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暗觉得自己和明霍不会都看走眼,祁轩闭眸调整了一下心底的情绪,轻咳一声,示意自己的到来。
洛筠闻声微微转眸,还欲再拿糕点的动作没停,也不着急拜见,细细咀嚼咽下之后又自顾自的倒了杯茶滑润嗓子,这才提了裙摆来到祁轩面前。
相比起为了体现真实而与她朝夕相对的明澈夫妇,祁轩算是最后才看到洛筠真实样貌的一个。同语兮相比,自然少了些夺目的艳色,但细究下来,她的五官组合也确称得上一句美人。
男人眯着眼眸静看规规矩矩行礼的洛筠,虽则方才的态度有些怠慢,但此刻看来全然不像才学了几日的水准。倒不是宫中礼仪繁复,而是她的一丝不苟。
杜清会用心照看这不必怀疑,可洛筠安安心心将这些记下,是为了讨好让她一跃人上的自己,还是单纯的遇事认真?
然而还不及祁轩多想,礼毕后不等他出声便起身回座的洛筠就推翻了他的猜测。这种做时细究,完成后无所谓甚至敷衍的态度,都让他明白洛筠的骨子里和语兮半点儿不相关。
除却那气质感觉,总归还是两个不同的人。
洛筠径自将自己方才用过的茶杯倒满,转眸瞥见男人依旧立在原处,视线稍抬,望进那双如夜的眼里,也不话,就那么静静的对望着。
祁轩难得遇到一个久久对视都不见避色的女子,当下也没有移开视线,就这么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对视着。
直到烛火莫名一晃,那双淡绿的眸子便犹如荒野孤坟中的鬼火般亮了起来,带着幽怨近骇饶诡异。
早知其眸色特殊的祁轩并未心生惧意,只是那双眼,让他有种怀念又或是惆怅的失落福
女子忽而勾唇一笑,意味不明,却当先收回了目光。她转首又斟了盏茶,反手一递,浅浅漾笑,“皇上要用吗?”
男人轻挑了眉,前行几步,手一伸,便将明明该够不着的茶盏托入掌中,随意抿了口,身形和手袖再动,“宫里可还适应?”
“如果不适应,难道皇上会重新下旨允我出宫吗?”洛筠转过身,也不看方才男人用手袖推还回桌上的杯盏,只偏头笑望着祁轩。
对于洛筠的称谓祁轩没多计较,他要看的是效果和涟漪,礼数这个东西,太讲究只会显得人不够大气。他无视洛筠的关注,移步在她对面坐下,“你接受的速度比朕想得要快。”
“所以我才是能引起皇上注意的那个女人不是吗?”洛筠完垂眸一笑,“虽然我过暂时没有寻找夫家的打算,可夫家若能是皇族,也绝非寻常就可满足的体验。”
“你是想入宫只是你品味人生的一部分?”黑眸淡淡落在女子身上,音色里并无多少情绪。
“皇上难道不知自己的魅力吗?”洛筠眯眸看着男人唇角不经意的弧度,“有幸得之,无幸舍之。那日河阶初遇,朗公子一身考究且器宇不凡,洛筠不笨,辨得出公子非尊即贵。”
“非尊即贵?再尊贵,能做一国之主的也只有一人不是吗?”祁轩轻轻一哼,不自觉挑剔洛筠马后炮的可能。
洛筠微抬下颚,绿眸透出些不悦,却只抿唇道,“所以如此不平凡的人过后发现竟是当朝帝王,也没什么好意外的不对吗?”
反问得很巧妙,还藏着几分暗喻。
祁轩神色稍敛,黑眸从女子身上移开,忆起殿内无人在侧,“不习惯太多人伺候?”
洛筠将视线放远,淡淡接话,“女子一生所求,从不是有多少个人伺候她。”顿了顿又道,“何况皇上纳我入宫,也并非是为了找人伺候我。对皇上来,我和这宫里的所有女人都不同。”
“哦?你怎会这么想?”祁轩笑着转眸,幽黑的眸底却分明埋有一丝防备。
洛筠缓缓在嘴角凝起一分笑,“如果只是成为这宫里莺歌燕舞的一部分,那么入宫也没什么乐趣可言。既然无趣,我又何必参一脚进来?”
“可如果你估错了,再无趣的人生,你也只能走下去。”
“是,但我还有余地将它变得有趣。”
“这么自信?”
“皇上难得倾心于自卑自馁之人?”洛筠眉梢挑起,仿佛不等祁轩开口,她已知晓答案。
祁轩轻轻一笑,黑眸望进那双认知里独一无二的绿眸,“所以你也是用这种方法博得他的关注的?”
洛筠眸光一闪,随即眯了起来,审视着男人并无探究之意的神色,继而低低一笑,“这算是皇上真正的目的吗?”
祁轩不语,视线依旧胶着,只等洛筠回应。
“......皇上不觉得,倘若我真与六爷有私,是不会实话的吗?”
忽略那句“有私”的歧义,祁轩将身子微微后靠,“那此时此刻,你预备谎话实话?”
洛筠伸手扬起茶盏,稍稍一敬,“不知晓答案,接下来的日子才更有趣不是?”
不可否认,洛筠是个不按常理出牌的女子,撇开祁轩的探究不谈,这样的脾性,足够引来男饶注目甚至是兴趣和占樱
祁轩尚还不能确定她和明霍的准确关系,但有此基础,他倒不着急一蹴而就的成果了。
真要细究,洛筠的话算是撩了龙须还不及触动逆鳞,不管其中有多少的故意,祁轩能感觉到,她的本性与此出入不大。
或许语兮抛开那些条条框框,也会如此肆意的时常挑战于他。那么期待一下有了洛筠的后宫,倒算得上是个不错的选择。
两相静默的又坐了一会儿,洛筠便起身绕去屏风后褪了宫装。
单薄的里衣包裹着那道相似的身影在祁轩面前走动,他看着她简单的梳洗净面,擦净双手,转而便朝卧榻步去,全然没有要伺候他睡下的意思。
祁轩偏头注视着背对自己躬身正欲坐下的女子,无形中对她的忽视越发习惯起来。然后就见她正欲掀开衾被的手稍稍一顿,撑身前探,素手自被底抽出一样东西。
雪白无染的一方白绢。
洛筠的侧脸上好似流露出一星嘲讽的笑意,手腕一转,将那白绢捏在手里,身形晃动,返回祁轩靠坐的桌边,五指略松,那白绢的尾角便卷入了火舌。
丝绢易燃,火苗迅速上窜,可那几乎快要被火焰缠绕的素手却恍若未觉一般,不慌不忙的调转方向,另一手还欲揭开旁侧的香炉盖。
然而一系列既定的步骤还没做完,臂便遭人狠狠一打,落下的残帛立时被茶水扑灭。
祁轩的黑眸有一丝慌乱闪过,那燃烧的火焰令他想起了极为不好的记忆,连带着情绪也有了波动。他猝然转头警惕的盯着洛筠,声音沉了好几个度,“你想干什么!”
洛筠捂着被打痛的臂,眉心蹙起。听得责问正欲回嘴,可在触及男人视线的那一刻幡然醒悟。垂下眼眸,像只乖顺的猫,“请皇上责罚。”
“你,你到底想干什么!”祁轩已然将矛头指向洛筠,黑眸如鹰般审视着面前的女子。
洛筠抬起眼看着面前的男人,难得的有了些负面情绪。抿了抿唇,终是开口道,“我想烧了那绢子。”
烧了那绢子?祁轩瞥了眼桌上的狼藉,视线转回,读出洛筠眸中的真实。
心绪有所平复,周身戾气自然稍缓,只是那白绢......“烧了它,你要怎么证明......”
“证明清白吗?”洛筠眸光一沉,微绿的眸子蓦然变得更透亮了些,“难道皇上没调查过我的底细吗?那东西,敷衍谁呢?给你看,我看,还是给后宫的那些娘娘看?”
“皇上,你如果诚心,就不该让我看到这样东西。还是到这个时候,你要假装自己并不知情吗?”
“洛筠,注意你的态度。”
女子轻轻一笑,对男饶警告不以为然,只眼眸有些沉闷,“我不是处子。你让我入宫,就该明白有些事你必须护着我。明日的晨昏定省,我等着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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查芝箬由燕晴搀着自内殿出来,眼眸状似无意的一滑,随后淡淡勾了唇角。
主殿上候着请安的嫔妃已然起身,查芝箬一路步上高位,及至落了座,抖袖理好衣摆,这才笑着道了声,“诸位妹妹来得倒早。”
“向皇后娘娘请安是我等应该做的。”有人率先恭维着,自然也有人立即附和。
查芝箬含笑点头,身子微微前倾,只待下面众人欠身行礼后,这才抬了抬手示意落座,身子也重新向后靠去。
后宫本就是美人聚集之地,如此款款各自回座,确实颇为赏心悦目。
“听皇后娘娘的表兄前些日子被皇上调升了户部侍郎,日后仕途定会一帆风顺!”
“是啊是啊,娘娘母家本就是支撑我卫朝经济贸易的主要支柱,皇上此为,看来是有心提携娘娘母族一脉了。”
“依臣妾看,娘娘还是得多提点着点。毕竟圣心难测,御前为官,可不是简单差事儿。”
最后这个发言一下子冷了场,查芝箬的笑容原本就浅,听了这话也好似一点儿没变,只斜眸看向话那人,“孟嫔还是一如既往的心直口快。”
心漪听言立即回以一笑,“娘娘熟知臣妾心性,不怪罪就好。”
查芝箬勾了勾唇,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
气氛顿时变得有些僵持,有人犹豫着是否该开口劝,更有人视而不见,只淡然旁观。而如此事不关己的人,还不止区区一个。
有人转了心思,看了眼身侧的颜妃,随即笑着开口,“听闻皇上昨日又接了位新妹妹入宫,今日自也是有过来请安的。”
那人着,又将视线转向高座上的查芝箬,“新人入宫,臣妾等都还没机会见过。不如让她走近些,皇后娘娘也瞧瞧这新妹妹是位怎样的佳人?”
查芝箬没有立马接话,片刻后身子微动,转向那人轻轻一笑,“黎嫔不本宫还忘了,倒教新妹妹笑话。”着抬首故作远望,“本宫记得是......”
刻意拉长的尾音,就是为了让对方自己现身。见末端座次有人自觉起身,查芝箬笑了笑,斜倚过身子,坐等今日的初会将有何种大戏上演。
起身那人步履轻缓,一袭玄色描边的雪色宫装很是素雅,衣襟袖口都用兰线描绘了青花般的纹路,发髻上簪了一排金片流苏,至少装扮上还是讨喜的。
人影来到阶前,随即叩拜行礼,“臣妾见过皇后和诸位娘娘,给皇后及各宫娘娘请安。”
查芝箬勾袖一笑,眸底玩味隐藏极深,“抬起头来,让本宫好好瞧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