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异气氛在相拥而坐的两人之间蔓延,兔很期待山猪出他们究竟是怎么发展成这样,山猪却是死死盯着兔,像是要看穿她有什么阴谋。
山林中要凉爽很多,微风拂来,兔搓了搓发冷的胳膊。
见她这般,山猪从尾箱中拿出一件对襟蓝『色』唐装给兔披上,面『色』不悦地:”我们要到离这儿三十多公里的街子古镇去,那里临近青城后山了,这一路上也没什么车站,只能到达之后再送你转车。”
蓝『色』唐装穿在兔身上和穿长衫差不多,她拢拢衣襟把自己裹得更紧些:”你是要去光严禅院?我记得那座寺院俗称古寺。”
“嗯,去送样东西。本来要顺便带你去玩儿的,既然你不乐意跟着我,也不勉强。到了镇上,一定马上送你走……”山猪走去推车,胸膛剧烈起伏,声音带了哭腔。
兔诧异看向他,才见他双眼通红,泪光盈闪……
据山猪幼年时爱哭,但兔记忆中的山猪流过泪,却没哭过。
之所以流过泪又不算哭,因为一次是伤口敷『药』,疼得他不由自主飙了几滴泪;一次是炒材油燃起来,弄熄后的烟雾呛得他洒泪;还有一次是他玩游戏连玩三个通宵,眼睛涩痛沁泪水。
可此时这样子真的是哭,为什么哭呢?兔疑『惑』看着他,伸手给他擦泪。
“不要你管!哼……”山猪重重拍开她的手,自己抹两下眼睛,深吸几口气后,“翻脸就翻脸,女人还真是狠!”
他的手劲儿大,虽是无意的拍兔右手一下,却也拍得兔的手立刻起了两道红痕。
兔不知道他怎么生气了,心里本又有很多委屈,再被他拍疼了,两行泪水“唰”地就流下来。
“哭什么?第一次遇见你这样的女人,要跟我分开就直,还找什么‘记不得了’的借口!这么些年,我真是看错你了!”山猪大声吼着,吼过了,他又眼泪直流。
兔明白他误解自己的意思了,想解释又哽咽得不出话,只能哭,从低声抽泣变成嚎啕大哭。
幸好这盘山公路上车辆少,偶有路过的都是很快开走,要不然他们两个真成了闲得无聊、跑这山里来哭的疯子。
山猪用手背抹着泪,情绪平复些又诉起苦来:“女人心海底针,这话真没错!一个个的看起来那么温柔多情,可那心真毒!
都跑来招惹我,等我用心了又要走,真当我的心是铁打的!
你的心最狠了!别人都要时间长了,感情变淡了才跟我闹,跟你是还正情酣心热呢,就要把我热乎的心丢冰水里泡着!
我到底哪儿做错了?你们一个个的甩了我,最后还都反过来我花心?我对谁都掏心掏肺的好,我哪里像个人渣?凭什么都要怪我,骂我败类……”
山猪着着又哭,兔先是只顾哭,后来又听得发愣,再后来竟想笑了。
从认识以来,兔就知道山猪不是个多话的人,也就跟他那些兄弟在一起的时候爱笑些。不管在别饶心里他是流氓还是有钱有势的人,兔只觉得他是好人,然而这个“好人”是打了折扣的,因为其他方面不,但从感情上来讲,他的经历真是风流复杂。
可是,这个公认的花心大萝卜居然哭诉他“被甩”,兔怎能不觉得搞笑?
见兔带泪发笑,山猪靠在车边,点燃一支烟,神情木然着:“让你看笑话儿了,是吧?也了,哭也哭了,也不怕你笑话,我早预备着你会来甩我,可想不到这么快。
还以为得等过两年,你认清我做不了什么大事的时候才甩,居然这么快。
我没文化,处事又不圆滑,还脾气暴躁,要不是有几个兄弟拉我一把,我肯定早去坐牢、或者横尸街头了。
唉,跟着我是没好处,我不怪你们要走,可心里真难受。你只认识熊、甜甜她们,还不认识钱姐吧?
我十五岁的时候,在外省的工厂里跟她好上了,她那时候已经跟人订婚,我要带她回蓉城来,她不肯跟我。
钱姐的娘家收了那个秃头男人不少彩礼,我打算回蓉城后找大伯借钱退了彩礼,可钱姐不同意。
我真想去打那个秃头男人『逼』他退婚,可钱姐拦着不许,还那个男人才是他的好归宿……
熊是她父母送她去了外地上学,我写信打电话都不理我,跟晾咸鱼似的晾着我……
冰儿做得更绝,当着我的面跟新男朋友牵手,还要我亲口确认和她没有发生过关系,就为了让她新男朋友能娶她!
那些勾引我,只为了让我帮她们打架,给她们钱花的女人更不用了。夜里还睡在一起,第二早上就去找别的男人,还假装不认识我。
跟甜甜是感情最好的,好得如胶似漆,你应该还记得吧?为了她,我被爷爷『奶』『奶』打骂了多少次?后来又跟叔叔伯伯们吵翻了,才跑去晋西。
可我工作不顺,母亲又得了绝症的时候,她只会怪我没时间陪她,不疼爱她。
她还让我做这做那讨好她的父母,我已经费尽心思讨好她父母了,她父母还是不满意,我能怎么办呢?总不能让我重新投一次胎,特意投成他们喜欢的样子吧?
走了、她们走了,可后来再听到她们的消息,偏要我是个负心汉!负心汉就负心汉,最烦饶是甜甜又要跑来缠着我……”
兔听得瞠目结舌,想不到他是这么看待前女友们,都以为他喜新厌旧,可他自以为被甩。兔只顾听他去了,都忘了刚才他们两个是怎么回事。
很多故事里,情侣吵架多半是因另一方招了烂桃花,可他们就这么莫名其妙产生矛盾,也不能算矛盾,是不明原因的生气。
后来很多年后,兔才弄明白,生活中相处时真常常会一句话歪得老远,很多矛盾误会简直不清从何而来。
好一会儿,兔才结结巴巴地:“阿玲……阿玲呢?阿玲从来没有提过什么要分开之类的吧?要不然……你们早分了……”
山猪愤愤地讲:“你以为她没有?她还在当着大仔的面什么‘你瞧不起我们母子就算了,滚远点儿’!
大仔听了就学着也那么,你不知道听着自己儿子稚嫩的嗓音那么喊,这心有多疼。
让我滚远点儿,我不回去就完了,哪知道我不回老家了,又要我狠心抛弃他们母子。
她对我是一见面就吵,一吵就让我滚远点儿;我对她是有求必应,她让我给多少钱就拿多少给她,我还要怎么做才算对得起她?”
关于吵架狠话的事,兔见得多了,特别是情感不那么细腻的人,常会很绝情的话,可这是气话,山猪还当真了?兔难以理解他的思维方式,却也不能指责他不对,望着他不知该哭还是该笑。
山猪横她一眼,跨上摩托,冲她喊:“上来!先送你去街子镇坐车,我再去办事。”
“你就没想过要在女朋友闹分手时多哄哄她们?或者试试分手后去挽回?特别是阿玲,你们有孩子,不能她让你走,你就真走,你得黏茹儿才对。”兔把她自己的问题抛诸脑后,替别人想着办法。
这倒不是兔善良到了愿意为情敌着想的程度;也不是她虚伪假装那么;是她没料到看起来阅历那么多,懂得那么多的山猪,在情感上居然比她这几乎一张白纸的人还不开窍,就下意识地提醒他。
“她们招惹了我,又先开口撵我走,我干嘛要再去缠着她们?我没那闲工夫,也做不来没脸没皮的事儿。”山猪昂头答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