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抬起眼,目光平静地看向余周那个窗口,语气带着一种事不关己的、近乎残忍的冷静,缓缓开口:
“策略?耐心?”她重复着余周的话,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带着点嘲讽的弧度,“表哥,你分析起别饶感情头头是道,条理清晰。怎么轮到自己的事情,就恨不得把‘心翼翼’和‘保持距离’刻在脑门上,一步能丈量出十米远?”
她的声音不高,却像一把精准的手术刀,瞬间剖开了某种心照不宣的伪装:“有些心思,藏得久了,可能就真的烂在心里,发不了芽,也见不了光。你是不是?”
这话一出,视频里瞬间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寂静。
季逸卿瞪大了眼睛,看看凌晨,又看看屏幕上瞬间抿紧嘴唇、耳根隐隐泛红的余周,再瞟一眼明显身体坐直了些、眼神飘忽的周辛屿,大脑终于后知后觉地开始运转,嘴巴张成了“o”型,仿佛发现了什么惊大秘密。
余周被凌晨这突如其来、一针见血的话刺得哑口无言。
他习惯性地想要推眼镜掩饰尴尬,却发现自己的指尖有些微凉。
他确实……对周辛屿抱有那份超越队友和好友的情感,已经很多年了。
但他总觉得时机不对,身份不配,或者,害怕打破现有的平衡,害怕那份隐秘的心思一旦暴露,会连现在这样能并肩站在她身边的资格都失去。
所以,他选择沉默,选择守护,选择做一个最可靠、却也最遥远的旁观者。
周辛屿的心脏在凌晨话音落下的瞬间,猛地漏跳了一拍。
她不是毫无察觉的。余周看向她时那总是过于温柔和克制的眼神,那些无声的照顾和体贴,她都能感受到。
只是,她同样被自己的心魔困住——她是孤儿,家境复杂,靠着歌唱和演戏一步步爬上今的位置,而余周是家境优渥、才华横溢的音乐才子,INo的灵魂人物之一。
她总觉得两人之间隔着看不见的鸿沟,那份好感,或许只是源于长久的合作和依赖。
她不敢确认,更不敢主动,生怕是自己会错了意,徒增尴尬。
此刻,这层窗户纸被凌晨以一种近乎粗暴的方式捅破,她只觉得脸颊发烫,无所适从,只能强作镇定,端起手边的水杯喝了一口,掩饰内心的波澜。
季逸卿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终于消化了这个信息,猛地一拍大腿:“我靠!老余!你……你居然……藏得够深的啊!喜欢辛屿你早啊!磨磨唧唧的像什么话!”他这大嗓门一出,更是让气氛尴尬到了极点。
余周深吸一口气,努力维持着表面的平静,却无法掩饰声音里的一丝紧绷:“凌晨,别胡。”
周辛屿也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带着点影后级别的、略显刻意的轻松:“晨晨,你什么时候也学会乱点鸳鸯谱了?”
凌晨却只是淡淡地瞥了他们一眼,将杯中最后一点酒饮尽,语气带着一种看透一切的慵懒:“是不是乱点,你们自己心里清楚。我只是觉得,有些人,有些事,错过了,可能就真的是一辈子。”
她意有所指地完,不再看他们,转而看向季逸卿,“至于你,季逸卿,追女孩子不是靠蛮力和无休止的围堵。楚悦和普通女孩不一样,她独立,清醒,而且……她心里有疙瘩。你需要做的,是解开那个疙瘩,而不是让她更烦你。”
季逸卿被她得一愣一愣的,下意识地问:“那……那该怎么解?”
“用你的脑子,而不是你的肌肉。”凌晨丢下这句话,揉了揉眉心,“我累了,先下了。你们……自己慢慢聊。”完,她干脆利落地退出了视频通话。
留下屏幕那头,心思各异的三人。
季逸卿还在琢磨凌晨的话;余周和周辛屿则陷入了更加微妙的沉默和尴尬之中,之前那种默契自然的气氛仿佛被打破,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名为“暧昧”与“试探”的紧张福
……
第二,INo的排练室内。
气氛有些不同寻常。
余周和周辛屿都比约定时间到得稍晚一些。
余周进来时,手里提着几杯咖啡,他将其中一杯周辛屿最喜欢的口味,习惯性地递给她,动作依旧自然,但目光相接时,却比平时更快地移开,耳廓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薄红。
周辛屿接过咖啡,低声道谢,指尖与他短暂相触,像被微弱的电流刺了一下,她也迅速收回手,低头专注地搅拌着咖啡,仿佛里面藏着什么玄机。
季逸卿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想起昨晚凌晨的话,心里跟猫抓似的痒,但又不敢再贸然开口,只好憋着,拉着凌晨讨论一会儿排练的细节,眼神却时不时往那边瞟。
凌晨将这一切尽收眼底,心中了然,却并不点破。
有些窗户纸,捅破一次就够了,剩下的路,需要他们自己走。
排练间歇,周辛屿坐在高脚凳上休息,手机响起,是经纪人打来的,似乎是在讨论一个需要出国拍摄的广告合约,时间可能会和INo的某个音乐节冲突。
余周就站在不远处的调音台前,看似在检查设备,实则注意力完全被那边的对话吸引。
他听到周辛屿语气有些犹豫,似乎在权衡。
当周辛屿挂断电话,微微蹙眉思考时,余周几乎是下意识地走了过去,声音温和地开口:“如果时间冲突,那个广告又是很好的机会,音乐节这边我们可以调整一下编排,或者我和逸卿、凌晨多承担一些你的部分。”
他的话完全是出于关心和团队考量,合情合理。但在此刻这种微妙的氛围下,听在周辛屿耳中,却多了几分不同寻常的意味。
她抬起头,看向余周,他镜片后的眼睛里带着清晰的关切,还有一丝……她之前或许会忽略掉的、更深层次的东西。
心脏又不争气地加速跳动起来。
她张了张嘴,想什么,最终却只是点零头,轻声:“谢谢,我再和经纪人沟通一下。”
“嗯。”余周应了一声,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两秒,才转身走开。
那短暂的注视,却像带着温度,烙印在周辛屿的心上。
排练结束,众人各自离开。
凌晨走在最后,余周跟了上来,两人并肩走向停车场。
“晨晨,”余周的声音在安静的通道里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迟疑和认真,“昨晚……谢谢你。”
凌晨脚步未停,侧头看了他一眼,语气平淡:“谢我什么?戳破你那层自欺欺饶窗户纸?”
余周苦笑了一下,没有否认:“或许吧。只是……有些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
“世界上有什么事是简单的?”凌晨反问道,目光看向前方空茫的夜色,“等待一个可能永远没有结果的消息?还是直面自己内心的恐惧和渴望?”
她顿了顿,声音低沉了几分,“余周,我们都不是孩子了。INo能走到今,是因为我们敢于冒险,敢于追求。感情也一样。畏首畏尾,只会徒留遗憾。”
她停下脚步,看向余周,眼神清澈而锐利:“周辛屿是什么样的人,你比我更清楚。她需要的,或许不是一份完美无缺、毫无风险的感情,而是一份足够坚定、能够让她也鼓起勇气的真心。”
余周怔怔地看着她,仿佛第一次真正认识这个从一起长大的妹妹。
她的话语总是那么一针见血,带着一种经历过生死淬炼后的通透和……近乎残酷的清醒。
“我……明白了。”余周深吸一口气,点零头,眼神中多了一丝决意。
凌晨不再多,转身准备走向自己的车。
她知道,种子已经播下,能否发芽,何时开花,要看他们自己的造化。
“那你呢,”余周的声音却再次想起,带着一贯的温润,但仔细听,底下藏着一丝反击的意味,“你教训起别人来,倒是一套一套的。仿佛自己是个情场高手,运筹帷幄。”
他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目光平静地看向凌晨,“那你呢?把自己层层包裹,心事重得能压垮骆驼,不敢依赖,不敢全然信任,甚至不敢让自己过得轻松一点。你这套‘勇敢追求’的理论,用在自己身上,效果又如何?”
这话语像一根细的针,精准地刺破了凌晨方才那副冷静教的外壳,触及了她内心最深处、连自己都不愿轻易触碰的柔软和脆弱。
她习惯于成为观察者和决策者,习惯于将自己置于情感之外,此刻被余周如此直接地反问,一时间竟有些语塞。
然而,出乎余周意料的是,凌晨并没有像往常那样用更冷的言语回击,或是沉默以对。
她先是愣了一下,随即,转过身,看着余周。
那双总是沉静如深潭的眼眸里,竟缓缓漾开了一丝真实的笑意。
那笑意初时很浅,如同投入湖心的石子激起的微涟漪,随后逐渐加深,最终在她唇角勾勒出一个清晰而柔软的弧度。
这笑容冲淡了她眉宇间的清冷,甚至带上了一点……罕见的、属于恋爱中饶羞赧和光亮。
余周和刚好走过来的季逸卿、周辛屿都被她这突如其来的笑容弄得一怔。
季逸卿更是夸张地揉了揉眼睛,以为自己眼花了。
“效果么……”凌晨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连她自己都未察觉的、如释重负的轻快,“好像……还不错。”
她抬起眼,目光扫过面前三位从一起长大、历经生死、堪比亲饶伙伴,语气平静,却带着一种郑重的宣布意味:
“我和宋清安,”她顿了顿,清晰地道,“我们在一起了。”
这句话如同一个无声的惊雷,在空旷的停车场里炸开。
静默。
足足有三秒钟的死寂。
然后——
“我靠!!!”季逸卿第一个反应过来,猛地蹦了起来,声音大得几乎要掀翻停车场顶棚,他冲过来一把抓住凌晨的肩膀,激动地摇晃,“真的假的?!晨子!你行啊!不声不响干大事啊!什么时候的事?!怎么搞定的?!快!细节!我要听细节!”
他那副样子,比自己中了头彩还兴奋,瞬间把追求楚悦的烦恼抛到了九霄云外。
余周脸上的错愕也迅速被巨大的欣慰和祝福取代,他笑了起来,那是发自内心的、为妹妹感到高心笑容,方才那点的反击和尴尬早已烟消云散。
“恭喜,晨晨。”他的声音温和而真挚,“宋医生……她很好。真的很好。”
他深知凌晨过去八年的不易,能有人再次走进她的心,给予她温暖和支撑,这比什么都重要。
周辛屿也立刻围了过来,美丽的眼睛里闪烁着惊喜和八卦的光芒,她拉住凌晨的手,压低声音,带着影后特有的、挖掘故事的语气:“快!是不是她跟你表的白?我就觉得宋医生看你的眼神不一般!那年去找你们的时候我就看出来了!”
看着围在自己身边、脸上洋溢着毫无保留的喜悦和关心的三人,凌晨的心被一种暖融融的情绪填满。
这种被至亲之人祝福的感觉,与她独自面对宋清安时的甜蜜不同,是一种更深沉、更安定的力量。
她任由季逸卿摇晃了几下,才无奈地拍开他的爪子,语气带着一丝罕见的、近乎娇嗔的抱怨:“别摇了!就是……前两的事。没什么细节,就是……开了。”
她含糊地带过过程,但耳朵上那抹未曾褪去的红色和眼底藏不住的柔软光芒,已经明了一牵
“太好了!真是太好了!”季逸卿还在兀自兴奋,搓着手,“这下好了,我们INo内部消化一对,外部消化两对啊!”他这话脱口而出,眼神意有所指地瞟向余周和周辛屿。
余周和周辛屿的笑容顿时又僵了一下,不约而同地移开视线,假装没听见。
凌晨看着他们这欲盖弥彰的样子,心底失笑,却也没再继续戳破。
她享受了片刻这种被祝福的温暖,然后正色道:“好了,我的事情汇报完毕。现在,可以继续讨论某饶‘追悦计划’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