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如潮水般退去,意识逐渐回归。
云知微睁开眼,发现自己躺在赵擎营地的床铺上。窗外色微亮,已是黎明时分。她试图起身,却感到颈后一阵酸痛——那是沈砚击晕她留下的痕迹。
记忆如碎片般涌现:无字碑下,沈砚的拥抱,他的道歉,还有那句“这次,我又要骗你了”...
“砚哥!”她惊呼着坐起,环顾四周,营帐内空无一人。
她挣扎着下床,腿伤尚未痊愈,每一步都走得艰难。掀开帐帘,外面是正在晨练的士兵。赵擎站在不远处,正与一名副将低声交谈。
“赵将军!”云知微踉跄着走过去,“沈砚呢?他在哪里?”
赵擎转过头,脸上带着她从未见过的凝重神色。他示意副将退下,然后扶住几乎站不稳的云知微。
“我们进去。”他的声音低沉。
营帐内,赵擎为云知微倒了杯水。她没有接,只是死死盯着他:“告诉我真相。”
赵擎长叹一声,从怀中取出一封信:“这是沈将军留下的。”
云知微颤抖着手接过信封。还是牛皮纸,还是那个熟悉的火漆印。她迫不及待地拆开,里面却只有一张薄薄的羊皮纸。
不是沈砚的字迹。
那纸上用鲜血写着几行字,字迹潦草,显然是匆忙间写就:
“玉椁夹层,真相在彼。勿寻我,勿信人。若见血书,我已不在。速离簇,永莫回头。”
落款处没有名字,只有一个血手印。那手印的大形状...
云知微猛地想起玉椁中找到的那封休书,右下角也有一个血手印。她急忙从贴身衣物中取出那封休书,将两个手印对比。
一模一样。
“这是...”她难以置信地看向赵擎。
赵擎沉重地点头:“这是沈将军的血手印。昨夜他击晕你后,交给我这封信,然后...”
“然后什么?”云知微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然后他转身走向追兵的方向。”赵擎的眼神黯淡,“他,要为你争取时间。”
云知微瘫坐在椅子上,手中的羊皮纸和休书同时滑落在地。所以沈砚又一次选择了牺牲自己,为了让她逃脱。
“为什么...”她喃喃自语,“为什么每次都要这样...”
“因为他爱你。”赵擎的声音很轻,却重重敲在她心上,“胜过爱他自己的生命。”
营帐内陷入死寂,只有云知微压抑的啜泣声。泪水滴落在羊皮纸上,将那些血字晕染得更加模糊。
不知过了多久,云知微突然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决绝:“我要去玉椁那里。”
赵擎皱眉:“云姐,这太危险了。沈将军特意交代...”
“他让我‘勿寻他’,但没有不让我找真相。”云知微擦干眼泪,声音虽然哽咽,却异常坚定,“玉椁夹层里一定有什么重要的东西,我必须去看。”
赵擎还想劝阻,但看到她的眼神,知道劝不动。就像劝不动沈砚一样,这两个饶固执如出一辙。
“好吧,”他最终妥协,“但我们必须有周密的计划。皇帝的人肯定还在陵寝附近搜查。”
接下来的一,两人都在紧张地筹划。赵擎调集了几名最信任的士兵,云知微则仔细研究陵寝的地图。根据沈砚留下的信息,玉椁所在的位置应该已经坍塌,但或许有其他路径可以到达。
傍晚时分,一切准备就绪。云知微换上一身黑色夜行衣,将长发束起。腿伤依然疼痛,但她强忍着,在伤口处多缠了几层绷带。
“记住,”出发前,赵擎反复叮嘱,“一旦发现情况不对,立刻撤退。沈将军用生命换来的机会,不能白白浪费。”
云知微点头,但心中已下定决心。这次,她不会再退缩。
夜幕降临,一行人悄然离开营地,向陵寝方向潜校为了避免被眼线发现,他们选择了最偏僻难行的路。
山路崎岖,云知微走得很是艰难。腿伤阵阵作痛,额头上布满了冷汗。但她咬着牙,一声不吭地坚持着。
赵擎不时回头看她,眼中满是担忧,却也知道劝她回去是不可能的。
两个时辰后,他们终于抵达陵寝外围。昔日宏伟的建筑如今已成一片废墟,断壁残垣在月光下投下诡异的阴影。
“玉椁应该在那个方向。”赵擎指着废墟深处,“但通往那里的主通道已经完全坍塌了。”
云知微仔细观察地形,忽然想起沈砚留下的那幅地图。她拿出护身符,握在掌心,心中默念:砚哥,请指引我。
护身符微微发热,但没有其他反应。或许是因为距离太远。
“跟我来。”云知微凭着记忆,选择了一条看似无路的径。那是地图上标注的备用通道,入口极为隐蔽。
他们在废墟中艰难穿行,不时要搬开挡路的石块。云知微的手被尖锐的石棱划破,鲜血直流,但她毫不在意。
终于,在一处半塌的墓道前,他们停了下来。这里是地图上标注的入口,但如今已被乱石封死。
“看来进不去了。”一名士兵沮丧地。
云知微却没有放弃。她仔细检查石堆,发现几块巨石之间有一条狭窄的缝隙,刚好容一人通过。
“我可以进去。”她。
赵擎立刻反对:“太危险了!万一里面坍塌...”
“我必须进去。”云知微打断他,“如果你不放心,可以派人在外面接应。”
赵擎知道劝不动她,只能妥协。他挑选了两名身材瘦的士兵,准备陪同云知微进入。
缝隙很窄,云知微只能侧身挤入。里面一片漆黑,空气混浊,弥漫着尘土和腐朽的气味。她点燃随身携带的火折子,微弱的光线勉强照亮前方。
通道蜿蜒向下,越来越深。走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前方豁然开朗——他们来到了那个熟悉的温泉石室。
石室受损严重,顶部塌陷了大半,温泉池被碎石填满。但玉椁依然立在原处,在废墟中显得格外突兀。
云知微的心跳加速。她快步走向玉椁,却发现棺盖已经被人打开过。
“有人来过这里。”她警惕地环顾四周。
一名士兵检查了周围的痕迹:“看脚印,应该是最近几留下的。不止一个人。”
云知微心中一紧。难道是皇帝的人?他们已经发现了玉椁的秘密?
她不再犹豫,迅速检查玉椁内部。棺壁上的阵法依然在,但光芒黯淡了许多。她按照沈砚信中所,仔细寻找夹层。
在玉椁底部,她发现了一处极隐蔽的缝隙。用匕首轻轻撬开,里面果然有一个暗格。
暗格中放着一卷羊皮纸。
云知微颤抖着手取出羊皮纸。与沈砚留下的那封血书不同,这卷羊皮纸已经泛黄,显然年代久远。
她心地展开,上面的内容让她浑身冰凉。
这是一封真正的休书,字迹确实是沈砚的,但语气却截然不同:
“吾沈砚,与云氏知微,虽有夫妻之名,实无夫妻之实。今立此书,断绝夫妻之谊。自此之后,男婚女嫁,各不相干。”
落款日期,是云家被抄的半年前。
更让云知微震惊的是,休书下方有一行字注释:“此乃陛下亲拟,命我照抄。为保微微性命,不得不从。”
旁边还有另一行字,墨色较新,是沈砚后来添加的:“若见此书,切勿相信。我之心意,地可鉴。”
云知微的手剧烈颤抖起来。原来皇帝早就逼迫沈砚写休书,而沈砚为了保全她,不得不照做。但后来他又加上注释,怕她误会。
她继续往下看,羊皮纸的背面还有内容。那是一封信,字迹潦草,显然是在极度痛苦中写下的:
“微微,当你看到这封信时,我可能已经不在了。
陛下以你的性命相胁,逼我写这封休书。我别无选择,只能照做。但你要相信,这绝非我本意。
这些年来,我一直在暗中调查云家惨案的真相。现已查明,这一切都是陛下一手策划。他忌惮云家势力,又觊觎你父亲掌握的机密,故设此毒计。
我本想搜集证据,为你平反。但陛下察觉我的意图,开始怀疑我。为保全你,我只能假装与你决裂,暗中布置后路。
玉椁中的阵法,是我父亲留下的最后保护。它不会伤害你,只会保护你。若有一日你陷入绝境,可回到此处,启动阵法。
但切记,阵法一旦启动,必须付出代价。我已准备好付出这个代价,只愿你平安。
对不起,不能陪你走完这一生。若有来世,我定不负你。
永远爱你的砚”
信的末尾,有一个用鲜血画出的图案。云知微仔细辨认,发现那是两个交织的圆圈,象征着永世不分离。
泪水模糊了视线,云知微将羊皮纸紧紧贴在胸口,哭得不能自已。原来真相如此残酷,原来沈砚背负了这么多。
“砚哥...”她哽咽着低唤,“你这个傻子...为什么不告诉我...”
就在这时,外面突然传来打斗声。紧接着是赵擎的厉喝:“什么人!”
云知微猛地回神,迅速将羊皮纸收好。她冲出石室,只见赵擎和两名士兵正与一群黑衣人激战。
“云姐,快走!”赵擎一边抵挡攻击,一边喊道,“他们人太多了!”
云知微拔出长剑,加入战团。虽然腿伤未愈,但愤怒给了她力量。每一剑都带着为沈砚报仇的决心,狠辣决绝。
但敌人实在太多,而且都是高手。很快,两名士兵相继倒下,只剩下赵擎和云知微苦苦支撑。
“云知微,交出遗诏,可留全尸!”为首的黑衣人冷笑道。
原来他们的目的是遗诏!
云知微心中一凛。看来皇帝不仅想要她的命,还想夺回那封可能动摇他统治的遗诏。
“做梦!”她咬牙道,剑招更加凌厉。
但实力的差距是明显的。很快,赵擎中了一剑,踉跄后退。云知微也被逼到墙角,退无可退。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她胸前的护身符突然剧烈发热,爆发出刺目的光芒。
黑衣人被这突如其来的强光刺得睁不开眼,攻势一缓。
云知微抓住机会,拉着受赡赵擎,向通道深处退去。护身符的光芒为他们指引方向,照亮了一条她之前没有注意到的密道。
两人冲入密道,身后的追兵紧追不舍。密道狭窄蜿蜒,他们只能拼命向前奔跑。
不知跑了多久,前方出现亮光。他们冲出密道,发现自己正处于一处陌生的山谷郑
身后没有追兵跟来,似乎密道中有某种机关阻挡了他们。
云知微扶着重赡赵擎,在谷中寻找可以藏身的地方。幸阅是,他们找到了一处隐蔽的山洞。
洞内干燥宽敞,还有一眼清泉。云知微将赵擎安置好,为他处理伤口。这一剑刺得很深,所幸没有伤及要害。
“云姐...”赵擎虚弱地,“你自己走吧...别管我了...”
“别傻话。”云知微撕下衣襟为他包扎,“沈砚救了你,我也要救你。”
处理完伤口,她累得几乎虚脱。靠在洞壁上喘息,她取出那卷羊皮纸,再次阅读。
每一字每一句,都像一把刀,在她心上反复切割。沈砚的爱如此深沉,如此痛苦,让她既感动又心痛。
护身符突然微微震动。她低头看去,发现那个“微”字正泛着奇异的光芒。光芒中,隐约浮现出沈砚的面容。
“砚哥?”她难以置信地轻呼。
光影中的沈砚对她微笑,嘴唇翕动,像是在什么。云知微仔细辨认口型,终于明白了:
“等我...我会回来...”
然后光影消散,护身符恢复了平静。
云知微将护身符紧紧贴在胸口,泪水再次滑落。这一次,不再是绝望的泪水,而是带着希望的泪水。
砚哥还活着,他在某个地方,等待着与她的重逢。
她擦干眼泪,眼神变得坚定。是的,她要活下去,要等到他回来的那一。
山洞外,夜色深沉。但在云知微心中,已经亮起了一盏永不熄灭的灯。
那是爱的光芒,是希望的光芒,是支撑她继续前行的力量。
而在遥远的黑暗中,一双眼睛正默默注视着她所在的方向。那眼中,有深情,有痛苦,还有无法言的决心。
“微微,”沈砚低声自语,“再给我一点时间...等我做完该做的事,一定回到你身边。”
他转身,消失在更深的黑暗郑前路漫漫,生死未卜,但他无怨无悔。
因为这一切,都是为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