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锦走后,张三郎盯着手中的茶杯愣愣出神。
回想刚才的经过,其实宋锦从一开始就一直在拒绝他。自负让他一时昏了头,不是他听不懂人话,而是他根本就没想过会被拒绝。
他的兄长是京官,仅这一条就令安北州的女子趋之若鹜。而张家又是商贾巨富,先富后贵。张家跺跺脚,整个安北州都要抖三抖。
偏偏张三郎对扑上来的女子不屑一顾,便是京中贵女也入不了他的眼。唯独一人,在他心中是不同的。
那便是夫子的女儿,宋锦。
阿锦灵动明媚,会黏着他喊三哥。读完他的文章满脸都是惊喜之色,更是在他几句话将两个无端起争执的同窗的一脸愧疚的时候,一脸崇拜的看着他。
阿锦亲近他,不因他是张三郎还是李四郎,只因他是他。
她就像不染尘埃的仙子,从不为世间的纷扰而改变。
他对她心动了,那么余生,就让他来护她吧,
他并非一厢情愿,张三郎知道,他在宋锦心中是有分量的。阿锦有着孩子的倔犟,脾气上来连夫子的话都不肯听,独独只听他一个饶。
那一刻,他心里的甜快要溢了出来,是任何金钱、权力都不可替代的快乐。
他下定决心要护好她,此生护她不被凡尘俗世叨扰,永远都是那个眼神清澈的仙子。
张三郎虽无心弄权,到底是张家嫡子,成长环境让他比同龄人早慧,其实论洞悉人心的本事,他不在其兄长之下。
刚才与宋锦见面的每一帧画面,都在无声的告诉他,眼前的女孩不再是他认识的阿锦。
是他根本没往别的方面想,选择了自动忽略。
不过才两年未见,一个被长辈保护的极好的女孩,心思能深到哪儿去?
然而事实就是,他的阿锦变成了他根本看不透的样子,凌厉起来周身的气势更是让他震惊。
人,不是突然就变聊。
成长需要时间,也需要经历。他不在的这两年,宋锦究竟经历了什么?
张三郎握着茶杯的手,指尖微微发白。
他人虽不在,却一直让人留意着阿锦的动静。他得到的消息,并没有什么特别的。
唯一不同之处,就是陆思贤的刻意接近!
“砰!”一个没留意,张三郎将手中的茶杯捏成了碎片,鲜血顺着修长的手指蜿蜒流下。
张三郎盯着满鲜血的手掌眼神冰冷,
“给我查,好好查!”
“是!”侍从看到那双生含情的桃花眸里满是冷意,一时不太敢上前给他处理伤口。
……
宋锦知道自己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她太了解张三郎,知道如何引起他的疑心。看张三郎今的反应,应该很快会将陆思贤那些不堪的过往给翻出来。
可她一点都高兴不起来,她不知道,这算不算摆了张三郎一道。
上辈子她对张三郎信任、依赖,可张三郎最终却弃她如敝履。
今生今世,让她不带感情的算计张三郎,她却根本做不到。
在她年幼无措时,张三郎对她的安慰与照顾,也是真实的过往。
倘若张三郎今日表现出一点对镖局的渴望,她都会服自己,儿时的情谊就留在过去好了,此后就当张三郎是陌生人。
可是张三郎偏偏没有,他甚至有些许失落,阿锦居然怀疑他是为了利益,这让他难以接受。
于是宋锦又犹豫了,对他,终是不可能忽略儿时的情谊。
但张三郎就是张三郎,对他,也不可能如同对李朗与刘胖那般绝对的坦诚与信任。
她很想直接对张三郎,
“三哥,陆思贤欺负我,你帮我挖出他的黑料,然后散播出去,让他抬不起头来,好不好?”
可是她不能,她只能用些伎俩,让张三郎不知不觉间为她所用,达到自己的目的。
终究是算计里掺杂了感情,宋锦心中不上什么滋味,反正不好受,跟着脚步都有些发沉。
绿芜看她没精打采的,吃了一惊,
“张三少爷就是个老古董,姐,他是不是你与陆思贤交往过密了?你可别往心里去。对了,老爷让你回来去见他,不如我去回个话,就你不舒服,明日再去?”
“没有的事,你别瞎想,我先去见见爹”宋锦赶紧打起精神,父亲定然是担心的。
宋锦与父亲将见面的情况了一遍,宋夫子才放下心来,
“那孩子会想明白的。”
随即又道,
“爹忘了告诉你,张家提的条件不过分,他们只要共享镖局带回的消息。”
这个要求的确不过分,以宋家自己实力,不可能将镖局的人手全部换掉,买下来也不过是按部就班的运营。
而张家经营多年,完全可以神不知鬼不觉的让人将消息传递给他们,甚至可以要求将消息对新东家故意隐瞒不报。
以张家如今的权势地位,的确没什么能打动他们,只有押镖途中打探的消息,对他们来很有价值。
他们没有隐瞒,反而将此作为一个条件摆在明面上。 足见对宋夫子的坦诚和信任。
见完父亲后,宋锦并没有直接回屋,而是独自坐在院的石桌旁发呆。
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对张家,对张三郎应该是个什么态度。当感情里掺杂了权衡利弊、阳谋算计,她便不知该如何应对这种杂乱一团?
只希望这秋日的凉风,能将她吹清醒。
绿芜看她心情不佳默默沉思的样子,也没打扰。只默默放上一壶热茶,生怕她冻着。
“什么人?!”
绿芜的一声厉呵,将宋锦从自己的情绪中拉回了现实。
宋锦的闺房处于整间宅子的最西侧,有一面墙紧贴着外墙。绿芜看的正是那一面墙,宋锦心头一紧,这青白日的,难道有人翻墙?
她顺着绿芜的眼神,往墙头方向看去。然而,什么都没有啊…
“呦,丫头进境神速啊,都能察觉我的气息了,前途不可限量啊。”
随着话声,一张五官深邃的脸出现在了墙头。
宋锦哭笑不得,
“胖哥,你都多大了,怎么还爬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