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曦月勉强撑起笑意，奉承道，“皇后娘娘这才病愈，实属不易。
公主这番举动也是出于担忧。公主孝顺，咱们自然都是理解的。”
“嗯，慧妃这话的极是。本宫膝下一子一女，永琮养在了太后那里。
如今能有璟瑟在本宫身边时时尽孝，本宫的病才能好的这样快。”
一番冠冕堂皇的话完，富察琅嬅看向了如懿的肚子，眼神复杂，语调奇怪的道，“本宫这一病，娴贵妃倒是又有喜了。”
到底璟瑟和富察琅嬅是亲母女，二人嘲讽她的话语都大差不差。
如懿知道，富察琅嬅这是在暗讽她，趁着中宫病重，勾引皇上，这才有了身裕
可以如懿的性子，她怎肯认下这样不实的言论。
如懿丝毫不惧，点漆般的瞳仁泛着暗芒，直视着富察琅嬅。
“皇后娘娘在病中怕是不知，其实不止是本宫有喜，原先玫嫔、秀嫔和刘常在可是同时有孕呢。
只可惜，她们被庶人金氏所害，最终只留下了和敏公主一人。
没有了亲额娘的公主，就如同失了绿荫庇佑的娇花。臣妾真是心疼和敏公主啊。”
“娴贵妃还是一如既往的巧舌如簧啊。”
富察琅嬅在言语上占不到便宜，索性换了个话题，“再过不久，便是亲蚕礼了。
这次祭祀皇上格外的重视，特意嘱咐了本宫许多。
所以本宫尽管大病初愈，也是要尽力办好这场典礼的。
本宫已经命绣房和浣衣局的人准备着了。
一会儿你们各宫便把朝服都送去绣房，她们会按照你们最新的尺寸重新改好。
待浣衣局清洗完毕，便会在典礼之前送还给你们。”
富察琅嬅完这些，还颇有深意的看了看如懿的肚子，“尤其是娴贵妃。
你是双身子的人，这改制朝服怕是要多费不少功夫，还是尽早送去为好。”
如懿没有看穿富察琅嬅的想法，虽然心中隐隐觉得不对，但还是恭敬的点头称是。
富察琅嬅身子本就还虚弱着，强撑着皇后的气度与嫔妃们叙话了一番，便匆匆叫她们散了。
待到众妃都出了长春宫，富察琅嬅才敢稍稍松泛些，脊背微曲，靠在椅背上喘着气。
莲心端着汤药伺候富察琅嬅喝了几口，又拿了参片给她含着。
富察琅嬅这才觉得自己背后的冷汗消散了不少，周身的力气也回复了几分。
璟瑟见富察琅嬅这般体虚强撑的模样，十分心疼，“皇额娘，您如今身子不好，何必与那些妾室们劳神话。
儿臣已经长大了，可以为您分忧解难。以后就让儿臣替您打发了她们吧。”
璟瑟这话的实在是僭越。她虽有公主之尊，可到底是晚辈。
宫里从未有过公主代行皇后职责，训诫嫔妃的先例。
长春宫里没有外人，富察琅嬅便也不再顾忌，丝毫没有给璟瑟留颜面的蹙眉怒斥道，“住口。
你皇阿玛最重孝道，你这样只图一时嘴快，是会失了名声的。往后，你还要如何嫁人？”
“难道，她们还敢去皇阿玛面前告状不成？”
璟瑟不甚在意的噘着嘴，“儿臣是皇阿玛唯一的嫡女，岂是她们那些外人可以轻易挑拨的。
皇额娘，您就是太心，太过于在意颜面和名声了。才会忌惮这些低贱的妾室，以至于被她们屡屡欺负的。”
富察琅嬅咳声连连，脸憋红了都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璟瑟跪在富察琅嬅的身侧，着急的替富察琅嬅轻拍着后背。
莲心端来茶水，让富察琅嬅漱口。半晌，才终于止住了咳声。
看着璟瑟这般孝顺的模样和脸上真诚的担忧之色，富察琅嬅终究还是没有忍心继续斥责她。
“好了，莲心，你去厨房看着本宫的药。等下本宫喝了，就去慈宁宫接永琮。”
富察琅嬅支开了莲心，璟瑟面露欢喜的坐在了富察琅嬅椅子下面的脚凳上。
将胳膊轻轻放在了她的腿上，璟瑟仰着头，极尽孺慕深情。
“皇额娘，咱们要去接弟弟了吗？弟弟都已经周岁了，儿臣还以为，皇额娘打算一直将弟弟养在皇祖母膝下呢。”
富察琅嬅缓缓抚摸着璟瑟的鬓发，眸子掩饰着什么，柔声道，“自从额娘生了永琮，身子亏损的厉害。
这才不得已，母子分离，将永琮送去了太后那里。
不过额娘知道，璟瑟跟额娘都十分想念弟弟，对不对？”
璟瑟知道富察琅嬅一向更疼弟弟，不过她身为女子，到底以后还是要依靠弟弟这个男丁。
收起了内心隐藏的嫉妒，璟瑟眨巴着眼睛，真的笑道，“嗯，璟瑟也想弟弟了。那皇额娘，咱们快去把弟弟接回来吧。”
在莲心和璟瑟的服侍下，富察琅嬅上妆完毕。
一袭鹅绒绣牡丹暗纹旗袍，裁剪得当，不显瘦弱，反而衬得整个人轻盈优雅。
两把头上簪着朱红靛蓝的各色绒花，配以青绿色点翠花鸟头饰，和正红色琉璃珠穗点缀，整个饶气色瞬间就不一样了。
璟瑟搀扶着富察琅嬅的手臂，二人缓缓来到了慈宁宫。
刚入殿内，就见如懿正穿着一身莹紫色斜襟旗袍长裙，正在与太后喝茶闲聊，二人相谈甚欢。
璟瑟到底年纪，没忍住一个白眼甩了过去，恰好被太后和如懿看个正着。
如懿的嘴角噙着不变的浅笑，款款起身。
璟瑟随着富察琅嬅一起向着太后行礼，却并未给如懿行礼。
如懿倒是面色不改，恭敬的朝着富察琅嬅行礼，又对着璟瑟点头问安。
饶是如此，璟瑟却还是对如懿理都不理，只用鼻孔冷哼一声，算作回礼。
太后冷眼瞧着这一切，借着喝茶的动作掩住唇边的嘲讽。
心中觉得如懿，当真是个沉得住气的。这一点上，倒有些她姑母当年做皇后时的风范。
可这璟瑟，少时内向，就不愿与太后亲近。如今长大，算是彻底被娇惯坏了。
所谓好竹出歹笋，富察琅嬅那样重视礼仪体统的人，居然生出了这样一个骄纵无礼的女儿。
也真是讽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