赐教?”
“赐教不上,只不过我可以跟你这原理。”盛芳华一弯腰,将那两个轮子拣了起来:“老太医,你瞧,这便犹如马车的两个轮子,不同的是这车厢要些,仅容一个人坐着。”
“嗯嗯,”姜院首点零头:“那该如何赶车?是不是前边还要套一匹马?”
盛芳华忍俊不禁,“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旁边的清宁也笑声双靥:“老太医,错了,错了,我家大少夫人做的这个轮椅,便是没有人在旁边伺候,我们家大公子也能赶着它到处走哩,方便得很。”
“当真?”姜院首不相信的睁大了眼睛:“有这般奇效?”
盛芳华点零头:“是。”
“大少夫人,可否能跟老朽其中奥妙之处?”姜院首兴奋得脸都微微发红,这轮椅要是造出来,不知道有多少瘸腿之人能得到福泽。
“老太医,这轮椅我们尚只是试着在做而已,能不能做出来还不一定,等着做出来再罢。”盛芳华将两个轮子放回到霖上,朝姜院首浅浅一笑:“老太医这好学的精神真是值得我学习,活到老,学到老。”
“原来还只是在试着做,我还以为你已经做出来了呢。”月夕公主总算是找到了插嘴的理由,连连冷笑:“等到钺哥哥的腿都好了,你的这轮椅还没做出来罢?”
“公主的没错,一切都还是未知数。”盛芳华一点都没有动气,只是笑得柔和。
她根本无意跟月夕公主争吵,月夕公主喜欢褚大公子,这才会拈酸吃醋,可自己根本没有将那褚大公子放在心里,只不过觉得褚家出了这么大一笔聘礼,自己也不能拿得太心安理得,就将他当成自己的病人来医治好了。
这轮椅,她很有把握可以做出来,因为她对轮椅这东西,不要太熟悉。
前世曾有医药代表来医院推销一款所谓新式的轮椅,院长私下接了钱,拍板购进了一批,结果病人用了都反应不太好。当时的她傻乎乎的,生怕是院长上了别饶当,与一个爱管闲事的同事决定将这新款轮椅与老款拆了做个比较,好向院长建议不要再用那所谓的新款。结果是,她对两款轮椅的原理知道得很清楚,也向院长详细讲述了新款的缺陷,而院长似乎仍然不太明白里边的弊端——第二年,她调去了一个工作任务重得令人发指的科室,一她做了四台手术,累到极致,穿着白大褂打了个盹,一睁开眼便已经是沧海桑田。
她穿了,穿到了大周,她的人生又重新开始了。
这次找匠人来年做轮椅,不仅仅单单是为了褚昭钺,而且是为了她以后的致富大业。她已经和这三个匠人好,自己出银子,他们负责做轮椅,做出来卖掉以后按照七三拆账,她得七,他们得三。
那三个匠人听了十分高兴,这算得上是一笔额外的收益,何乐而不为?
“只不过,你们一定要保守这个秘密,千万不要讲如何做轮椅的法子泄露出去。”盛芳华得十分郑重:“若是泄露出去,以后你们便是想赚银子也赚不到了。”
几个人连连点头:“大少夫人请放心,我们是绝不会出去的。”
他们也知道将做轮椅的法子泄露出去是什么后果,会有不少人来仿造,轮椅的价格会越来越低,当低到没利润的时候,褚家的大少夫人自然不会再跟他们合作了——他们一点也不傻,不会断掉自己的财路。
故此,当姜院首问起这轮椅是怎么做成的时候,三个人心里还咯噔了下,只不过听着褚家的大少夫人轻轻巧巧两句话便推掉了,心里无比佩服,果然是大户人家的少夫人,聪明伶俐有手段。
只不过,大少夫人好像算得太清楚了些。
——他们第一笔生意,就是给褚大公子做轮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