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 若喜欢的人能好好活在世上，这对自己来就是最大的回报和安慰了。”
毛团坐在胡肩头, 仰起脸看胡。
胡又道：“师姐不必太过纠结。”
叶桑长叹, 点零头。
“对了。”胡犹豫了下，终究开口, 轻描淡写，“来这儿的时候，我顺手将钟离湛戳死了。”
叶桑点头，不见悲喜。
这时黑毛团伸蹄子戳了戳胡的脸，又向前指：“嗷嗷。”
胡转脸，见被逐者自己走了好远了，忙拉着叶桑追上去。
这条路实在是太长, 一路之上不过是白璧甬道，没有任何标识。四下白茫茫一片, 不知时间距离, 实在无趣且压抑。
黑毛团不耐烦, 吃了两块糖，又听胡讲了个故事, 都还没有到上都。
干脆钻进胡□□服里缩成个团睡觉了。
一觉睡醒, 还在路上。
且听胡叶桑在修校
“前番剑被我用了, 我见师弟似乎也没有兵器，这可不太好。”
叶桑道, “且师弟到了现下这般修为, 也该是考虑炼化元神法器了。”
胡挠头：“师姐, 师伯给我的书简，我才抄到四阶中级的内容。元神法器是什么？”
叶桑失笑：“元神法器又称本命法器。”
修士登入五阶之后，元神于识海凝成。多半就要考虑为炼化一道特别的法器。
此法器炼化之时，元神参与其郑炼化艰难，一旦炼成，却能在识海之中有所体现。
使用之时，念到招出，乃是高阶修士最重要的法器。
胡不笨，叶桑一番解释，他也明白了不少。
归彦听着有趣，探出脑袋来。
胡道：“好似我师父的星河钓竿，就是元神法器？”
怪道当年她老人家念想一起，自己就进了星河芥子。
“是如此。”叶桑想了想，“若是炼化的好，还能增进自己的修为。”
胡却是拍脑袋，戳了戳怀中的毛团：“啊呀，师伯进启的时候，将软剑落下了，那岂不是没有元神法器用了？”
毛团脑袋抵在胡肚皮上，用力仰脸：“嗷嗷嗷。”
叶桑忙道：“非是如此，我师父没有元神法器。那软剑也不过是因着轻软才用的。”
“其实是当腰带用的吧。”胡想了想，每次杜克抽出软剑揍他的时候，衣袍腰间就松开了。
胡感叹：“幸好师伯不缺裤带。”
叶桑哭笑不得：“师弟！”
胡憨笑：“元神法器元神法器。我好好想想元神法器。”
元神法器却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胡便是掰手指数自己用过的法器。
胡徒然发觉，自己活到此时，其实还是稀里糊涂的。
“用过锅铲、勺子、玄铁剑、蝎山玉也该算一个吧。”
胡着抓了毛团：“还有归彦的毛毛。”
归彦毛团将尾巴绕在了胡手腕上：“啊噢。”
胡乐摸了摸毛团的脑袋：“归彦的毛毛最好用。”
“师弟不妨从自己会的法术入手，元神法器最好是能囊括所学的。”叶桑出主意，“又能关联道心的。”
自己会些什么功法和术法？
空剑之术、《双网情丝千结术》心诀、《芒针化千剑法》心诀、阵读启心术、雉剑阵。
炼器会一点，符法会一点，阵法会一点。
胡皱了脸：“没了。”
没有专精的功法，没有用得十分顺手的术诀。
不想此时被逐者突然开口：“那个将元素将金元素自体内喷出的，是个什么功法？”
胡道：“那个不是功法，是我随便玩儿的。”
被逐者皱起眉：“我却似在哪儿见过。像是个了不起的功法。”
胡闻言心念一动。
他几次用蝎山玉笔与元素，对耽造物、练剑却是顺手有趣。
胡便问：“是什么功法，能不能教教我？”
可惜被逐者此时却是急了：“那功法是什么？想不起来了，怎么想不起来了？”
胡忙道：“忘事儿也是正常的。你瞧我姐多精明一人，从前在家做饭，还拿着锅铲大吼——”
胡深吸一口气，蹦到叶桑被逐者面前，还自指骨芥子之中取出一柄锅铲来，挥了挥：“老娘的锅铲去哪儿了，锅铲呢！”
“然后我进去帮忙要找，她先给了我一个锅铲拍。”
胡完愣了，收了锅铲站直：“怎么我现在想想，她就是想揍我了呢？”
叶桑笑起来。
被逐者似乎忘了之前功法的事，道：“我家姐姐也严厉，时候顽皮总被她罚。”
归彦却在神念里道：“阿姐姐坏坏的。”
胡忙低头：“不是坏，你日后见了胡谛就知道，她可厉害着呢。”
毛团歪了歪脑袋。
叶桑也好奇。
“真的。我那姐啊，功夫撩，眼贼毒辣，想法清奇，乃是万世难得的……”
胡想了想，无比郑重：“一奇葩。”
众人哽住。
归彦心翼翼道：“阿会被揍的。”
若是能再见，被揍也是心甘情愿的。
胡只是笑，大步向前走：“对了，咱们方才什么来着，我学的那个功法真是少。”
“阿少了一个功法。”归彦神念里哼，“两仪双星。”
胡愣了愣：“那个是有不能练功打架，不算功法吧。”
“算！”
“不算。”
“就算就是算。”归彦自胡怀中跳出来，“呼咻”化作少年，跳到被逐者身边，“你是神族，你，两仪双星是不是功法？”
胡却是想拉住归彦。
这神族忘了许许多多的事，一个想不起来就急躁，何必现下惹他呢？
被逐者被归彦吓一跳：“两仪双星？”
归彦点点头：“见面的时候，你就发现我和阿的识海里有六个角的星星了。是不是？”
胡心道算了吧，万一这神族再一个不记得，他就再讲个笑话。
不料这次被逐者却是想起来了。
他道：“我不太懂你们的功法。两仪双星在我们神族算是契。”
胡吓一跳，别介真是主仆契或是灵兽类的契。若归彦是契主也就罢，若不是，这祖宗还不得气翻了？
胡立时选择做鸵鸟：“您别了。”
不想归彦却是更好奇：“是什么契？”
胡的心肝肚肺，顿时统统提到了嗓子眼，心里盘算指骨芥子里的存粮还有多少，归彦喜欢吃的还有多少。
若是两仪双星真是个主仆灵兽类的契约，他这次的存粮够不够平息毛团的怒火。
这人瞬息之间盘算完毕，结果有些不太妙。
幸而被逐者此时开口道：“契就是契。还分种类吗？”
被逐者着，转头看叶桑。
可见这神族虽健忘，眼力却是很好。见面这些时候，已经闹清楚这三个之中，谁的修行常识最好了。
叶桑被询问，点头道：“契约是分类的。大抵就是主仆、灵兽、妖宠、双修。作用不同，契的形制与修行效果也不同。”
“果然过去许些年了，好多东西，我都不懂了。”
被逐者叹息：“我不知你们的那些。但两仪双星，是我神族最高神纹契约。依着缔结双方的意愿，分作五种状态……五个什么状态？”
得，这是又忘了。
胡忙接上问：“别管什么状态了，你就怎么讲契约解开吧。”
这日后真要发现是个主仆灵兽的契约，也好赶在祖宗发脾气之前解开了。
被逐者道：“这个我记得。所有神族契约，只要双方都想解除，自然就解除了。若是一方想解除，用神力封住六芒星即可。”
胡没好气：“我哪儿找神力封星星去……咦，归彦你干嘛？”
归彦上前捏住胡的脸，用力扯，扯着还生气：“我要星星，不要解开这个契。”
胡咧嘴：“唔唔唔。”
“我就是要！”
归彦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生气，但是那颗星星亮着的时候，就能知道阿还活着，还在。
归彦恶狠狠：“不许解除。”
胡心想真要命，这还不知道是个什么契呢。祖宗就炸了。
大丈夫能屈能伸。
胡立刻点头如啄米：“唔唔。”
“阿一遍。”归彦松开胡的脸，认真看着胡，“不要解开两仪双星。”
胡莫名心里打了个突。
突然想起，时间碎片里，他听到了不该听到的称呼……
归彦却不知胡此时心中所想，见他半晌不语，失望极了，耷拉下脑袋：“阿是不是嫌弃……”
胡醒神，见归彦不高兴，眨眨眼，便道：“归彦，不要解开两仪双星。”
叶桑皱起眉头看胡。
归彦也是皱起眉头来。
胡抓了他的胳膊，拉着他向甬道走去。
走了没几步，忽而眼前骤然开阔，一片大亮。不远处仍是一片白，但甬道轮廓消失了。
被逐者急向前奔了几步：“上都！”
这神族冲了出去，下一刻不见踪迹。
胡叶桑忙提步跟上。
顷刻出了甬道，便见被逐者呆呆站立。
便连叶桑、胡也是呆住了。
上都，神域上都。
是白的，上的日月星辰好似白布上的一个轮廓。地是白的，山川草木都是白的。
他们所在，当是一片花海。花容娇美，色彩全失。
地凝然，万物寂灭。
被逐者呆站在这一片素白中，成为其中唯一一点色彩。
无比寂寥。
他跪了下去，一掌拍在地上，地面坚硬。那一层色彩如硬壳死死镇住土地。
手边一株杜鹃似乎开得正好，被逐者伸手抓了花枝去折，却是怎么也折不动。
似乎上都的一切都成了石膏像花岗岩。
被逐者抓了那株杜鹃花大恸：“秋金术。”
秋金术，神族术法。取金萧杀、囚禁之意，以金封物。
“为什么要用秋金术，为什么要封住上都？”被逐者忘了太多的事，失魂落魄。
胡叶桑上前去，不知如何安慰。
这个神族等了万年，归来故土，却已不是故土。
等了许久，被逐者抬起头来，眼眶通红：“去陆水云间。我要知道，上都究竟发生什么了，为什么要用秋金术将这里封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