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在这时,忽有黄门禀报,承影道长求见。
张常逊来到宣华宫,正见承影道人于阶前等候,神色严肃,全无平日里淡然自若。
“大王,孟之祥一意孤行,不可纵容。”
“孤虽有心劝阻,却无能为力。”张常逊叹道。
承影道人肃然道:“贫道可施法,将他困在府郑”
“只是,大王须得速速决断,是战是降?”
张常逊不假思索:“孤愿降,免动干戈,涂炭百姓。”
“可!”承影道人面露微笑,“大王怀仁,可保性命无忧。”
君臣二人于殿内商议许久,方才散去。
……
且高楷率领七万大军,出雒县,至益州,兵临成都城外十里。
远眺一眼,他忍不住赞道:“晓看红湿处,花重锦官城。”
“蜀地不愧府之国,成都正是核心。”
杨烨笑道:“这府之国,核心之地,三十九州,数百万军民,不出三日,便将纳入主上麾下。”
“哦?”高楷笑问,“何以见得?”
“时、地利、人和,三元归一。”杨烨侃侃而谈,“煌煌大势,谁敢不从,必化为齑粉。”
高楷笑了笑:“治玄、规元二人,身在何处?”
唐检回言:“段刺史从陵州,马将军从简州,皆已入益州,正赶来成都。”
“传令,叫治玄围住南门,规元围住东门,各自增派一万兵马,不得有误!”高楷吩咐道。
“是!”
又命四万大军,围住北门,元整、哥舒浩二人领兵一万,于西门外设伏。
徐晏清笑道:“蜀王群臣,纵然插翅也难逃。”
夏侯敬德迫不及待道:“主上,末将愿领兵攻城,献上张常逊首级。”
李光焰、裴行基、唐检诸将纷纷请战。
“稍安勿躁!”高楷望一眼城头,笑道,“无需大肆杀伐,便可拿下成都。”
当即下令,于城外安营扎寨,静观其变。
诸将只得按捺心思。
城中,孟之祥下令招募青壮,正要登楼御敌,忽见管事急匆匆道:“郎君,祸事了!”
“府门闭合,根本打不开,出入不得。”
“什么?”孟之祥倏然一惊,急忙出了前堂,来到正门。
数十个甲士奴仆正合力撞开大门,可惜,任凭如何使力,也岿然不动。
孟之祥环顾四周,沉声道:“角门可否进出?”
管事颤声道:“四方角门亦然闭合,出入不得。”
“那便撞开围墙!”孟之祥喝道。
管事一把跪下,低声道:“郎君,整座府邸便如铜墙铁壁,水泼不进,密不透风,怕是……怕是中了妖法。”
孟之祥思绪电转,陡然喝道:“承影,定是你从中作梗,出来!”
连叫数声,却无人应答。
“先王待你不薄,你竟这般报答大王么?”孟之祥厉声叫道,“城破之后,谁能抵抗高楷兵锋?”
风中隐约传来一道声音:“孟之祥,世间万物,兴衰交替本是寻常,何必强求?”
“投降高楷之后,凭你的才能,做一州刺史绰绰有余。”
“甚至,有朝一日,或可封侯拜相,岂不更好?”
孟之祥断然摇头:“道不同,不相为谋。”
“若你仍念着素日交情,便将法术撤去,容我出府。”
“正是念着素日交情,我才保你一命。”风中声音再传,“言尽于此,好自为之。”
“承影!”孟之祥勃然大怒。
只是,任凭他如何吼叫,也不见人回应。
半晌后,他喘了口粗气,低声道:“府库吏可已安排妥当?”
管事忙不迭地点头:“听从郎君吩咐,奴已提早交代,城破之后,即刻焚烧府库。”
“那便好!”孟之祥仰头大笑,“高楷纵然攻下成都,也不得一粒粟米,一卷文书。”
“宁死,也要玉石俱焚。”
管事浑身一颤,郎君已然失去理智,再无从前气度了。
两日后,城外诸将按捺不住,正要请战,忽见高楷笑道:“时机已至,可以入城了。”
众人大惑不解,不明白主上如何知晓。
便在这时,数个探马匆匆奔来,高声道:“主上,城中东、西、南、北四门皆开。”
“这……”众人面面相觑,主上实在料事如神,令人敬畏。
高楷笑了笑:“传令,敬德、光焰、治玄、规元,各自从一门入城。”
“切记,勿要烧杀抢掠,否则一律问斩。”
“蜀国王宫、宗庙、社稷坛,不得摧毁,违者斩立决。”
“得令!”诸将凛然遵从。
高楷亲领中军一万,来到北门外,果然见得城门大开,吊桥放落。
城中守卒身无甲胄,手无寸铁,个个跪在道旁。
高楷远望一眼,这城池上方,一根柱摇摇欲坠,不断有灰、白、青、红、紫,各色气运流失。
反观他头顶,一道道气运,从而降,仿若银河落九,齐齐汇聚于大鼎之郑
鼎身轰然一震,逐渐旋转,现出剑南道山川大泽,士农工商,风土人情。
“大业可期!”高楷朗声笑道。
他策马徐行,跨过长街,一路来到蜀王宫。
此宫坐北朝南地势高耸,位于整座成都城的正北方,居高临下,登上殿阁,可俯瞰城中万千之景。
春明门外,蜀王张常逊率领文武百官跪迎,见了他连忙下拜:“罪臣见过高郡公!”
高楷翻身下马,扶起张常逊,温声道:“快请起!”
抬头一望,这蜀王头顶本是紫光飞旋,凝成一枚金印,绽放毫光。
然而,随着他这一拜,金印倏然崩散,化为一道道淡薄云光,瓦解冰消。
蜀国柱,亦轰然倒塌,散作流星,飞入剑南道三十九州。
“谢高郡公!”张常逊复又一拜,方才起身。
须臾之间,他面色一白,只觉心中空荡荡的,怅然若失。
高楷好言安抚一番,笑道:“蜀国宗庙,你可迁入家祠,宫中侍女宦官可遣散归家,至于后宫嫔妃,你尽皆带走。”
“另外,国库中钱财,你可取走一部分,作为日后使用。”
“谢高郡公!”张常逊大喜过望,一颗惴惴不安的心方才平复。
便在这时,李光焰策马来报:“主上,孟之祥引火自焚,阖府老皆死于非命。”
“长史?”张常逊泣不成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