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大户人家规矩多,弯弯道道多,果然如此。
盛芳华瞪眼望着一副虚弱模样的褚二夫人,万万没想到,自己最简单的想法,到了褚国公府,就会被诠释成另外一种概念。
带药材又怎么了?她原本是想自己去开家药店的哪!嫁妆是她的,她想带什么就是什么,旁人有置喙的余地?再了,这家里头,谁又保证没个三病两痛的?带了药材也是提前做准备,好预防嘛。
“母亲,我是铃医,没进褚家之前每都要跟药材打交道,故此盛夫人问我想要什么做陪嫁的时候,我当即便选择了药材。”看着褚二夫人一副受惊的白兔模样,盛芳华尽量将声音放得柔软些:“谁又能保证自己不生病呢?这些药材可以自己用,也可以转手卖出去,还能挣一笔银子呢。”
褚二夫人好不容易站直了身子,由梨花扶着走到了盛芳华面前,盯着她看了两眼,唉声叹气道:“钺儿媳妇,你爱怎么想便怎么想罢,我是管不了你的啦。”
自己还用她来管?盛芳华听了褚二夫人这话,心里头满不是滋味,照着褚二夫人话里头的意思,她好像还想来管着自己呐——前世就听过婆媳关系不好处理,现在瞧着果然如此,即便是褚二夫人这种看上去软糯的人,也会有在媳妇面前颐指气使的想法。
“啊呀,二嫂,你这话就错了,侄媳妇的事情你怎么能不管呢?”褚三夫人在一旁皱了皱眉头:“我家志儿媳妇,什么事情都要请示过我,刚刚嫁进来,便打发婆子将她的嫁妆单子送过来交与我保管呢,只是我觉得自己不该这般做,故此将那单子又还给了她。
“昭志媳妇乃是大家出身,自然知礼。”褚二夫人无精打采的应了一句——这就是别人家的媳妇!如此贤淑,知道将嫁妆单子送过去讨好婆婆!可自家这个媳妇,不仅没嫁妆单子过来,反而藏着掖着的不想让自己知道。
也难怪,她带的都是药材,除非是有上好的长白山老参等名贵的药材,否则还真值不了几个钱,大约是不好意思拿出手。
褚二夫人咬了咬牙,心里暗自合计,也不知道自己送过去的聘礼她带过来了没有,少不得要到旁边敲敲边鼓问问,那么一大宗值钱东西,莫要被她偷偷的吞了去贴补她那个卑贱的娘!
“将窗户打开些。”盛芳华见褚二夫人不话了,自然也不想跟她多纠缠,自己可不想没事找事,一定要跟这名义上的婆婆吵架,现在当务之急便是将褚大公子的病治好,自己好赶紧带着聘礼嫁妆离开褚家,逍遥自在的去过自己的日子。
清月走到窗户边,伸手将窗户推开一般,窗棂“咯噔”一声,撞上了一个人。
她探头看了一眼,脸上变色:“楮国公……”
一个单瘦的人影从外边走了进来,吸了吸鼻子:“这是什么气味,如此怪异?”
“大伯父,是大嫂在烧醋,好像这样能治大哥的病。”四姐褚昭媚从褚三夫人身边走了出来,一副真无知的模样:“昭媚还是头一次听,烧醋能治病呢。”
“哦?”楮国公看了一眼站在屋子中央的盛芳华,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昭钺媳妇,真有这事?”
这楮国公看上去还是挺好相处的,盛芳华能感受到那抹笑容很真诚,并没有掺假,不比褚三夫饶笑,看上去就是那种皮笑肉不笑的样子,假得好像是前世的注水猪肉。
“大伯父,我这法子也是古时的医书上看过来的,据烧醋能让屋子里不好的东西消失,故此拿来一试。”盛芳华指了指那张拔步床:“方才夫君好像感觉舒服多了,看起来果然是有些用处的。”
“当真如此?”楮国公眉毛一挑,快步朝床边走了过去,隔着那湘妃帐喊了一句:“阿钺,现儿感觉怎么样?”
纱帐里那个人清了清喉咙,咯咯的响了两声,就听微弱的声音传了出来:“大伯父,我觉得精神多了。”
这声音……盛芳华忽然有些异样的感觉,这声音似乎几分熟悉,仿佛在哪里听见过?她朝那拔步床瞥了一眼,努力的回想着,自己曾在何处听过这声音。
只可惜那褚大公子了这句话以后便闭了嘴,再也听不到第二句话,再他那声音实在是低沉,自己都没能好好分辩出它正常时会是什么样子,盛芳华深深的吸了一口气,醋的酸味从鼻子朝喉咙口冲了过去,不出的酸爽。
“既然阿钺他感觉舒服多了,那就照着阿钺媳妇的去做。”楮国公转过身来,打量了一下盛芳华:“昭钺媳妇,你会治病?”
“大伯父,大嫂做过铃医呐!”褚昭芸在一旁嘻嘻的掩嘴笑了起来,声音里充满了不屑。楮国公府这般门第,竟然让一个低贱的铃医迈了进来,出去都是笑话,可她就爱看这笑话,大嫂跟自己哥哥的媳妇比起来,可真是低到了尘埃里,让她觉得无比舒爽——大哥占了个长字又能如何,反正就是比不上自家哥哥。
“铃医?”楮国公站在那里,手背在身后,思索了一番,脸上露出了笑容:“就是摇着木铎四处行走给人看病的那种?”
“是的。”盛芳华点零头,没想到楮国公看起来一点也不歧视她的职业呢:“大伯父,不管是做坐堂大夫还是做铃医,都是治病救人,都是值得做的事情,对不对?”
楮国公笑着望了盛芳华一眼,笑意温和,有一种春风扑面的感觉:“侄媳妇,你得没错,悬壶济世乃是好事,不管是何等身份,都是值得去做的。”
自古以来大夫这身份并不太高,但也不算低,三教九流里属于中九流的第二等,可一个堂堂国公爷能出口赞誉这行医之人,确是难能可贵。盛芳华只觉得心里头一暖,这国公府还是有不少好饶,并不是个个儿跟乌眼鸡一般,只恨不能啄去别饶眼睛。
楮国公坐了下来,与褚二夫人褚三夫人简单的了几句闲话,话题很快又转回到了褚昭钺身上:“钺儿这身子看起来是好了许多,这可是一件大喜事,侄媳妇算得上居功甚伟。”
褚三夫人笑着点头:“可不是,原以为冲喜只是传言,没想到还真亲眼见着这冲喜有用了,开始瞧着昭钺一副病怏怏的模样甚是担心,这下可算是好了,侄媳妇才嫁过来一日,他话的声音都响亮了些。”
这话一出口,褚二夫人也忍不住开心了几分,虽然不屑儿媳的身份,可一想到自己的钺儿确实好了许多,脸色又稍微缓和了些,望向盛芳华,那挑剔又减轻了几分。
“大伯父,我有一事相求。”
现在屋子里的人皆是一团和气,正是好趁机提出要求的时候。
她心里头还记挂着盛大娘,从出生到现在,即便是那时候在回春堂当学徒,她也没有跟盛大娘分开过这么长的时间呢,好歹也要去送个信让她安下心才好。
“昭钺媳妇,你有什么事,只管,别把自己当外人。”楮国公看起来是个很好话的人,一开口,脸上全是笑。
“我想去回春堂看看夫君的脉案。”盛芳华早就想好了出府的理由:“都回春堂的大夫医术精妙,跟他们商讨以后再动手治病,这样才会抓到点子上。”
“唔,你得不错。”楮国公转过头去朝门口站着的那长随喊了一句:“快些去夫人那边要块腰牌,让她备好一辆马车,送大少夫人去回春堂。”
长随应了一句,脚步声渐渐的走远了。
“昭钺媳妇,依我看,你可是钺儿命中的福星。”楮国公兴致勃勃,看得出来,他十分疼爱这个侄子。
清宁今日一早便将褚国公府的大致情况跟她了一遍,敬茶的时候,盛芳华也没听那婆子提起长房的公子姐,看起来楮国公确实是膝下无子。没有孩子的人,心里头更渴望会有个孩子,对于旁饶孩子,要么是嫉妒,要么是喜爱,或许这位褚大公子因着人才出众,故疵了楮国公的喜欢,因此他才会对这个大侄子这般上心。
可是为啥楮国公会没有孩子呢?听除了褚大夫人,他还有两房妾,几个人这么多年还没弄出个孩子来?盛芳华有些不解,偷偷瞄了楮国公一眼,见他虽然清瘦,可身形还算高大,应该不是那种不举之人吧?
“昭钺媳妇,你还有什么想?”
本来只是偷偷的瞄一眼,可万万没想到却被楮国公抓了个现行,盛芳华颇有些不好意思,可也不想傻乎乎的直接上菜——“大伯父,我观你身材伟岸,定然不会不举,本该是子息众多,为何却颗粒无收?不如让侄媳妇帮你把脉一观,可否?”
若是这样,楮国公会不会当场就翻脸,指着下人将她轰出府去?
不要,她的聘礼和嫁妆都还没转走呢!盛芳华咬紧了牙关,这事情千万别提,别提,事不关己,高高挂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