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吕维此番倒是轻松,虽未全功却也是赚得个盆满钵满也。
但在这得意洋洋,踌躇满志之时,心下却也有一怕。
这心病却是那张呈。
然,此时自家风头正盛,虽有那“伤人于窘,勿击其强”之,然,这“敌之不觉,吾必隐真”却也是心头的一个心病。
前几日,倒是管家吕尚来信报了平安,却也是个心神不宁。
再加上,昨夜御史刘荣过府。两人畅谈,且是又惺惺相惜之福这话的投机,倒是多喝了几杯去,惹得万事翻心,便是那半夏秫米汤喝了好几碗去,也是个意思睡意无樱
这刘荣何人?此人麽,前回书提到过此人,倒是一朵奇葩的存在。不过,世间如此类者,却是如那过江之鲫。
然,此类热倒是不不容觑,虽身微力弱之躯却有翻云覆雨之能。
且有词形容此人物,道:
腹内文章锦绣,心有寸寸伎俩。
纵是才华难掩瑕,怎奈他本性乖张。
德薄难堪大事,缘浅总有官伤。
志大心人傲荡,不屑世人诽谤。
劳劳不知何业,自道妙计无双。
可怜满腹好文章,于国于家无望。
这刘荣,虽为八品的前程,却有监察百官、巡视郡县、纠正刑狱、肃整朝仪等事务。
因那吕维且在御史台内尚无亲信,此冉来着实让那吕维心下大喜。
心道:若在这御史台有些根基的话,耳目口舌这行事也不必畏首畏尾,如此想来倒是大的好事一件。
于是乎便与那八品的御史做惺惺相惜状把手言欢,开怀畅饮至夜半。
不成想,这十里相送的戏码演的过分认真。又遇这朔风大雪,竟身体不支染得风寒。自晨起便觉头痛欲裂,便着人去那太医局请太医前来诊治。
让他想不到的是,那差去之人回来禀报,言:那太医局无人也。
咦?倒是奇了,那太医局的医官却是轮班制,断不可平时无人坐堂也。此乃元丰年间定下的规矩。
听那家人回禀太医院无人,且是一个惊诧。然,惊诧之余心下却抱怨了世风日下。
他倒是不曾想到,这个规矩还是宋正平掌管太医局定下的。
那太医局的人都去哪了?还能去哪?头都被抓去坐牢了,哪还有心坐诊?一大早都呜呜泱泱的去堵御史台的台狱大门了。
没事干一帮医生不去给人看病,去御史台干嘛?
这话的,领导被抓,关在御史台的台狱,作下属的不得去看看?
而且,今日便是那宋正平出配之日。不得去送送?
北宋的“太医局”是给那官员问脉看病之所,官家自有御医照看,用不着那些“太医”们费心。
平民百姓百姓自是有那太平惠民局。
“太平惠民局”全称是“太平惠民和剂局”,“惠民局”相当于药店,“和剂局”即制药工场。
百姓可到惠民局常例医官看病,然后到那和剂局拿药。
这是中国医学史上由国家经营的工商联合企业。同时又兼具药政管理的职能。
看起来倒是各司其职,然,这初心再好也架不住一个“贪”字。太医局和太平惠民局在前朝却是屡屡遭人诟病之所也。
彼时,便是宋正平的父亲掌管太医局却也积重难返,虽医官众多却疏于管理,这医术水平参差不齐也属自然。
这有编制是件好事,然也架不住日子过的太安稳。不少“太医”乃至“御医”在官场中浸淫日久,早已忘却治病救人之医家本分,将那钻研医术之本业抛却脑后,却把那官场的歪风邪气尽数学了去。
以至于医德低下,汲汲营营,争名逐利。不求有功,但求无过。
用药,也是个不温不火,四平八稳,虽不会对身体造成伤害,却也对病状无益。
白了,就是吃不好,也吃不死。却不胜用那番薯搓个丸子吃了,至少还能顶一顿饭去。
神宗在朝,司马光曾言辞极为激烈当堂斥责曰:“强者自专,弱者附会,比周共为诬圈,不顾病体,但为身谋,俱云:‘脉气平和、脏府无疾’然而旁侧众人窃观形证,岂得为安宁复旧,如医官所言哉!”
而在这宋正平世袭了这太常寺太医局令、太医局教授之职后,便吸取了其父之教训,却是大有改观。
创“太医局”医馆,并“太平惠民局”为“太医局”医馆所辖,每月抽派太医局定员巡诊至县。也就是我们现在所的医生下乡。
如此,便是一个能者增其艺,而庸者自露之。
并首开“太医局验作堂”,收验民间验方而研之而加以精进。
并在各地太平惠民局设“医官提举”一职,不拘一格举荐民间有艺之游医,以充太医局医众。
此令,让那钻营无为之医官顿显其形,而不可再滥竽充数。
那宋正平为人磊落,且不藏私,但凡有医者问药,亦不吝赐教,言无不尽也。
如遇有验方者,便是备了礼物银钱,不拘远近亲自叩门,躬身辑首言“先生教我”。
所得验方交予太医局整理,编撰《太平惠民居方》而不缀其名,而下医者无不以大德而视之。
此为,官医俱以那正平先生为师。
且,那宋家自太祖变从龙征战,有太祖、太宗特许,临阵征用医者之权。以后官家袭之。这医者,无论是坐诊,无论是游方,都有可能成为这宋家的麾下。
与他麾下且得了什么好处?
好处?
万一是一个失手,医坏、医死了病患那是要赔钱偿命的。我国古代医生的待遇可不像现在那么好。医好医不好都能把你绑去见官。
咦?医好了还能绑了去见官?
诶?你这话的,倒是看了这人性的险恶。医生也不是神仙,吃了他的药就长生不老了。报了官,起码能省去些个诊费药资。不定还能讹些个钱出来。
仅就这丧葬费就是个不的花销。那是要请下四邻,叫了远近的亲戚,请了和尚道士热闹上一个星期去。
这钱有人给出了,何乐而不为?
不过有了这宋家之后,敢绑了医者送官?来找你事的就不一定是那县里面的衙役了,很可能就是那些个秀才都没办法讲理的兵!
咦?为什么会是兵?废话,宋家麾下为什么要征用这医者?
不就是为了临阵救人于活命?那些个得了活命,又凭军功拿了升迁的“兵”岂能饶了你去?
于是乎,下医者的了宋家作为依仗,皆尊宋家家主为“医帅”,宋正平亦是其中一员。
与那宋正平管下,太平惠民局经二十余年不懈而为之,官、民用药、治病且是个大有改观。贪腐之事几近杜绝。几次大疫虽有死伤,却未成灾。饶是屡得官家褒奖。
有人了,你这厮话没道理,按你这么,这宋正平还能治理贪腐?
还大德?每给贪官上思想教育课,就能感化得他们不贪腐?
严格的不能,思想教育只是反贪的一个手段,而且在通常的情况下并不怎么管用。
贪腐这事很难。
人活在世,要么图名,要么图利,人拿了这个职位,你总的让人占一样。
不过,就技术性行业而言,如果一帮人都是技术精英,每讨论的事情自然是技术上的事,因为他们对其他的不感兴趣。
然,如果进来一个技术平庸,但善于钻营之类,这专业技术上,自然争不过这样兢兢业业的技术员。那也只能图一个利了,让他不贪那是不可能的。
一个单位,技术精英多了,风气也会正了许多。因为绝大多数人不屑于那种蝇营狗苟。那钻营的人自然也没什么市场,基本上经过几轮淘汰下来也就消失了,或者会暂时压制自己的欲望而去适应这个环境。
就像一个健身房一样,一个个练的肌肉都不错,如果你奔着泡妞去,估计你抢不过那帮肌肉明显,面目清秀,且身材有致的大伙子。
就你那个虚弱体质……嗨,妞也不傻,也不会搭理你。
想要泡妞?你还真得练。
也有人会抬杠,不是每个妞都喜欢大只佬!
这话的,去健身房的女孩基本上都喜欢有肌肉的。看倒肌肉就恶心的,花钱去健身房?你觉得你这话的有逻辑?
好吧,闲话扯远。书归正传。
那“太医局”医官多数都是各地方的太平惠民局举荐来的,皆视那宋正平为师为尊。
如有脉象、用药起了争执,若抱拳于右耳言:此乃正平先生医方,对方自不辩也。
闻得宋正平入狱,那太医局便是如同开锅般的群情鼎沸,而不过半月,便闻有那圣旨下:判下一个流千里。
那太医局医官听闻如此结果顿时又炸锅。
于是乎,挂印的挂印,辞呈的辞呈,一时间应者众多。
然又听得消息,今日那宋正平自曹门而出,便相约了一起去送那正平先生一程以表尊师之心。
那吕维却不识其中干系,只觉那些个医官食朝廷俸禄,与其他官员一般,自顾了虔诚,做得各自的明哲保身。
然,他却错的一个离谱。专业人员和技术人员,那是痴迷于其技术和专业的,没那么大的官瘾,除非是被强拉来做官,不得已而为之。
但凡有官瘾的技术和专业肯定不咋地。
那医者更甚,讲究的是杏林听雨,悬壶济世。对于功名这回事麽,嗨,也就那么招吧。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不是一条道的,什么我也听不大懂。
而且,就中医而言,基本是不用什么设备投资,技术含量全在个人修为。
开个诊所,弄个药铺什么的也能养活一大家子人,且是能获得有滋有味,落得个逍遥自在。却又何必皮痒,到那官府听人吆三喝四,服人管教了去?
莫这太医局,就连那慈心院亦是如此。
那里面的员工?心情好了,拱了手叫你一声院判,心情不好了便直言“那子,倒茶与我也。”
莫是那宋朝,就是现在专业性太强的部门根本不好管理。
人压根不缺你这点大钱,有一技之长你不用我自然有人用我,能受得了这官场的约束,且只为这一个“慕名”。
什么?换领导?姥姥!立马做鸟兽散给你看。
更有甚之自家拉起队伍约了旧日同僚同图大业去者。
所以这医生不能得罪也,尤其是名医。
自这日清早,那太医局便是一个无人应卯,医官们俱换做便装堵了那台狱门口,等那宋正平出配。
想那大雪尚未停息,几日来却也是大雪及膝,行路困难也。
那台狱众人不明就里,见如此之多的人众聚集台狱门口,便赶紧加了人手以防不测。
御史台中丞见了呈报,也吓得不轻。却怕再弄出来一个“乌台诗案”给他来一个名誉扫地,且再有把柄与缺作笑谈也。
然,此时吕维做大,且攀附其御史众多,断不能此时在这台狱上再多生枝节。于是乎,着急忙慌的让人备了轿赶往那台狱。
到的台狱门前,仔细的看了那人群,倒是个放心,好多个熟人。
见,都是太医院太医,赶紧下轿喝退狱卒,向那班太医拱手道:
“各位太医,这是作何?寒地冻,当心大雪寒身,速归。”
然,有太医道:
“诶?你这厮好不晓得情理,出了你这大门便是当街,我等在街上赏雪玩耍与尔何干?”
咦?此话回答倒是让那御史中丞梦授先生顿时一个无话可。你御史台再豪横,也不能出了你这一亩三分地啊。
这事,就是开封府的人来了也管不了。只是“赏雪”、“玩耍”的人多了些,又没有闹事。
况且,开封府这会儿躲还躲不及呢,压根也不会派人来。
御史中丞也是个见话矮三分。
心道:招啊,言之有理也。
转念一想,不对,这还是我御史台辖地。
你们这帮人聚众站街,堵门喧哗,就差打个横幅了。
出了事,这黑锅还得我背。
见这这软的不行,那就来点硬的呗,便将那笑脸换下,绷了脸,厉声道:
“列位,御史台狱乃朝廷重地,若是出得差错,诸公也难逃其罪,来呀!”
刚想叫人将那众太医驱散,却听的那太医之中有声道:
“汝有疾,不得行房,夏日虽讨得妾,然却鏖战无力,是为举而不坚也。”
我去!这话直接奔着裤裆就过来了。顿时让那董大中丞瞠目结舌!
心道,这哪是一帮太医啊?这尼玛就是揭老底工作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