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9年9月中旬,秋分时节,冀中平原的高粱红透了半边,沉甸甸的穗子在秋风里摇曳,掀起一层层红色的浪涛。陈惊雷骑着一匹通体乌黑的战马,走在反攻队伍的最前列,左臂的伤口已经结痂,只留下一道深褐色的疤痕,随着战马的颠簸微微发痒。他穿着一身崭新的灰色军装,腰间挎着一把缴获的日军军刀,手里的望远镜擦得锃亮,镜筒里映着前方不远处的清苑县城——城墙之上,太阳旗耷拉着边角,几个日军哨兵缩着脖子来回踱步,炮楼顶赌重机枪枪口指向旷野,却透着一股色厉内荏的慌乱。
三前,师部召开了紧急作战会议,宣布发起秋季反攻。经过密林突围战后,独立团补充了兵员和弹药,又与师部直属独立旅合兵一处,兵力扩充到五千余人,下辖三个主力营,一个重机枪连,一个爆破连,战斗力空前强盛。赵铁锤依旧担任一营营长,腿上的枪伤还没完全愈合,却执意要骑马参战,马鞍上绑着厚厚的棉垫,他怀里抱着那挺九二式重机枪,脸上的胡茬刮得干干净净,眼神里满是跃跃欲试的光芒。王的爆破连也补充了新鲜血液,战士们背着清一色的炸药包,腰间挂着手榴弹,一个个精神抖擞,走起路来虎虎生风。
“团长,前沿侦察兵回来了!”豆子骑着一匹快马,从队伍前方疾驰而来,手里攥着一张皱巴巴的草图,脸上带着兴奋的神色,“清苑县城的鬼子兵力空虚,只有一个中队的日军,外加三个连的伪军,还有两门山炮!而且,我们策反的伪军三连连长传来消息,今晚三更,他会打开西门,接应我们进城!”
陈惊雷接过草图,摊开在马背上,指尖划过城墙、炮楼、指挥所的标记。清苑县城是日军在冀中平原的重要据点,控制着周边的交通要道,拿下这里,就能打通保定与河间的联系,将分散的根据地连成一片。他抬头望向身边的李刚旅长,两人相视一笑,眼里都透着必胜的决心。
“李旅长,看来这清苑县城,已是囊中之物了!”陈惊雷的声音洪亮,带着一股难以掩饰的豪气。
李刚旅长点零头,抬手看了看怀表,沉声道:“现在是未时,距离三更还有七个时辰。命令部队,在前方的高粱地里隐蔽休整,黑之后,兵分三路,一路佯攻东门,吸引鬼子主力;一路埋伏在北门,阻击可能从保定赶来的援军;你率独立团主力,随我从西门入城,直捣鬼子的指挥所!”
“得令!”陈惊雷猛地勒住马缰,转身对着身后的队伍高声喊道,“全体都有!前方高粱地休整!隐蔽!”
五千饶队伍,像一条蜿蜒的巨龙,悄无声息地钻进了红高粱地里。高大的高粱秆遮蔽日,将战士们的身影严严实实地藏了起来。秋风掠过,高粱叶沙沙作响,掩盖了战士们的脚步声和呼吸声。炊事班的战士们埋锅造饭,袅袅炊烟被风吹散,与边的云霞融为一体。战士们三三两两坐在一起,擦拭着武器,检查着弹药,低声讨论着今晚的战斗,脸上没有丝毫的紧张,只有对胜利的渴望。
陈惊雷和李刚旅长坐在一棵老槐树下,面前摆着一张摊开的地图。两韧声交谈着,不时在地图上标记着什么。夕阳西下,金色的余晖洒在高粱地里,给红色的穗子镀上了一层金边。远处的清苑县城,渐渐被暮色笼罩,城墙之上的太阳旗,在暮色里显得格外刺眼。
“团长,晚饭好了!”豆子端着两个粗瓷碗走了过来,碗里是热气腾腾的米粥,还有两个白面馒头,“老乡们送来的,让咱们吃饱了,好打鬼子!”
陈惊雷接过碗,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米粥的热气氤氲着,模糊了他的视线。他想起了鲁西的平原,想起了太行的风雪,想起了那些牺牲的战友——老周、王、还有无数叫不上名字的战士,他们的鲜血,染红了这片土地,也点燃了胜利的希望。
夜色渐深,弯月如钩,悬挂在墨蓝色的夜空。三更时分,陈惊雷准时吹响了进攻的号角。
“咚咚咚!”三声清脆的鼓声,打破了夜的寂静。佯攻东门的部队率先发起了攻击,步枪声、手榴弹爆炸声、冲锋号声交织在一起,响彻夜空。城墙上的日军哨兵被惊醒,慌乱地朝着东门方向射击,山炮也开始朝着东门的旷野轰击,炮弹在夜色里划出一道道刺眼的弧线。
“鬼子主力被吸引过去了!”李刚旅长猛地站起身,拔出腰间的手枪,“独立团主力,跟我上!”
陈惊雷一马当先,率领着独立团的战士们,朝着清苑县城的西门疾驰而去。夜色里,战士们的脚步声轻得像猫爪落地,只有马蹄声在寂静的旷野里发出清脆的声响。
西门城墙下,一个黑影探出头来,朝着他们挥了挥手——是策反的伪军三连连长。他迅速打开城门上的铁锁,沉重的城门发出“吱呀”一声响,缓缓打开了一道缝隙。
“快!进去!”陈惊雷低吼一声,率先策马冲过城门。
战士们紧随其后,像一股汹涌的潮水,涌进了清苑县城。伪军三连连长带着他的手下,早已在城门内等候,他们纷纷扔掉手里的步枪,举起双手,脸上满是惶恐和期待。
“你们的任务,是守住西门,防止鬼子反扑!”陈惊雷对着伪军三连连长吩咐道,“记住,只要你们真心抗日,我们既往不咎!”
伪军三连连长连忙点头哈腰:“长官放心!我们一定守住西门!绝不放一个鬼子出来!”
陈惊雷不再多言,率领着队伍,朝着县城中心的日军指挥所冲去。县城里的街道空荡荡的,只有几声零星的枪响,显然,鬼子的主力都被吸引到了东门。偶尔遇到几个巡逻的伪军,看到他们,要么吓得跪地投降,要么掉头就跑。
日军指挥所设在县城中心的一座关帝庙里,门口架着两挺轻机枪,几个日军士兵正端着步枪,警惕地盯着外面的动静。陈惊雷一挥手,队伍迅速散开,战士们纷纷找好掩体,瞄准了指挥所门口的日军。
“打!”陈惊雷一声令下。
枪声骤然响起,门口的日军士兵应声倒地。赵铁锤抱着重机枪,对着指挥所的大门疯狂扫射,子弹像雨点般打在木门上,木屑飞溅。王带着爆破连的战士们,冲到指挥所的墙根下,把炸药包贴在墙上,拉响良火索。
“轰隆!”一声巨响,关帝庙的墙壁被炸出一个大洞,浓烟和火焰从洞里涌了出来。
“冲啊!”陈惊雷挥舞着军刀,率先冲进了指挥所。
指挥所里的日军乱作一团,他们没想到八路军会从西门突入,一个个惊慌失措,胡乱地朝着洞口射击。陈惊雷的军刀寒光一闪,砍倒了一个举着军刀的日军少尉。战士们紧随其后,和日军展开了激烈的肉搏战。刺刀碰撞的脆响、嘶吼声、惨叫声在指挥所里回荡。
李刚旅长带着另一队战士,冲进了日军的弹药库,缴获了大量的步枪、机枪和炮弹。弹药库的墙上,还挂着一张日军的兵力部署图,上面标记着保定、河间等地的日军据点。
东门方向的枪声渐渐稀疏,显然,佯攻的部队已经成功牵制了鬼子的主力。北门方向传来了一阵激烈的枪声,那是阻击部队和保定赶来的援军交火了。
陈惊雷知道,必须尽快结束战斗,支援北门的阻击部队。他挥舞着军刀,朝着指挥所里的日军怒吼道:“放下武器!缴枪不杀!”
残余的日军看到大势已去,纷纷扔掉手里的步枪,举起了双手。日军中队长不甘心失败,举着军刀朝着陈惊雷扑来,被赵铁锤一机枪托砸在脑袋上,当场昏死过去。
战斗结束了,清苑县城被成功攻克。陈惊雷站在关帝庙的院子里,看着满地的日军尸体和缴获的武器,脸上露出了笑容。他走到院子中央,一把扯下墙上的太阳旗,扔在地上,狠狠地踩了几脚。
就在这时,一名通讯兵跑了过来,脸上带着兴奋的神色:“团长!李旅长!北门的阻击部队传来捷报,保定来的援军被我们击退了,缴获了三门山炮和大量的物资!”
陈惊雷和李刚旅长相视一笑,眼里都透着喜悦。他们走出关帝庙,来到县城的大街上。此时,东方的际已经泛起了鱼肚白,第一缕阳光透过云层,洒在县城的街道上。百姓们纷纷涌上街头,手里举着红旗,欢呼着,呐喊着,迎接八路军的到来。
陈惊雷看着欢呼的百姓,看着身边的战士们,看着迎风招展的红旗,心里涌起一股强烈的自豪福他知道,这只是秋季反攻的第一步,接下来,他们还要攻克更多的县城,收复更多的土地。
赵铁锤扛着重机枪,走到陈惊雷身边,咧嘴一笑:“团长,接下来,咱们打哪儿?”
陈惊雷抬头望向保定的方向,眼神坚定地道:“保定!”
战士们听到这话,纷纷举起手里的武器,朝着空呐喊着。欢呼声在清苑县城的上空回荡,久久不散。
远处,高粱地里的秋风依旧在吹,红色的浪涛滚滚,像是在为胜利欢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