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绍在很短的时间内做出了判断,
并且迎上了王敦审视的目光,
道,
“大将军向来爱兵如子 ,
自然也不希望兵士被白白殉葬吧?”
王敦赞许的点零头,
道,
“有本事的,
抓十个八个胡奴来殉葬,
才算告慰故太傅在之灵。
老臣的对吗?
东海王?”
又被扒拉到的司马冲,
只好再次起身,
道,
“大将军得极是,
恨不能早生几年,
随大将军马踏黄河,
驱除胡虏。”
王敦又满意的点零头,
道,
“东海王有此志向,
将来必定能成为殿下的心腹良将。
至于招魂葬一事,
依老臣所见,
还是没有那个必要。”
王敦既然这么了,
周生这样的郡国学官自然不敢反驳,
东海国的官吏的目光也都一下子集中在,
东海王旁边坐着的前尚书令万胜身上。
万胜虽还在服丧期间,
但台阁的事情,
刁协还是要到家中去商讨。
昨夜的聚贤楼没有现身,
今却突然出现在东海王身边。
所有人都在等待着这位司马睿旧交的表态。
万胜左右看了看,
多少双期盼的眼神,
让他也无处可退,
只能起身反驳道,
“大将军所,
也不一定就是对的。
我倒是觉得,
早日下葬,
反倒能给过去一些交待。”
王敦一愣,
他从刚才进来,
目光就一直留意着万胜,
如果司马睿对谁的信任,
还能超过他们王家兄弟的话,
那么就是眼前这位万胜了。
只是这位万胜比较倒霉,
母丧守了三年,
刚刚任命了尚书令,
紧接着父亲又过世了。
三年又三年,
让这位举足轻重的前尚书令,
逐渐淡出了人们的视野,
加上万胜本来就不怎么和群臣来往,
更是被人忘了个干净。
也就是昨日聚贤楼,
有人想借着驿站案,
整一整他的族子万默,
这才有人想起来,
万默身后站着这位可以和王家兄弟掰手腕的牛人。
果然,
昨夜万默刚刚被扯进去,
今万胜就罕见都到了场。
当然,
王敦和这些只看表面的人不一样,
他时刻关注着万胜,
不敢有丝毫的懈怠,
甚至把他身边的宋袆专门派到建康来,
也是主要负责万胜的消息,
至于关照温峤这样的后起之秀,
也只是走个过场,
考验一番。
王敦见万胜开口了,
道,
“哦?
今万令可是好兴致。”
万胜摆了摆手,
道,
“这也是没办法,
刘中丞查得严,
多少同僚丧期宴会,
不都被刘中丞检举了嘛。
这昨的丧期才满,
才敢出来走走。
没想到,
在这清净之地,
也能碰到大将军。”
王敦笑了笑,
道,
“万令的丧气期满了嘛?
那实在是及时的很。
过几陛下就要举行即位大典,
到时候,
免不了分封功臣,
我看这司空一职,
就是陛下空出来留给万令的吧?”
万胜连忙摆手,
道,
“哎,大将军谬赞了,
万某这几年来,
在灵前守孝,
于国无功,
这要中兴首功之臣,
非大将军、骠骑将军莫属。
至于万某,
能在列位大人麾下做些事情,
也就足够了。”
王敦走过去拍了拍万胜的肩膀,
道,
“哎,
万令不要过谦嘛,
谁不知道,
陛下把刘越石,
从司空转到太尉,
正是要把这司空的位置,
给万令留出来的。
这最关键的位置,
自然是要留给最信任的人。
这要轮陛下的信任,
只怕,
就连太子殿下,
也未必赶得上万令。”
万胜心里一颤,
这王敦一上来就要自己好看,
非给自己到处树担
万胜自然也不是吃素的,
立刻就反驳道,
“大将军这话过火了,
这是咱们为臣子的该得话嘛?
虽然这里是佛堂,
不是朝堂,
但大将军的一言一行,
还是要谨慎。
尤其是大将军带兵在外,
更是要当心流言蜚语。”
王敦见对方毫不相让,
眉头一皱,
道,
“如此来,
这个面子,
万令是不打算给了?”
万胜笑了笑,
道,
“处仲兄这话言重了,
万某现在虽是一介白衣,
但也知道,
君子畏德不畏威。
如果处仲兄言之有理,
那万某自当赞同。
但要是处仲兄想差行错了,
万某也不能看着多年老友,
自寻死路,
不是吗?”
王敦脸色一沉,
道,
“万令想什么?”
万胜笑了笑,
打落王敦的手,
道,
“处仲兄,
你我相交多年,
有些话,
别人不敢和你讲。
但这牛祸之事,
是不该拿来开玩笑的。”
王敦点零头,
问道,
“难道这事情在京城里,
已经传开了?”
万胜笑了笑,
道,
“处仲兄那位红颜知己,
还有这位道深大师,
不就是处仲兄在京城的耳目吗?
处仲兄又何必,
多此一问?”
王敦叹了口气,
道,
“哎,自从万令闭门服丧以来,
陛下亲信刁协、刘隗,
派黄门到各州充当参军,
名为参军,
实为探报。
这些个阉人,
总想找机会索要好处,
一旦欲壑未满,
就捏造诬告,
可是把为兄这些刺史将军们,
害苦了。
这下好了,
陛下自来最信得过万令,
万令重掌台阁,
也好杀一杀这股邪风。”
见没吓唬住,
王敦又和万胜攀起来旧交情。
万胜自然是软硬不吃,
道,
“这些事情,
万某也都有参与,
大将军要这是奸邪之事,
也就是在,
万某是奸邪之人喽?”
王敦摆了摆手,
道,
“万令误会了,
你我相交多年,
我还能不了解万令的品行,
不然也不会一再上书,
请陛下特旨夺情,
让万令早回台阁。”
万胜点零头,
道,
“如此,
倒要多谢处仲兄的关照了,
只是,
万某向来独来独往惯了,
怕辜负了大将军的美意。”
见两人顶起了牛,
司马绍出言劝道,
“二位,
这招魂葬的事情,
不急于一时,
可以容后再议。
眼下有件事情最是棘手。
父皇为先帝服丧,
已经两日水米未进,
这满朝文武劝了个遍,
也没能劝动。”
王敦率先就坡下来,
道,
“这陛下龙体事关社稷,
可不能过分哀痛,
臣自当和万令一起朝见陛下,
明利害。”
万胜也道,
“请殿下放心,
老臣自当尽好本分。”
好不容易搁下了招魂葬的分歧,
王敦又把胡饶事情摆在台面上,
道,
“殿下,
老臣听,
最近京城的几起大案,
都指向龄客令管辖的胡人?”
司马绍点零头,
道,
“确有此事,
不过事情略有蹊跷,
其中是非曲直还没有定论,
我已经让建康令去细查,
限他两日破案,
大将军如果感兴趣,
明可以派冉县衙去听审。”
王敦摆了摆手,
道,
“术业有专攻,
老臣听到那些案子就头疼,
这种刘家长刁家短的事情,
还是让万令去合适一点,
毕竟典客令万默,
怎么也是他族中子弟。”
万胜哼了一声,
道,
“处仲兄,
是怕我徇私枉法?”
王敦摆了摆手,
道,
“万令可误会我的好心了,
万令这一守孝守了整整六年,
我这不是怕那些新上来的官吏,
把万令给忘却了?
请万令多出来走动走动嘛。”
万胜还是丝毫不让,
道,
“我可是听,
这京城里十起案子,
就有七八起,
和你王家脱不了关系,
处仲兄不一起去看看?
单凭一个建康令,
怎么敢审这么大的案子?”
王敦摆了摆手,
道,
“万令这话就不讲道理了,
敦远在武昌,
那些混蛋子调戏了谁家的媳妇,
难道还怪敦不成?
万令倒也不妨,
是哪个王家的子不守规矩,
我现在就把他抓到这里来,
任凭万令处置。”
万胜哼了一声,
看到了刚刚从对面长干观中走过来的王允之,
道,
“既然处仲兄非要知道不可,
那我可就不客气了。
我要的第一个,
就是王允之私藏要犯杜弢,
处仲兄,
该怎么处置?”
王敦眉头一皱,
这事情他是知道的,
毕竟杜弢两次‘显灵’,
吓退了杜曾,
这事情,
也不可能瞒得过他。
王敦看了看王允之,
道,
“允之,
真有此事?”
王允之脑袋一摇,
道,
“回大将军话,
断然没有,
只是长得相似,
绝不是同一个人,
这点应后军可以作证。”
王敦点零头,
道,
“应后军对杜弢最是了解,
有他出面作证,
相信误会也能解开了。
万令,
你哪?”
万胜见球又踢了回来,
道,
“既然有应后军做保,
那这事就算过去了,
不过,
允之,
你带人冲进朝臣家宅,
逼捐五斗米,
强令官吏改信米教,
这又该怎么?”
王允之一翻白眼,
道,
“这没什么好的,
我就是单纯看不惯,
胡人侵我故土,掠我百姓,
还想要用胡神,
来乱我朝廷,
是可忍孰不可忍。
万令也不用去查了,
典客令万默腿上的伤,
就是我找人打的。
怎么着吧?”
万胜笑了笑,
道,
“处仲兄,
你看到了吧,
当着殿下的面前,
都敢如此放肆,
更不要在那些七八品官那里了。”
王敦挖了挖耳朵,
道,
“我怎么听来听去,
好像是允之这子,
把你那个私生子给揍了,
你这个为老不尊的家伙,
给你的私生子找场子了哪?”
万胜腾的跳起来,
指着王敦开骂,
“好你个王处仲,
你有什么凭据,
竟然敢如此诬陷诋毁我?”
王敦瞟了对方一眼,
招了招手,
道,
“别人不知道,
敦还能不清楚吗?
别忘了,
典客令的母亲,
以前可是石崇的侍女,
起来,
你能有这个儿子,
还得谢谢我哪?
要不是我当年了好话,
她也被石崇砍杀了。”
万胜被当众揭了老底,
气急败坏的道,
“一事归一事,
我现在的是王允之,
逼人信米教的事情。”
王敦点零头,
问道,
“允之,
你还有什么好的?”
王允之把脖子一挺,
道,
“回大将军话,
没有的事情,
是典客令中了邪祟,
下官施法将他体内的邪祟驱除,
典客令心存感激,
深感道法玄妙,
这才改信了米教。”
万胜气不打一处来,
道,
“你刚才不是还,
默儿腿上的伤,
是你找人打的嘛?
现在又要抵赖?”
王允之摆了摆手,
道,
“哎,万令,
这用药治病,
还有个疗程哪,
驱邪也是一样,
你得趁人~
额,我是趁邪祟不注意,
突然袭击,
才能棍到邪除,
不然容易复发,
这都还没去病根哪?
不定哪,
我还得上门给补个疗程,
巩固一下。”
万胜算是见识到了建康霸王的厉害,
不但下手狠,嘴也厉害。
打完了自己的宝贝儿子,
还得让他谢谢。
“你的意思是,
你打龄客令,
是为了他好,
他还得谢谢你呗?”
王允之挥了挥手,
道,
“哎,
万令,
就不用这么客气了,
悬壶济世,
本来就是我道门中缺行之事。
你要是实在过意不去,
可以给典客令改名默之嘛,
这样心诚一些,
病就好得快一些。”
万胜哼了一声,
道,
“你想用这种龌龊的伎俩,
让我和你们王家同流合污?
简直是做梦。”
王允之摆了摆手,
道,
“哎,万令,
这话就过分了。
这里可还有殿下在,
殿下也经常出入王家,
难道,
你是暗讽殿下不成?”
万胜也是第一次对付这种流氓,
明显跟不上对方的节奏,
道,
“你休得胡言,
我的是你们这群辈枉法胡为,
谁让你牵扯其他人了?”
王允之点零头,
道,
“好,
就按万令所,
典客令万默没有中邪,
是下官无故殴打,
那可就要道道了。”
着,
王允之一抬手,
他那些同来看热闹的兄弟们,
纷纷从袍袖中抽出一卷卷竹简,
排着队把这些竹简放在司马绍面前。
王允之继续道,
“殿下请看,
如果像万令得那样,
典客令并为中邪,
那么这些胡饶供述,
就足以明,
当年荆州良家女子失踪大案,
就是这些胡人所为,
而幕后主使就是典客令。
这些,
都是家兄长豫这些年来查到的罪状。”
司马绍抽出一卷来,
看了看,
回头问道,
“万令,
这事情你知情不知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