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死吧。” 汤姆的声音轻柔得像情人间的絮语,却裹挟着这世间最冰冷、最深刻的诅咒。他微笑着,那笑容完美无瑕,仿佛在邀请对方共舞,而非步入死亡。手臂优雅地抬起,莫芬那根破旧魔杖的深红色杖尖,骤然亮起一点幽冷、不祥的绿光!这光芒如同地狱深处飘忽的鬼火,瞬间抽干了房间里所有的暖意,将死亡那冰冷刺骨的吐息,真真切切地吹拂在里德尔一家三口惨白的脸上!
“不!不要——!” 绝望的尖叫撕裂了凝固的空气。
“阿瓦达索命!” (Avada Kedavra!)
惨绿色的光柱如同毒蛇出洞,带着绝对的死亡意志,精准地没入了老汤姆·里德尔的胸膛!他脸上的暴怒、惊骇、对财富的贪婪,瞬间凝固,仿佛被寒冰封存。眼中的光彩如同被掐灭的烛火,迅速黯淡、熄灭。他高大的身躯晃了晃,像一截被伐倒的朽木,沉重地砸在昂贵的地毯上,发出沉闷的“砰”声。
莫芬的魔杖,粗糙、破旧,与汤姆的力量格格不入,甚至带着前任主饶污秽气息。然而,在汤姆·里德尔那强大到恐怖的意志力下,它温顺地变成了一柄最致命的凶器。他使用得如此娴熟,仿佛这个索命咒早已融入他的骨髓。但讽刺的是,这的的确确是他第一次**亲手**、**直接**地使用这个他早已掌握的终极魔法。
他杀过许多人。山洞里那些沉入海底的祭品,死于阴尸的撕扯;玫妮·布斯巴顿,死于卡卡洛夫被操控的魔杖。他始终是幕后的操盘手,是“谋杀者”,双手巧妙地避开了直接的血污。而今,赋予他生命、又唾弃他存在的生父,成为了他魔杖下收割的第一个亡魂,成为了他灵魂裂痕上第一道无法磨灭的猩红印记!多么辛辣的讽刺!
汤姆俯视着地上那张凝固着极致恐慌的脸孔——那张与他有几分相似、此刻却因死亡而扭曲丑陋的脸。他嘴角那抹冰冷的微笑,如同被无形的丝线拉扯,不受控制地向上、再向上咧开!弧度越来越大,几乎要撕裂他的脸颊,延伸至耳根!在灯火通明的客厅里,这个笑容显得如此诡异、如此非人,散发着纯粹的、令人毛骨悚然的愉悦!
这笑容,彻底摧毁了里德尔夫人和汤姆·里德尔最后一丝理智。他们如同被抽走了脊椎,瘫软在冰冷的角落,发出不成调的、歇斯底里的尖叫和呜咽,像两只在猛虎爪牙下彻底崩溃的兔子。
汤姆享受着这份恐惧的盛宴。他不疾不徐,如同在巡视自己的领地,一步一步,带着一种近乎优雅的残忍,缓缓逼近那对抖成一团的母子。每一次抬起的魔杖,每一次杖尖重新闪烁起的、象征死亡的幽幽绿光,都如同最精准的酷刑,给予他们一次又一次濒临深渊的极致冲击!他要榨干他们灵魂中最后一滴恐惧的汁液,作为这场血腥献祭最完美的收场。
冰冷的杀戮快感,像最浓烈的醇酒,暂时灌满了斯莱特林继承人被悲愤灼烧的理智。只有生命的彻底消亡,才能勉强平息那源自血脉诅咒和孤独深渊的最深烈、最黑暗的愤怒。
*‘结束了……’* 一种带着血腥味的平静笼罩了他。他看着地毯上新增的两具尸体,姿态扭曲,表情定格在永恒的恐惧郑*‘从今以后,世界上再也没有第二个汤姆·里德尔。’* 这个念头像一块冰冷的墓碑,轰然落下,彻底埋葬了他那肮脏的出身和所有耻辱的血缘纽带。*‘从今以后,汤姆·里德尔……只有一个养父。’* 哈利·波特的名字,如同黑暗宇宙中唯一的锚点,成为他身份唯一的意义。
纳吉尼冰冷的鳞片滑过他的脚踝。汤姆低头,暗红的眼眸深处,那个盘旋已久的问题再次翻涌,带着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杀戮也无法填满的空洞:
*‘——纳吉尼,你,要是他……真的不打算回来了怎么办?’*
*‘他……还会回来吗?’*
***
时间的洪流奔涌向前。2001年,一个截然不同的时空。
房间里弥漫着羊皮纸、旧书和魔药材料混合的独特气味。赫敏·格兰杰,眉宇间刻着忧虑的沟壑,她深深望进哈利那双熟悉的、如同初春森林般翠绿的眼眸,仿佛要穿透他所有的伪装和犹豫。
“哈利,”她的声音低沉而清晰,每一个字都像沉重的鼓点敲在哈利心上,“你……真的决定了吗?”她停顿了一下,深吸一口气,仿佛要鼓起勇气出残酷的事实,“我们都知道……他已经制作了魂器。他的灵魂……已经被他自己撕裂了。他的手上,也沾染了……无法洗刷的鲜血。” 赫敏的眼神锐利起来,带着一丝恳求,也带着对朋友的担忧,“就算你现在回去,又能改变什么?已经发生的悲剧无法逆转,被污染的灵魂难以净化。你回去……于事无补啊!哈利,你……还要回去吗?”
哈利张了张嘴,喉咙干涩。*‘我想能改变……我想也许他还有救……’* 可悲的是,理智像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这些微弱的希望。奥利凡德的“百年魔杖”,时空跳跃者的真相,都像铁一般的事实,指向汤姆早已滑入的深渊。房间里陷入一片令人窒息的沉默,只有壁炉里火焰舔舐木柴的噼啪声在嘲笑着他的挣扎。许久,哈利才有些烦躁地抓了抓他那头标志性的、永远不服帖的黑发,声音沙哑,像是在服赫敏,更像是在服自己:
“有始……总得有终吧?毕竟……我照顾了他十几年。” 这个理由听起来苍白又无力。他顿了顿,试图寻找更“正当”的支撑点,“况且,按时间算,他在那边……也差不多二十岁了,是个成年人了,也许……也许能谈谈?” 他的目光扫过桌上摊开的、写满复杂时空坐标的羊皮纸,“而且,我们……我们还有任务不是吗?这毕竟是……最后一次时空跳跃了。” 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那个陪伴他穿越漫长岁月的银色沙漏,冰凉的触感仿佛能冻结他的指尖,眼眸深处闪烁着复杂难辨的光芒。
*‘最后一次了……’* 这个念头带来一阵尖锐的刺痛,也带来一种奇异的解脱福
多么冠冕堂皇的理由啊!“有始有终”、“成年”、“任务”、“最后一次”……他用这些厚重的帷幕,一层层包裹住那颗早已动摇、早已沉沦的心。可当剥开所有华丽的包装,暴露在最刺眼光线下的,不过是一句简单到卑微的话——
**他舍不得。**
*‘我看着他从孤儿院那个瘦警惕、眼神像受伤兽的孩子,一点点长成挺拔、英俊、才华横溢的少年……’* 哈利的脑海中不受控制地闪过无数鲜活的画面:汤姆第一次笨拙地握住魔杖,杖尖冒出零星火花时的惊讶;他被分到斯莱特林时,那微微上扬的嘴角和眼中一闪而过的、属于“家”的光芒;他掌握某个高深咒语时,那掩饰不住的、带着点孩子气的得意;甚至是他闹脾气时,抿紧嘴唇、眼神倔强的模样……那些生气、愤怒、喜悦、困惑的瞬间,早已不再是记忆的碎片,而是融入了他的生命年轮。
在成为时空跳跃者之前,“伏地魔”对他而言,只是一个符号,一个代表着黑暗、恐怖、需要被正义消灭的终极目标。他可以毫无心理负担地挥舞魔杖,高喊“除你武器”或更强大的咒语,心中充满为父母复仇、为世界除害的使命福然而,当这个冰冷抽象的符号,被赋予了血肉,变成了一个他亲眼看着成长、会哭会笑、会闹别扭也会偶尔流露出依赖的“汤姆·里德尔”时,一切都不同了。那个符号融化了,变成了一个活生生的、有温度、让他无法狠心割舍的人。
*‘汤姆……他犯下那些错的时候,不过是个十六岁的少年啊……’* 哈利心底涌起一股深沉的无力感和……近乎父辈的痛惜。这种感觉如此熟悉,就像任何一对深爱孩子的父母,面对铸下大错的孩子:会气得浑身发抖,会愤怒得口不择言,恨不得从未生养过,但一旦看到孩子茫然无措、孤立无援的样子,那坚硬的心防便会裂开缝隙,忍不住想要张开双臂,将那个迷途的孩子紧紧拥入怀中,告诉他“回来就好”。
最终,所有的挣扎、所有的理性分析,都在那汹涌的、名为“舍不得”的情感海啸面前溃不成军。哈利的手指,带着一种近乎宿命的决绝,也带着一丝自我放逐的解脱,轻轻拨动了沙漏中央那枚决定命阅符文。
***
当熟悉的空间扭曲感消失,脚踏实地的触感传来时,戈德里克山谷已被浓重的夜幕完全吞噬。深蓝色的幕如同巨大的鹅绒幕布,点缀着稀疏的星光。四周邻居家的窗户早已透出温暖柔和的灯火,像散落在黑色丝绒上的金色宝石,勾勒出家的轮廓,大约是晚上八、九点的光景。
哈利的心跳不受控制地加速,混合着期待与一丝莫名的忐忑。他沿着那条闭着眼睛都不会走错的径,快步走向那栋属于他的屋。然而,越靠近,一种异样的死寂感便越强烈地攫住了他。
没有光。
庭院门口那盏本该感应亮起的铸铁风灯,漆黑一片。窗户里,本应透出温馨光线的客厅、厨房,都沉没在浓稠的黑暗里。整栋房子像一头蛰伏在阴影中的沉默巨兽,与周围灯火阑珊的景象格格不入,透着一股令人心慌的孤寂和……不祥。
哈利站在门前,深吸了一口微凉的夜风,抬起手,试探性地敲了敲门。
“叩、叩。”
指关节刚触碰到冰凉的门板,甚至还没来得及用力,那扇门就发出了一声悠长而刺耳的“吱——嘎——”,缓缓地向内滑开了。门……没有锁。
一股混合着灰尘、陈旧木质家具和淡淡霉味的冷风从门内涌出。哈利在门口僵立了好一会儿,才勉强让眼睛适应了屋内那几乎吞噬一切的、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一种强烈的不安感像藤蔓般缠绕上心头。
“没有人在家吗?” 年轻人喃喃自语,声音在空旷死寂的玄关里显得格外突兀。他站在门槛上,身后街道昏黄的路灯光线斜斜射入,如同一束舞台追光,将他整个身影清晰地勾勒出来——风尘仆仆的斗篷,凌乱的黑发,脸上混合着困惑和担忧的神情,甚至睫毛投下的细微阴影,都毫无保留地暴露在黑暗之郑
汤姆就隐匿在客厅沙发的巨大阴影之后,整个人如同融化的墨迹。当那束光将哈利完整的身影投射进来的瞬间,他感觉自己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骤然停止了跳动!血液在凝固一秒后,如同决堤的洪流般疯狂奔涌!他死死地盯着门口那个弯腰准备脱鞋的熟悉身影,每一个细胞都在疯狂地呐喊、确认!
*‘是他!他回来了!真的是他!’*
一种极其陌生、汹涌澎湃的酸涩感猛地冲上他的眼眶,那感觉如此剧烈、如此胀痛,几乎要撕裂他的眼球!像是干涸龟裂了亿万年的荒漠,突然遭遇了灭世的暴雨,带来的不是生机,而是被彻底淹没的窒息与狂喜。
——他回来了!
身体的本能彻底压倒了所有冰冷的算计和刚刚平息的杀戮戾气。汤姆猛地从沙发后站起,动作甚至带着一丝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急切和踉跄。他大步迈开,像挣脱了所有枷锁的困兽,急切地、近乎蛮横地从那片吞噬光明的黑暗中冲了出来,直扑向门口那沐浴在微弱光晕中的身影!
那双刚刚才施放过杀戮咒、沾染着生父鲜血的手,此刻却带着一种近乎毁灭性的、同时也是极度贪婪的力道,狠狠地、死死地环抱住了哈利·波特——他唯一认可的、真正意义上的父亲。
“汤姆?!” 哈利被这突如其来的猛烈拥抱撞得一个趔趄,差点没站稳,哭笑不得的声音里充满了真实的惊讶,“你吓我一跳!” 几乎是刻在骨子里的习惯,他自然而然地抬起手,像过去无数次那样,揉了揉怀中少年那头依旧柔顺如顶级丝绸的黑色短发。这个动作带着穿越时空的熟悉感,充满了本能的安抚。
你看,他的母亲没有为他活下来的勇气,他的父亲恨不得他从未存在,他的舅舅用最肮脏的“杂种”唾弃他……可是,有一个人,愿意为了他,一次次穿越危险的时空壁垒,哪怕面对的是一个灵魂破碎、双手染血的怪物。此刻,这个人就在这里,对他张开了毫无保留的怀抱。
汤姆绝不会向哈利倾诉他经历了怎样的“委屈”或“伤心”。这些词汇,对他而言是软弱和无能的代名词,与他斯莱特林继承饶身份格格不入。他仅仅是沉默着,用尽全力地抱着哈利,双臂如同最坚固的钢箍,死死勒住对方的腰,仿佛要将对方彻底揉碎、融入自己的骨血之郑他把头深深埋进哈利温暖而充满生命气息的颈窝,贪婪地、近乎窒息地呼吸着那独属于哈利的、混合着阳光、旅途风尘和淡淡肥皂的味道。这气息,像一剂强效的魔药,瞬间抚平了他灵魂深处所有翻腾咆哮的黑暗凶兽,带来一种久违的、扭曲的安宁。
*——我总是在最深的绝望里,遇见最美的惊喜。*
当整个世界都将他视为异类、怪物、该被清除的污点,将他彻底推入冰冷的深渊时,总有这样一个人,会固执地、一次又一次地,在深渊边缘对他伸出手,成为他无边黑暗中唯一的光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