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的寒气被除夕浓厚的暖意驱散。
凌晨家中灯火通明，窗外零星的烟花炸响，衬得室内愈发温馨。空气里弥漫着红烧肉的酱香和清蒸鱼的鲜气，是地道的华国年味。
“柠柠！晨晨！我来啦！” 许依礼人未到声先至，她穿着一身绣着锦鲤的亮红色中式改良棉袄，头发利落地盘起，虽能看出些微异域轮廓，但言谈举止已是十足的京片子做派。她手里拎着大包包，全是老字号的年货点心。
“依礼阿姨。”凌晨从沙发里抬起眼，懒懒地打了个招呼。
“哎哟我的晨晨，快让阿姨瞧瞧！”许依礼放下东西，就过来捧住凌晨的脸，左看右看，满眼疼爱，“是不是又瘦了？肯定是季逸卿那子吵得你吃不好睡不好！”她立刻把矛头对准自家儿子。
季逸卿跟在后头，一脸冤枉：“妈！讲点道理好不好！她欺负我的时候你怎么看不见？”
“你皮厚，经得起欺负！再了，欺负你怎么了，晨晨怎么光欺负你不欺负别人？明她跟你亲近啊傻子！”许依礼理直气壮，转头又对沈柠，“柠柠，你看这俩孩子，站一块儿多般配！一个静一个动，互补！”她挤挤眼，毫不掩饰自己“清晨cp”粉头的身份，这是她坚持多年的“事业”。
沈柠笑着接过东西：“你快歇会儿吧，一来就乱点鸳鸯谱。逸卿，去把果汁拿来。”
许依礼熟门熟路地窝进沙发，抓起一把瓜子磕起来，目光在凌晨和忙进忙出的季逸卿之间来回扫视，脸上是“我懂的”的暧昧笑容。
“晨晨，你看季逸卿这子虽然毛躁零，但心眼实诚，长得也随我，不差吧？以后要是他敢对你不好，阿姨第一个揍他！”
凌晨早已习惯许依礼的调侃，懒洋洋地回了一句：“阿姨，您还是操心操心他下次月考吧。” 语气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对季逸卿的“嫌弃”，这在许依礼听来更是打情骂俏的证据。
“听见没，季逸卿！晨晨都督促你学习呢！”许依礼更来劲了。
年夜饭桌上，气氛热闹。许依礼不断给凌晨夹菜，用的全是“这个补脑”、“那个对眼睛好”这种妈妈式的关心，对季逸卿则是“你自己没手啊？多吃点青菜，别光吃肉！”
她兴致勃勃地规划：“等开了春，咱们一起去郊外踏青怎么样？就你们年轻人去，我们老的就不掺和了，给你们创造机会！” 她朝沈柠眨眨眼，沈柠只是温柔地笑，不置可否。
在这片夹杂着许依礼热情“拉郎配”的温馨喧闹中，凌晨的手机在口袋里轻轻震动。她借着喝汤的间隙低头看了一眼。
是宋清安的信息。没有图片，只有一句简单的话：
【守岁安宁。新年快乐，晨。】
一如既往的简洁，却瞬间在她心湖投下一颗温暖的石子。
周遭关于她和季逸卿的调侃仿佛成了遥远的背景音。
她指尖微动，回复：【新年快乐，清安姐。这边很热闹。想你。】
这一次，“想你”二字带着笃定的依赖，如同呼吸般自然。
许依礼眼尖，立刻捕捉到这个动作，凑过来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问：“晨晨，偷偷跟谁发消息呢？是不是……有情况了？不是季逸卿那子啊？”
她语气里充满好奇和期待，完全没想到别的可能。
凌晨不动声色地锁上屏幕，懒懒地靠回椅背：“没，楚悦问我一道数学题。” 撒了个谎。
许依礼顿时失了兴趣：“嗐，楚悦那孩子是好，就是太爱学习了。大过年的聊什么数学题！”显然，季逸卿没少在她面前提楚悦。
她又把注意力转回“正主”身上，开始念叨季逸卿时候的糗事。
……
与此同时，城市的另一端，一个普通但整洁温暖的房间。
没有奢华装饰，只有满墙的书柜、摆放有序的乐谱和几盆绿植，显得简朴而温馨。
周辛屿正将一盘盘亲手做的、看起来简单却用心的菜肴端上桌。她穿着干净的毛衣，长发松松挽起，气质宁静。
周致远在一旁帮忙，他穿着简单的家居服，眉宇间有挥之不去的疲惫，却依旧沉稳可靠，是这个家的顶梁柱。
他们靠自己的努力，尤其是周辛屿的音乐收入，才让生活逐渐摆脱了昔日的困顿。
他们的妹妹周辛年则与这氛围格格不入。
她穿着明显超出这个家庭日常消费水平的时髦大衣，脸上妆容精致，正不耐烦地摆弄着手机。
看到周辛屿端上一道朴素的清蒸鱼，她嗤笑一声，声音尖利：“周辛屿，大过年的就吃这个？寒酸给谁看呢？难怪只能在那个什么破组合里当个不起眼的配角。”她的话语像刀子一样，毫不顾忌地戳向姐姐的痛处，“还有你，周致远，忙活一年也就挣那点死工资，连个像样的年夜饭都置办不起。”
周辛屿端盘子的手微微一颤，没有话，只是默默将鱼放在桌子中央。
周致远脸色沉了下来，声音带着压抑的怒气：“辛年！不会话就闭嘴！这个家还轮不到你来指手画脚！”
“家？这也能算个家？”周辛年翻了个白眼，语气刻薄至极，“要不是靠着周辛年突然走了狗屎运傍上了大腿，我们现在指不定在哪个角落啃冷馒头呢！”
屋内气氛瞬间降至冰点。温暖的灯光似乎也驱不散周辛年话语带来的寒意。
周辛屿低下头，长长的睫毛掩盖了眼中的情绪。
周致远握紧了拳头，最终却只是疲惫地叹了口气，转头抚上周辛屿的手，“辛屿，算了，吃饭吧。”
家庭的裂痕，在团圆的夜晚显得格外刺眼。
……
零点的钟声在漫烟花的轰鸣中逼近。
大家挤在窗前，许依礼兴奋地指着最大的那朵烟花，嚷嚷着让季逸卿和凌晨许愿。
凌晨站在稍靠后的位置，手中握着手机。在震耳欲聋的鞭炮声和漫光华之中，她的内心却异常平静和充盈。
她知道，在某个地方，有一个人正与她共享着这个辞旧迎新的时刻，以一种无声却深刻的方式。
当新年钟声敲响，欢呼声四起。
“新年快乐！”
大家互相祝福，拥抱。
在喧闹的背景音中，凌晨的手机屏幕再次亮起。
宋清安的回复如期而至，依旧简洁，却重若千钧：【新年快乐。等你。】
等你。
这个词包含了所有的未尽之语和未来的期许。
她的嘴角不自觉扬起一个清浅而真实的弧度。
这时，她察觉到一道目光，转头望去，正好对上妈妈沈柠的视线。
沈柠没有看烟花，而是看着她，眼中含着一种极其温柔、了然于心的微笑，仿佛早已看透她心底那个与许依礼所嗑cp完全不同的秘密。
那笑容里没有追问，只有全然的包容和支持。
凌晨脸颊微热，却没有回避，反而在震耳欲聋的爆竹声和许依礼对“清晨cp”的美好祝愿中，对着妈妈，轻轻回了一个安心又带着点秘密的眼神。
新旧交替的时刻，屋内是许依礼的热闹红线，窗外是绚烂夺目的万家灯火，而凌晨的心中，却为远方那个安静“守岁”的人，留存着一方最柔软、最坚定的地。
这份无声的默契，成了她新年伊始，最珍贵的礼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