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爱民咧嘴笑了，“那老太太嘴厉害，全院子谁没挨过她骂？不过我也不是专门跟她过不去，今这事儿，是看不过眼。你辛苦成那样，还要被她踩在脚底骂，我心里……不痛快。”
他话音一顿，眼神落在她脸上，“其实……也不只是今。”
秦淮茹的睫毛颤了颤，仿佛听懂了什么，又仿佛没听懂。她低下头，轻声道：“你以后还是别管了，省得她又你……你图我什么的。”
“她要是再敢，我不只骂她，我连你们家门槛都拆了。”赵爱民眼中一闪一闪地透着倔强，“我赵爱民这辈子就不信这个邪。”
秦淮茹听着这话，忽然笑了，那笑像春第一缕风，轻轻拂过赵爱民的脸。他心头一跳，忍不住移开了视线，怕被她发现自己这份没来由的慌乱。
两人就这么安静地坐着，火炉劈啪作响，热气在空气中蒸腾，仿佛连沉默都变得柔软。
屋外忽然传来脚步声，很快便是一阵“砰砰砰”的敲门。
“赵哥！在家吗？”
是顺子家的大妞，声音高高的，透着几分兴奋。
赵爱民应了声，走去开门。大妞一进来就嚷：“赵哥，我爹让我来问问，你明有空不？家里那扇后门又歪了，想请你帮忙看看，顺便修修。”
“行，明儿早上我过去看看。”赵爱民点点头。
大妞一转头，才发现秦淮茹坐在火炉边，眨巴着眼问：“哎呀，秦姐你在这儿啊？”
秦淮茹点点头，轻轻笑了笑，“来蹭个火。”
大妞笑着打趣，“这火不一般呐，有人烧得比别人都暖和。”
赵爱民眉头一挑，正要什么，大妞早笑嘻嘻地跑了出去，边走边喊，“我爹了，赵哥最讲义气，明儿早点来哈！”
门一关，屋里又只剩他们两人，气氛却似乎有些变了味。
秦淮茹站起来，低头：“我该回去了，锅还没烧呢。”
“那我送你。”赵爱民也站了起来，随手抓起搭在椅背上的棉袄。
她摇了摇头，“不用了，你屋里还暖着呢，冷风一吹人就感冒了。我自己走就好。”
他看着她转身走出门去，背影在晚霞中被拉得长长的。那身单薄的棉衣，在暮色中显得有些孤单。
赵爱民站在门口，盯着那背影，心里有种不出的复杂。他想喊她，但又不知道该什么。
夜风渐起，吹得柴堆轻响。赵爱民叹了一口气，转身回屋，手却一直握着那空聊火炉盖，迟迟没有放下。
他知道，这事儿远没完。院子里，舌头是刀，眼睛是针。他骂了贾张氏，帮了秦淮茹，后头肯定还有不少风言风语要等着他。
但他不怕。
夜渐深，风却未歇。
赵爱民坐在炉边，炉火已渐暗，红光不时在他面颊上跳动。屋里很静，只听得墙角那只老闹钟“嗒嗒嗒”走个不停，仿佛是另一种形式的催促。
他一根接一根地抽着烟，烟头红了又灭，仿佛在他指尖跳舞。他不是个多愁善感的人，可今晚的心绪，却像绕在柴火堆里的一根湿木头，怎么烧也烧不旺，反倒在火中发出呛鼻的烟气。
脑海里老是浮现出秦淮茹低头走出他屋的身影，那双冻得通红的手指，还有她的那句，“你以后还是别管了。”
他苦笑了一下，“不管？这事儿，我赵爱民还能装聋作哑？”
门外忽然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动，他眉头一挑，掀开门帘一看，黑影一晃，不是别人，正是贾张氏。
“老太太这大晚上的不睡觉，又想搞啥名堂？”他心里冒出一股火，没立刻开口，悄悄倚在门后，偷听起来。
只听贾张氏站在院里，对着隔壁家的墙缝唠叨起来：“你们，这赵爱民算个什么玩意？仗着自己年轻气盛，敢在大庭广众之下骂我一个老太太？我就嘛，他对我孙媳妇那点儿心思，谁还看不出来？哼，男人嘛，哪有不想占便夷？淮茹这死丫头，还真信他不成？”
她边边往秦淮茹屋那头瞟了一眼，又自顾自地骂着，“也不想想，你一个寡妇，能靠谁？不就是靠我吗？我不你几句，你还能活？今干点柴火就当了大的事了？哼，我养她的时候她还是吃奶的呢。”
赵爱民气得咬牙，拳头紧攥，骨节发白。他忍了又忍，到底还是忍不住，“砰”一声推开了门。
贾张氏猛地一回头，正好对上赵爱民那双泛红的眼睛，身子一震，嘴边那句骂饶话硬生生地咽了回去。
“你要是真觉得自己是个长辈，就别整在院子里搅风搅雨。”赵爱民一句话砸下来，嗓子低沉如雷，“淮茹是你家的，不假，可你家是拿她当牲口用的？你自个儿孙子在屋里窝着喝热茶，让她在外头劈柴？你还有脸到处嚼舌头？”
“我……我……”贾张氏嘴角抽了抽，语塞半晌才挤出一句，“你不就是想她吗？我骂她骂你，关你屁事？”
赵爱民冷笑，“骂我我不怕，骂她，我不答应。你别仗着自己年纪大就胡作非为，今儿你的这些话，我一字一句都记下了。以后再听见你污蔑她一句，我管你是不是老太太，我都不惯着！”
完，他头也不回地关了门，任贾张氏在外头气得直跺脚，骂骂咧咧地回屋去了。
屋里静了下来，火炉快要熄灭，他赶紧添零柴火。木头被点燃，劈啪作响，热浪一层一层推了过来，温度慢慢回升，赵爱民却坐不住了。
他犹豫片刻，拿起放在桌边的一包冻伤膏，想了想，还是披了件外套，推门走了出去。
夜风刮得耳朵发麻，院子里早没了动静，只有远处偶尔传来几声狗吠。他站在秦淮茹的门口，抬手欲敲，又忽然停住。
他迟疑地站了好一会儿，终究还是轻轻敲了三下。
门内传来细细的脚步声，秦淮茹打开一条门缝，看见是他，略有些惊讶，“赵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