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的风，带着黎明前特有的湿冷，吹散了空气中残留的硝烟味。
那枚神秘令牌被楚随手揣进兜里，他转过身，目光越过满目疮痍的废墟，投向东方的际线。那里，一抹鱼肚白正艰难地撕裂夜幕，将第一缕晨曦洒在龙城这片伤痕累累的土地上。
“结束了。”
韩清雪站在离他不远的地方，声音有些沙哑。
她身上的特战服沾满了灰尘和干涸的血迹，那张向来英姿飒爽的脸上，此刻写满了复杂到极点的情绪。有震撼，有迷茫，更有一种信仰崩塌后的艰难重建。
她看着眼前这个背对着光芒的男人。
几个时前，他还被视为毁灭世界的魔王，被全球通缉；而现在，他却成了这座城市的救世主，把那个妄图成神的赵无极狠狠踩在脚下。这太荒谬了，也太真实了，真实到让她觉得手中的枪都有些烫手。
楚没有回头，只是从口袋里摸出一根烟，点燃。
青烟袅袅升起，在晨风中打了个转，消散无踪。
“还没结束，这只是个开始。”楚淡淡地道，语气里听不出喜怒，“赵家倒了，但龙城的烂摊子还得有人收拾。那帮趁火打劫的混混，还有那些还没清理干净的余孽，够你们警局忙活一阵子了。”
韩清雪沉默了。
她低下头，看着自己手中那副冰冷的手铐。那是她在行动前特意带上的，原本是打算用来拷住楚，履行她作为警察的最后职责。可现在，这副手铐在晨光下泛着冷冽的金属光泽，显得如此沉重，又如此讽刺。
“我已经不是警察了。”
韩清雪深吸一口气，像是做出了什么重大决定。她上前两步，将那副手铐递到了楚面前，眼神中带着一丝决绝。
“辞职报告我在行动前就发给雷震了。这身皮，我穿不起，也不想穿了。”
楚挑了挑眉，夹着烟的手指微微一顿，侧过头看向她，眼神玩味。
“理由？”
“因为我不配，或者是这个体系配不上正义。”
韩清雪惨然一笑，指了指脚下的城市，手指都在微微颤抖。
“当赵无极要拿几百万人献祭的时候，我们在干什么？我们在开会，在走程序，在讨论该不该授权行动！如果不是你，不是你们这群被定义的‘罪犯’拼死抵抗，龙城早就变成死城了！”
她越越激动，眼眶渐渐红了。
“这种迟钝、僵化甚至有些可笑的‘正义’，我维护它有什么意义？我所坚持的法律，在真正的罪恶面前脆弱得像张纸！反而是你，一个被通缉的‘判官’，做到了我们做不到的事。”
“既然如此，我还留在那里面干什么？当个只会洗地的摆设吗？还是等着下次再有大人物犯罪时，继续被按在原地当看客？”
完，她手一松。
那副象征着执法权的手铐，就要向地面坠落。
“啪。”
一只有力的大手，在半空中稳稳地接住了它。
楚掐灭了烟头，将手铐在手里掂拎，发出清脆的金属撞击声。然后，他做了一个让韩清雪意想不到的动作。
他抓起韩清雪的手，将那副手铐，重新重重地拍回了她的掌心。
力道很大，震得韩清雪手心发麻。
“别傻了，韩大警官。”
楚的语气里没有嘲讽，反而带着一丝少有的严肃，那双金色的眸子直视着她的灵魂。
“你以为我想当救世主？我只是在救我的家人，顺手救了这座城而已。这种脏活累活，干一次就够了，我可没兴趣给这帮人擦屁股。”
“可是……”韩清雪想要反驳，却被楚直接打断。
“没有可是。”
楚上前一步，逼近她，身上的压迫感让韩清雪下意识想后退，却被他按住了肩膀。
“光明和黑暗，从来都是共存的。我这种人，注定只能活在阴影里，用暴力的手段去切割那些腐烂的毒瘤。但这个世界不能只有刀子，还需要秩序，需要规则。”
他指了指楼下那些正在逐渐苏醒的街道，那些开始走出家门、清理废墟的市民。
“你需要去告诉普通人，太阳照常升起。你看，他们需要的不是我这个杀神，而是能给他们带来安全感的警察。如果连你都跑了，谁来维持这条底线？指望雷震那个老官僚吗？还是指望那些只会写报告的废物？”
韩清雪愣住了。
她看着手中的手铐，冰冷的金属渐渐被掌心的温度捂热，仿佛重新拥有了重量。
“正义或许会迟到，或许会因为各种原因变得无力，但它不能缺席。”
楚嘴角勾起一抹标志性的坏笑，伸手帮她整理了一下凌乱的衣领，动作自然得像个老朋友。
“回去吧，把你的辞职信撤回来。龙城需要你，我也需要你——毕竟，如果以后我再惹出什么乱子，总得有个熟人来抓我，不是吗？”
这番话，像是春风化雨，瞬间浇灭了韩清雪心中的戾气与迷茫。
她看着楚，眼眶不知不觉红了，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这个男人，明明满手血腥，明明狂妄得不可一世，可在这个时候，他却比任何人都清醒，比任何人都懂得什么是真正的担当。他把黑暗留给了自己，却把光明的执法权硬塞回了她手里。
“你这个混蛋……”
韩清雪吸了吸鼻子，将手铐紧紧攥在手里，指节发白，仿佛那是她重新拾起的信仰。
“得这么冠冕堂皇，不就是想让我以后给你开后门吗？”
“你可以这么理解，毕竟朝中有人好办事嘛。”楚耸了耸肩，一脸的无所谓。
他转身向台边缘走去，背影在晨光中显得格外高大。
“行了，我也该走了。老鬼那帮人估计还在下面等着分赃呢，去晚了连汤都喝不上了。”
晨光彻底铺满大地，将楚的影子拉得修长而挺拔，像是一把刺破黑暗的利剑。
韩清雪看着他离去的方向，深吸一口气，擦干眼角的泪痕。
她挺直了腰杆，缓缓抬起右手，对着那个背影，敬了一个这辈子最标准、最庄严的军礼。
这是对强者的致敬，也是对战友的送别。
“楚！”
她冲着那个背影大喊，声音在晨风中回荡。
“下次见面，希望不是在通缉令上！”
楚没有回头，只是潇洒地背对着她挥了挥手，声音随着风飘来，带着无尽的洒脱与豪气。
“放心吧，韩警官。”
“下次见面，或许是在庆功宴上。”
“到时候，记得请我喝酒！只要最贵的！”
身影一闪，楚从几十层高的台一跃而下，消失在茫茫楼宇之间，只留下韩清雪一人，站在初升的朝阳里，紧握着警徽，目光前所未有的坚定。
龙城的，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