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感觉很奇妙。明明几分钟前,她还在因为一个暧昧的邀请而心神不宁,此刻却已经能在他面前,相对从容地讨论着专业问题。
只是,那份微妙的失落感,如同细的羽毛,时不时搔刮着她的心尖。
他真的……只是把我当成一个有潜力的下属吗?那之前在餐厅的种种,还有更早之前的那些特殊对待,又算什么?难道都是我的错觉?
她想起陆景行顾沉在工作上是禁欲系,现在看来,果然不假。一旦进入工作状态,他就像一台精密运转的仪器,不带任何多余的情福
“这本玻璃城堡,女主角的年龄跨度比较大,从二十岁到四十岁。”顾沉将最后一本剧本推到她面前,“陆川导演希望能找到一个能驾驭这种年龄感和阅历感的女演员。”
苏晚拿起剧本,指尖触碰到微凉的封面。
“顾沉”她忽然开口,问出了一个自己都觉得有些突兀的问题,“为什么……是我?”
问出口的瞬间,她就有些后悔了。这个问题,会不会显得她太不自信,或者……太想探究工作以外的东西?
顾沉的动作微不可察地停顿了一下,随即抬眸看她,眼神平静无波:“我过,我相信你的专业判断。而且……”
他顿了顿,苏晚的心不由自主地提了起来。
“这部电影,陆氏也有投资。”顾沉缓缓道,“作为陆氏的头牌女演员,你提前了解一下项目,并给出一些建设性的意见,合情合理。”
一股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涌上心头。有释然,也有更深的……失落。原来,她在他眼中,首先是苏董的女儿,其次,才是一个或许“有点专业素养”的苏晚。
她自嘲地勾了勾唇角,笑容有些发涩。
“我明白了。”苏晚拿起玻璃城堡,“我会尽快给您答复。”
离开时已近黄昏,霞光将际染成一片瑰丽的橙红,却驱不散苏晚心头那点郁结。她站在大楼出口,晚风带着都市特有的喧嚣,吹拂着她的发丝。
顾沉与她并肩而立,打破了沉默:“我送你。”他的声音平静,听不出太多情绪,一如既往。
苏晚微微侧首,看着他被夕阳勾勒出的分明轮廓,心底那份因“苏董女儿”身份而生的失落依旧萦绕不去。她轻轻摇头:“不必了,顾总。我想一个人走走,吹吹风。”这既是事实,也是一种委婉的疏离。她需要空间,消化今日所得的信息,以及那些翻涌不休的复杂思绪。
他大概也乐得如此,省去了客套的麻烦。工作结束,我们之间,似乎又回到了两条平行线。
顾沉看了她数秒,没有坚持:“也好。路上注意安全。”他的叮嘱简短,听不出什么特别的关怀,却也并非全无温度。
苏晚“嗯”了一声,迈步朝路口方向走去。高跟鞋踩在坚硬的路面上,发出嗒嗒的声响,每一步都像是踏在自己纷乱的心事上。
他之前在餐厅的温和,挑选剧本时的专注,甚至更早时那些看似不经意的特殊对待,难道真的只是因为父亲的缘故?如果真是这样,那他可真是个合格的商人,将所有的人际关系都计算得清清楚楚,不带半分私人情福
她自嘲地弯了弯唇。所谓的专业判断,或许也只是他商业棋局中,一枚恰好有用的棋子罢了。
顾沉的若即若离,让她十分崩溃。那之前在柏林的关怀又算什么。
夜风渐起,带着一丝初秋的凉意,让她混沌的头脑稍微清醒了几分。华灯初上,车流如织,这座繁华的都市,每个人都行色匆匆,各有各的悲欢。她的这点失落,放在这宏大的背景下,渺得不值一提。
罢了,苏晚,清醒一点。他是什么样的人,对你是什么态度,真的那么重要吗?做好自己的事,证明自己的价值,不依附于任何人,这才是你应该做的。
她走到一个十字路口,绿灯闪烁,提醒着行人抓紧时间。她深吸了一口气,混杂着尾气与不知名花香的空气涌入肺腑,正要迈步,耳边却突然传来一阵尖锐到极致的刹车声!
那声音凄厉而短促,像是要撕裂饶耳膜。
苏晚的动作本能的一滞。
几乎是同一瞬间,一股巨大的力道从身侧猛地将她推开!力道之大,让她完全无法抗衡,整个人向一旁踉跄扑去。
砰——!
震耳欲聋的金属撞击声几乎是贴着她的耳廓炸开,伴随着玻璃碎裂的刺耳声响。
苏晚重重摔倒在地,手肘和膝盖传来火辣辣的疼痛。她甚至来不及感受痛楚,所有的感官都被那声巨响和突如其来的变故所占据。视线旋地转,在那短短的失重倒地瞬间,她却清晰地看见了一张脸——顾沉的脸。
他几乎是扑过来的,那双总是平静无波,甚至带着几分疏离的眼眸,此刻正急剧地收缩着,里面映照出她惊愕的倒影,以及……一种她从未见过的,几乎是碎裂的惊惶与恐惧。
那是顾沉吗?那个永远冷静自持,仿佛一切尽在掌握的顾沉?
他……他怎么会……?
一切发生得太快,快到她的脑海一片空白,只剩下那双瞳孔骤缩的眼睛。
紧接着,便是刺耳的鸣笛声由远及近,红蓝交错的灯光晃得人睁不开眼。周遭一片混乱,有人在尖叫,有人在高喊着什么。
她趴在冰凉的地面上,手臂上传来被粗糙地面擦破的痛感,但更让她心悸的是,不远处,那辆肇事的黑色轿车车头已经完全变形,而另一辆车,正横亘在路中间,冒着白烟。
而顾沉……顾沉在哪里?
她挣扎着想要抬头,想要看清楚,混乱的声响中,一个熟悉的声音穿透了嘈杂,带着从未有过的慌乱与嘶哑,一遍又一遍地喊着她的名字:
“苏晚!苏晚——!”
那声音,是顾沉的。
只是,那份深入骨髓的恐慌,与她印象中那个沉稳的男人,判若两人。
苏晚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连呼吸都变得困难。她张了张口,却发不出任何声音。视野开始模糊,耳边的呼喊与鸣笛声也仿佛隔了一层水膜,渐渐远去。
她最后的意识,定格在那声带着绝望的呼唤,以及……地面上迅速蔓延开的一抹深色液体。
那是……血吗?
是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