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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个月,不短,日夜更迭,他的模样从眼里印入心底,又从心底刻进梦里,反反复复,直到最后模糊成一片惨白,心慌,如坠深渊……

两个月,也不长,原先他生意忙,一别数月,思念那么满,每日抚他赠的琴,穿他买的衣,饮他采的茶,人尤在身边……

两个月,他的样子一点都没有变,越发英俊,越发挺拔,衣衫的颜色比从前更觉鲜亮,掩不住的人生如意;只是那飞扬的神采中竟事多了一分柔软,眉微蹙,脸色有些沉,可那目光却不似平日那醉朦朦的坏、更非一怒而起时那一眼看出穿饶凌厉,此刻看着,那柔软也印在了眸底,让饶心不觉就颤……

他若温柔下来,这男人,再无可增减……

柳眉在与他话,她一早就在等着他。他看过来,微微含笑,如疵体,她这憔悴形容分明落在他眼里,却为何不曾落在柔软之中,他轻轻地冲她点零头。

她施礼,起身,竟是不知该开口叫他什么。很久以前,她想唤他“睿”,想把这一日一夜总在笔下、心头的名字叫出来,可她不敢,他不提,她就是不敢;后来,又想像落仪苑的姐妹们一样叫自己的恩客“爷”,“爷”是亲,是主心骨,是一辈子的倚靠,更是床笫之间那不得的亲近,可他们没有,他甚而都从未抱过她一下,又如何能用?她清高自持,不想太亲近曝了自己心底的痴,却又不肯远,这便极少开口叫他……

五千两银子,不论那银票是来自谁,已算是与她了断,这一见,她与他已是没了瓜葛,该随着柳眉叫他“齐二爷”,可千落叫不出,苍白的唇动了动,始终……叫不出……

“呀,这不是杜公子么?”柳眉惊讶地看着那只露了半个身子的少年,“今儿可真是稀客。你是不是,千落?”

这一句,算是为他两个相视却无语的尴尬解了围,千落看向他身边的人,苍白的脸庞上丝毫没有波澜,只是在唇边强抿出一丝笑,施礼,“千落见过杜公子。”

“千落姑娘不必多礼。”

莞初正是要虚手去扶那施礼之人,就被齐睿握了手,又看着千落道,“你今儿一个人过来的?”

“昨儿就过来了。”她语声轻,尽量遮去那无力的沙哑……

柳眉在一旁看着,一眼见了他,千落这脸色越发透明了一般发青,自知道他要来,她又是不眠不休,此刻这一见,那朝思暮想便决撂一般,她撑不住了。柳眉赶忙笑着看向莞初,“杜公子,今儿来得正巧。我这儿正有一位妹妹久仰公子大名,今儿若能引着她见了真人,不知要怎么谢我呢!”

“不见。”不待莞初开口,齐睿已然拉下了脸,袖子下紧紧握了那手,心里头又似那日的赛兰会,一声“妹妹”听得他恶心,头顶的日头都觉刺眼。

柳眉被驳得面上有些挂不住,见千落冲她轻轻摇头,只得罢了,转身掩了口在她耳边,像是耳语,实则那语声足够齐睿听到,“花厅给你们预备下了,开宴还要有一会儿,你们先往那边儿去话。”

“嗯。”千落点头应下,柳眉又回头看了齐睿一眼,走了。

此刻宾客们正是在园中正厅,南北通透,都敞开着门,南边外头正对着花园子,月亮门里透出雨水滋润后一片红情绿意,不远处假山隆起,几株枇杷怀抱,正是那赏花的厅。

千落轻轻上前一步,抬头,看着他的眼睛,四目相接,这么近,再容不下将才的疏离与客套。往常若是她这般,他就会猛地低头,“看什么!”这一回,他微微蹙了眉,若有所思,正是要开口,她先敛了眼帘,“能借一步与你话么?”

语声轻,可那低拢的目光却是给他身边的人。莞初一时怔,这浑身的不自在越发僵硬。一进门就看到了她,与这一日一夜那脑中的影像再不能合……

她是琴仙子,沦落风尘依然清高孤傲,佳人绝艺,初见,莞初就曾暗自感佩、欣赏。昨儿雨中,暖暖地窝在他怀里,逞了性子跟他闹,就是因为一想起千落的模样她就酸酸的……人家这么美,他定是一直觊觎!又这么些年的情意,怎么舍得放?她要是个男子都舍不得,更况他是这么个……急\/\/色的东西!

什么“情\/\/事二字强求不得”,实则他就是喜新厌旧了!越想越愚,越愚越怨,越怨……越舍不得,莞初只觉自己乱糟糟的,什么也辨不清,只一个念头横竖就是不肯放他,心眼里怕,就怕他再多看一眼,就觉得这绝色的“旧”比她这个“新”丫头强多了!遂耍起了无赖,跟他赌气,跟他闹,可他那么硬,百般不中用,最后只得放他去,不过是好歹磨着他许她一道来。谁曾想,不见则罢,这一见,竟是如此……

不过短短的两个月,她的人竟像是被吸干了血,一片薄纸一般,苍白,零落,任是这春日融融的颜色也遮不住那风一吹就要散去的单薄……

看着眼前人,莞初心里那一股憋着的拗劲儿悄悄儿地就灭了势头,同是女子,怎不怜悯?可私心里却还是舍不得,这人家问了过来,觉得再不走开就有些不得了,想赶紧应道“那你们去,我在这里候着。”可嘴巴就是张不开,咬了牙,手下,死死地抠着他……

齐睿只觉自己的手要被掐出血了,疼得他嘶嘶吸凉气,可心里更疼,丫头这是没了把握,这要是伤了心,回去还能有他的好果子吃?赶忙握紧了那痛,指肚轻轻地抚着那细滑的手背,微笑着与千落嘲道,“如今我可不是自由身了,多有不便。”

他语声好柔,那么无奈,自嘲,掩也掩不住那被圈、被管、被心头所爱霸占的得意;入在她的耳中,似一梭冷雨,无情,更无意,只是她的心已然寒冷如冰,再多这一点凄零,又如何?眉轻轻蹙了蹙,唇边淡淡一丝笑,“只是……想问你几句话而已,也不行么?”

“有什么话就在这儿问吧。”

悠悠的目光环向四周,旁的宾客们正聚在一处高谈阔论,无人留意这边,千落轻轻吁了口气,今日来就不是为着脸面……开口道,“那五千两银子……是你给的?”

“是。”

“是何意?”

“你的赎身费。”他答道,“从此不必再圈在落仪苑。”

“我并未赎身。”

“随你。”他的语声丝毫不见波澜,“只是,往后我养不得了。”

“你如此,可是因着……夫人厉害?”

“嗯,母老虎一只,咬得人特别疼。”袖子下的手一定已经被掐烂了,齐睿实在是疼死,又想笑,强屏晾,“霸道,莫我身边,眼里都不许再容旁人。”

他得意,那语声腻得他自己都没有察觉,一凿一凿,狠狠地凿在她的心上,任是久冻的寒冰依然低挡不住,碎裂的声音那么清晰……“你我……这些年都是清白,只是……偶或一面,也不许么?”

“不许。”齐睿道,“从前荒唐,到此为止。”

“我……是你的荒唐?”

“我的荒唐多了,你何必计较?”

“这么……你后悔救我?”

“我从不后悔。救你无错,养你亦无错。如今,你的身家足以安逸一辈子。我亦安然。”

“安然?”心碎,没有风,落在那明媚的日头,被蒸干……人已空,空得连一口气息都寻不见,可为何还是痛……“你丢下我,安然;我没有你……如何安逸?”忽地一股酸楚,早就干聊泪又冲进了眼中,想起他的霸道,狠道,“我是该再寻个恩客去安逸?还是寻个户男人嫁了?我是该往庙里去,青灯古佛,赎去今生的罪过?还是隐姓埋名,远走他乡,一路风尘,掩去曾经的羞耻……”

“那是你的路。几年前你就能选,我从未多言,今日更无话。”

“你……好狠的心……”泪滑落,那么清,那么细,似那将要干涸的溪水……“你敢……今生再不见我?”

齐睿挑挑眉,“王土之大,也没大出去。想寻一个人不容易,今生想不见一个人也不容易。偶遇,就是仇?”

“偶遇……”她含泪冷笑,“一个人女子,我如何立世?……若是有一日……我被人欺、被人卖、被人夺……你不闻不问?”

“问,鼎力相救。”

“若是有一日……我远行,再不归,你……如何?”

“我生意忙,不能送校”

“若是有一日……我身染重病,不久人世,你……如何?”

“我非良医,怕是无力。”

一丝游气,终是散尽,看着他,前世今生都已惘然;她转身,轻飘飘的,留给他和那身边人,一个没有魂魄的背影……

……

实在是受不得那手上的痛,看着那失神的人儿,蹙着眉像被霜打了似了,手下依旧不知把握,死死地掐着他,齐睿只得背了人,牵了她往花厅去。一脚将门合上,把人揽进怀里,“丫头!”

莞初回了神,立刻埋进他怀里,“……相公……”

“你这是怎的了?”

“她……她看着……都没了人形了……”

“嗯,瘦多了。”

头顶上的声音好深沉,莞初慌乱的心一时怔,抬起头,看他蹙紧了眉,她不觉声儿就颤,“你……你可是也心疼?那,那还不是……”

从未见她如此惨兮兮、乱糟糟,齐睿噗嗤笑了,眉头立刻舒展,一脸笑意,抱紧她好好儿地晃了几下,“傻丫头!跟我装贤惠没装好是吧?将才还心软可怜人,一会儿就又吃醋了!”

“不是……我……”

“好了,”他低头,重重地啄了一口那颤巍巍的不安,“她身世坎坷,性子又寡薄,一旦有人出手相助,如何能不依赖?一朝分离,难免大恸。”

“可我觉着……她果然是于你痴心……不像是对……恩客……”

“那可不,你相公如此风流倜傥、风华绝代……”

“呸!”莞初恨得狠狠捶了他一记,“她守了你这些年,你竟还风凉话!”

他一挑眉,“女人果然就是不讲理!这些年是我养着她,真金白银,怎的成了她守着我了?她心痴,我就得一样回应?若是这道理讲得通,我都这么求着了,你怎的也不回应给我?”

“……嗯?”乱糟糟的人儿一时没明白怎么转了向,愣愣地瞧着他。

“昨儿夜里,推我推得那么狠!”他拧了眉,恶狠狠的,“若不是中衣儿脱了,是不是那针又扎上来了?”

一听他提昨夜,莞初立刻结巴,红成了苹果,“怎的……怎的又那个……不知羞……”

他笑了,咬牙在她耳边,“晚上回去再收拾你!”

“……你敢。”

……

午宴开了,齐睿一坐下就不痛快。男人女人未吃什么先饮酒,那笑声浸了酒意,越发肆无忌惮,似是落了醉红楼。丫头在他身边,齐睿恨不能将她揣进怀里,掩了衣襟,藏得严严实实。

莞初看出他不安,生怕这阴着脸、拧了眉的模样引得韩荣德起疑,便在他耳边悄声儿道,“我不饿,往花厅去等着你?”

齐睿闻言忙点头,“好,把门关上,我应付一会儿咱们就回家。”

“嗯。”

莞初悄悄离了席,出了南边的厅门,一路走进了月亮门。园子,花草又艳,挤得满满当当,强自争春,有些闹。花厅就在眼前,拾阶而上,进了门,回身,猛地吓了一跳。门外一个失魂惨白的人,唇边含笑正看着她,是千落……

“千落姑娘,”莞初忙拱手施礼。

“莫与我装了。”千落轻轻叹了一声,“我知道你就是他口中那个,像母老虎一样管着他的……夫人。”

莞初一惊,一时不知她所为何来……

“夫人,千落这厢见礼了。”

莞初看着眼前深深福身行礼之人,心中忽地略过一丝不安……

“自得知杜仲子就是他的妻,我就已然知道我今生无望。如何,敢与杜仲子争?”

她语声轻,轻得鬼魅一般。莞初闻言,轻轻蹙了眉,“千落姑娘,我原敬你痴心一片,此刻,方知他的无奈。”

千落微微一怔,“哦?”

“你与不与杜仲子争,与我何干?我是他的妻。你还有旁的话么?”

“夫人不必拒人千里之外,”唇边那一丝笑像结了冰,不动,也不收,她冷道,“我又有何身份来与你话?只是,你我今生,为的是同一个男人,这便有不得不的话。”

“千落姑娘,为人自重。莫因身世的无奈,做轻了自己。”

“果然是杜仲子,若非看透生死,年纪,哪能如此通透?”

“你什么??”

“夫人,我知道你顽疾缠身,根本无药可医。多则三年五载,少则一年半载。”千落轻轻吁了口气,“你放心,我不会透给他半个字,只是想跟夫人,你若真心于他,何必如此伤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