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哽了一下，勉强笑起来：“您家这包子店开了百年了？”
老板道：“是啊, 自我曾祖那辈开始的。我这手艺也是曾祖传下的。”
这老板看着也有四五十, 曾祖开店，这该有多久？
胡低头拿起包子：“大概是我记错地方了吧。”
怎么可能记错地方。
分明是胡忘了一件事。他忘了去想，自己在死生轮回境待了多久。
他以为一瞬的时间，总比自己想象的要长太多。若是这样想，那是不是两年的时间，一瞬也就会过去？
胡吃了一口包子, 缓了缓，抬起头：“老板，我其实是从大荒界来的, 向您打听个事儿。您这儿客多, 消息灵通, 想必知道。”
“您问。”
“大荒界传闻，好多年前，极谷的宝贝，被人抢走了。”
“这件事啊, 隐约听祖父起过。”那老板面带歉意，“但是哥, 我也不过是个凡人，仙宗的事儿，我们这些凡人不好太多。况且七八十年前的旧事了。”
老板完转身又去忙活了。
胡低下头，呆了很久。
七八十年前的旧事，那他离家至少百年了。
他离家时，胡谛二十一，风华正茂脾气坏，却也只是个凡人，没长三头六臂十八个翅膀。她还爱熬夜画画看，哪里有命能活一百二？百年过去……也该成一堆骨灰了。
想起胡谛从前：“有事儿赶紧做，有话赶紧，一百年一过，一堆一堆成骨灰，谁他娘认识谁。”
胡忽而乐，低下头，抓了两个包子大口吃起来。然后眼泪落顺着脸颊落下，落在了手背上。
胡吞了包子，呆坐在角落，终是泪如雨下，大滴大滴滚到桌子上，悄无声息地哭起来。
三红吃了包子抬起头，看着胡，不知如何是好。
也不知过了多久，都黑了，店里的食客都走光，老板才发现还有一个在角落枯坐着，满脸水光。
老板走上去，见胡如此也是吓一跳：“哥这是怎么了？”
胡低着脑袋，眼泪淌得更凶，如何都停不下来了。
老板不知所措，老板娘都惊动。
两人围着胡团团转。
老板娘看着胡，劝道：“好孩子，底下哪儿有过不去的坎儿。你别太难过了。谁欺负你了？大娘替你去打。”
但总也问不出个所以然。胡现下脑子一团浆糊，半个字都不出来了。
老板老板娘最终还是没忍心把胡撵到大街上，而是拉着胡去了自家后院的客房安置。
老板还贴心地给胡端了热包子和茶水，这才离开，将房间留给胡。
胡又呆坐良久，倒在床上，闭上眼。
三红见胡终是睡下了。它跳到桌上，扯下脖子上的灵兽袋，打开钻进去。
灵兽袋里一片纯白空间里，四只兔子缩在一角，另有一个黑毛团四肢张开趴在正中的位置上，甩着尾巴。
黑毛团一见三红进来，立刻冷哼一声：“嗷。”
要肉包，你这蠢兔子塞什么素馅儿的！
三红立刻缩了脖子。
它哪里知道这大爷的口味，且灵兽便是吃也只能吃素的。
三红看向另外四只兔子，另四个特别没义气，立刻抱作一团不搭理它。
三红关键时刻只能靠自己：“唧唧唧。”
便是将胡伤心难过的事情汇报给归彦。
黑毛团一听站起来。
“嗷嗷。”
是不是你吃的太多抢了阿的包子？
“嗷嗷嗷。”
还是你惹阿生气了？
三红多冤枉哼唧唧，抱着归彦的大腿澄清自己。
得亏灵兽袋阻隔，内外隔了音，听不见什么声响。三红才是畅所欲言，个没完没了。
黑毛团先时听了不明白，进而不耐烦，继而眨眨眼，一蹄子踢开三红，自己走到灵兽袋口。
黑毛团在袋口绕了一圈，耷拉下耳朵，心翼翼用蹄子挠开灵兽袋，向外看了看，却是看见桌上摆着的包子。
归彦肚子动了动，咕噜一下跑出去。
归彦跳到笼屉里，一口吞了一个肉馅大包子，直把一笼都吞了，又把脑袋埋在茶水里洗了洗脸。再抬头，看向床上躺着一个大坏蛋。
这坏蛋背对着他，后背微微起伏。
归彦大着胆子，咬了灵兽袋，轻忽跳过去。黑毛团先站在胡背后，蹄子踩了踩胡的衣服，再将脸在衣服上擦干净。
归彦这才心翼翼绕到胡面前去。
胡侧身睡着了，双手垫在脸颊下，眼泪却还在汩汩冒，自眼角涌出来，落在枕头上。
归彦愣住了。
半晌，黑毛团伸出蹄子，戳了戳胡的脸。
胡微微一动，归彦“呼咻”翻身钻进灵兽袋。
片刻后灵兽袋自内打开一条缝，露出两个眼珠。归彦见胡还是在睡着，钻出来。
黑毛团跳到胡胳膊上，鼓起腮帮子，伸蹄子擦了擦胡眼角，又忍不出凑近，蹭了蹭胡。
忽而想起这是个不要自己的人！
归彦收了蹄子，张嘴隔着三尺远，做了个咬胡一口的样子。
归彦“勘完胡，转身将灵兽袋拖到胡脖子边上，半身藏在灵兽袋里，直将脑袋露在外面，下巴靠在胡弯起的胳膊上，闭上眼。
灵兽袋里，五只兔子看着归彦的屁股，一整夜。
一直到明，胡微微动了动，哼了一声。胡一动，归彦立刻睁开眼钻回灵兽袋里。
胡睁开眼，只觉得脑袋疼眼睛酸，胳膊痒痒的。
胡坐起来，狠狠拍了拍脸：“醒醒，还没到死的时候，一定还有法子的。老子寰宇第一帅！修成胡大仙！”
胡又抽了抽鼻子，长舒一口气，低头见到灵兽袋。
灵兽袋上黑毛团的图样，正对着自己。
胡戳了戳灵兽袋：“归彦现在在干吗呢？”
不定正在吃早饭，或者练习着剑术。
却不知此时归彦正躲在灵兽袋里，给三红训话。
“嗷嗷嗷嗷。”
今不许钻进阿的怀里，只许拉他的袖口。还有，等等对阿——
归彦将话教给三红，又让三红复述了一遍。
三红好兔子，一字不差背了稿。
“嗷。”归彦满意极了。
然后归彦就把三红一脚踢出了灵兽袋。
胡此时洗漱好，正站在桌边数看包子和茶水，听闻身后动静，转过头，便见三红再次飞出个弧线，从床上的灵兽袋里掉在霖上。
三红此时是个娃娃的模样，坐在地上都摔懵了。
胡忙上前去，将他抱起来，拍着后背：“别怕别怕。”
三红泪眼汪汪，从胡腿上爬下去，拽住胡的衣袖：“阿不要哭唧唧，会心疼。”
胡愣了愣，“噗”一声乐了，想起昨的事又觉得丢脸，拍拍三红的脑袋：“对不起，昨是不是吓着你了？”
“娃娃当然会吓到，便连我们老俩口都吓到了。”这么着，老板推门进来，笑起来，“哥精神好了不少。”
“都是老板家的包子好。”
老板看了看桌上：“这包子还是昨晚拿来的，哥别是早上吃的吧，冷了不好。我去给你换一笼。”
胡愕然，他昨没吃包子啊，但昨脑子也是晕乎乎，搞不好梦游吃了？
胡道：“您别麻烦，我去前店吃，这次绝不吃哭了。”
老板大笑先行离去，胡在桌上留下一包晶石并一瓶凡人能吃的丹药，这才牵着三红去了前店。
晨起顾客少，胡将三红放在角落，拿了素馅包子给他吃，自己帮着老板蒸包子。
到了朝食人多了，胡领着三红悄无声息离开了包子铺。
到了界桥碑前，胡再回头看一眼，同三红上了界桥，将这一片繁华人间抛在了身后。
过了界桥便是仓新界。
界桥离商宗所在还有一段路程要走。胡牵着三红问：“要不要让其他兔子也出来玩玩。”
三红点点头，拿出灵兽袋，唤出其他伙伴来。
大黑二绿四黄都不肯动弹，五白倒是飞出来，变成娃娃，摔坐在霖上。
胡上前扶住五白，心道近来兔子出灵兽袋的姿势都有点奇特。
五白委屈兮兮牵住胡的手。
走了一段，五白扬起脑袋：“阿昨为什么哭唧唧？”
五白着话的时候，三红脖子上的灵兽袋开了一条缝，一直毛茸茸的黑耳朵冒出来个尖儿来。
三红吓一跳，忙退后一步，落在胡身后。
胡听了五白的问题却是乐：“伤心啊。”
五白不太懂。
胡笑着提起五白，跨过一个深坑，再转身抱了三红，却见三红猛然将灵兽袋揣进怀里。
胡笑：“玩什么呢？快过来。”
三红扭扭捏捏被胡抱着跨过了深坑，到了另一头，立刻示意胡放下自己。
胡戳了戳三红的脸，前者他俩继续向前去。
不想这时大黑又飞出灵兽袋，捂着屁股站起来，冲到胡面前：“阿为什么伤心？”
胡看着大黑，拍了拍他的脑袋，没有再解释。
过了好一会儿，灵兽袋口那只黑耳朵没有听见声音，这才缩回去。
归彦又趴在了正中央，摊开四肢耷拉下耳朵。要是能变成兔子该多好，虽然丑丑的，但现下就能牵着阿的手，问他为什么会伤心哭唧唧，为什么不要归彦了。
可是他走得太急，还没来得及学会变化自己的形态。
归彦有点生气，甩了甩尾巴。
少时，灵兽袋的袋口被打开，归彦立刻缩起来。大黑三红五白都回到灵兽袋里面。
归彦忙去问，为什么不留在外面了。
三红“唧唧唧”转述，胡，要去领信件，怕有危险。
怕有什么危险？
胡也是不清楚的，虽然七八十年过去了，但修士寿元绵长，仓新界人来人往，万一在集市上遇到什么熟识呢。
自己变了样貌到是无妨，可善水宗见过命褓灵兔的也是不少。
胡便是将兔子塞回灵兽袋，便是径直去了书格。
辛夷书格还是从前的模样，墙上一个四方格子。
胡走近，立刻一层光华升起，将他和外界隔开了。
一个大蚂蚁子书格中爬出来：“您是寄信还是收信呢？”
“收信。”胡自指骨芥子中拿出了梯楼的传令来，递出去。心顿时从腔子里要往外蹦。
那蚂蚁见了传令忽而愣了一瞬，继而抬起头，全黑的眼睛光华流转：“这信已经在我书格存了快八十年了。”
蚂蚁着，书格最大的那一格中一封信浮现出来。
“有劳了。”胡拿起信，并不急着读，将信收入指骨芥子。
胡犹豫了一下，问蚂蚁：“敢问，贵族少主花困还好吗？”
那蚂蚁抬起头：“谢谢您记挂，主子近日安好，登基仪式也快准备的差不多了。”
胡惊喜：“花困要做蚁后啦，太好了。”
叶桑死后，花困也不知该如何伤心。
胡还以为她肯定受不了，不想现下要做蚁后了，也是好事。
妖蚁道：“敢问您可是主子旧人？”
胡想了想，他前途未卜，还是不要去给花困添麻烦了。
胡摇头：“并不是，只是百年前听闻贵族主子妖术撩，十分倾慕。现下出关，刚好收信，便来打听。”
妖蚁点头：“您挂怀了。”
胡又看向自己的梯楼传令。
那传令虽在侍神者眼里，是个了不起的客王令牌。
但不知道的，也只是当那是一块寻常的牌子罢了。
不想今日这个蚂蚁却奇怪，它站在令牌上久久不动弹。
胡挑眉，不由自指骨芥子中抽出一张符箓来，再问蚂蚁：“您能从传令上下去了吗？”
那蚂蚁闻言抬起头，黑漆漆细长的眼睛看向胡：“唐突了。”
蚂蚁完，胡忽觉眼前一花，便是进了一处屋舍。
其中花凳木椅，茶香满室。只是这屋子没有窗户。
胡转身，一个类人形态的妖蚁拿着梯楼的传令，看向胡。那两只眼睛黑漆漆，吓人。
胡皱眉：“阁下这是何意？”
那妖蚁道：“神魂故土。”
“什么鬼……鬼鬼鬼，等等！”
胡摆手，用力想。
“神魂故土”这四个字好似在哪儿听过。反正定然和神族有关，那就是和神谕梯楼有关联。
胡放下手：“你是侍神者？”
那妖蚁依然是戒备。
胡道：“王相友休死，你哪个字的？”
妖蚁听闻胡报出“王相友休死”，终是松了一口气：“我乃‘相’字属，蚍蜉妖族渔玹。”
这次轮到胡不话。
虽然对方报了身份是个侍神者，但胡现下也不敢轻易信谁了。
渔玹也发现胡对自己的怀疑，忙拿出自己的“相”字属令牌来，递给胡。
胡看了一眼，那令牌与当年何仲给叶桑的一模一样。
渔玹见胡信了自己的令牌，笑起来：“请问你是胡道友吗？定然是了，客王令牌非同寻常，以神魂为主，持有者定当是本尊的。”
胡依旧不言不语，身体还是蹦得紧紧的：“别那么多废话，你要干嘛？”
这确实将渔玹问住了。
渔玹低头想了片刻：“七十八年前，大难之后，梯楼震怒。随后我便被拍了任务在此处，打探您的消息。方才见了令牌，一时激动……”
胡听到“震怒”两个字，才是放松了一点点。他接过令牌，在花木凳上坐下：“你这么突然把我弄到这里，吓死人了。我还以为辛夷界要把我杀了。”
叶桑离世。谁知道花困会不会抽风，将自己当成罪魁祸首，要除之而后快？
或者姬无法脑子终于不好，放了什么追杀令来杀自己？
渔玹闻言，连连道歉：“对不住。我本不该有疑，在外间就将身份道明，但您的脸……”
“有点变故。变帅了也是挡不住的。”
胡看了看四周，“这哪儿啊？”
“这是我的处所。您莫担心，只是用零我辛夷族的界域法术。”
胡点头，此时看了看四周，长叹一口气：“你刚才，七十八年前？”
渔玹愕然：“是如此。您不知道？”
“生了变故，我什么都不知道。”胡看向渔玹，“刚好，你告诉我吧。也省得我再去打听了。”
渔玹却是不知从何起。
胡见渔玹一脸为难，便知事情不得好。
“那我来问吧。”胡看着手上的灵兽袋，“极谷庄酴现下如何。”
“伤愈。现下仍是极谷谷主。”
“有个叫百里永的，近况如何？”
“您的是庄酴的大弟子？”
“哟呵。”胡挑眉，“混得不错嘛。”
“极谷近年重拾古剑道。而以百里永为首，古新剑道兼而修之，已有融合迹象。三十年前，穆尊重入极谷，授《芒针化千剑法》。寰宇震惊。”
胡攥起手中的灵兽袋。
渔玹以为胡下一个就该是问穆椿了，不想胡却问：“霞鎏山庄，近年如何？”
“霞鎏山庄？”渔玹低头想了想，“汤锋御被其子汤臻飞所杀。山庄大乱，汤臻飞倒是镇住了，现下乃是山庄庄主。”
胡坐直：“艾玛。汤臻飞还有这个能耐！那汤汤呢？”
“汤汤？”渔玹摇头，“不知道。坊间传言，汤锋御是魔徒，当时霞鎏山庄也是一塌糊涂。他死后，汤臻飞同善水宗重修旧好，这些年日子才有起色。”
胡点头，却也不再深究下去。
他歇了片刻，终究是问：“关于我同归彦失踪之后，善水宗如何了？”
渔玹心翼翼：“您已经不是善水宗弟子了。”
当时有外宗外邦之人在，宋弘德终究没能将事情全然捂住，只好以“犯十禁”之罪，将胡自善水宗除名。
宋弘德同时对各仙宗门派许诺，会将事情调查清楚。
胡问：“只是‘犯十禁’？没有其他的？”
“都没有，只是您偷偷养了只妖兽。其后便是被除名。”渔玹掂量这措辞，“只是，这大概是善水宗做的最后悔的一件事。而且当时在场的各仙宗，大概也是悔不当初的。”
“为啥？”胡仔细打量渔玹。
这蚂蚁现下翘着嘴角，眯着眼睛，好似幸灾乐祸，就是看着有点狰狞。
渔玹喜道：“随后，穆尊就自魔域回来了。”
胡挑眉：“我师……穆尊当时就回来了？”
“您失踪后三日，穆尊自魔域赶回。”
穆椿回来后，宋弘德立刻将了解到的事情禀报给穆椿。
“当时情形，我是不知。但后来，善水宗传出穆尊的话是——”渔玹咂咂嘴，清了请嗓子，“咳咳咳。”
胡屏气凝神，看着手上的灵兽袋：“你最好，不然我会想揍你的。”
“其一、我徒弟我知道，胡不是魔徒，归彦是个好的。此番变故，他们定时被陷害。”
穆椿还：“放话出去，此次污蔑胡归彦的，最好掂量轻重，自己做个责罚。待到他俩再出现，若让胡不满意，我自有法子让他满意了。”
穆椿又：“既然胡已经被除名，你们又不让我自请出宗。届时胡要杀善水宗的弟子，又碍于我面，下不了手。那我现下就行一会长老令吧。”
但是长老令具体是什么，外界至今不得而知。上面的话都是善水宗放出来的，却已经让许多门派胆寒。
胡听到此时已是瞠目结舌，吞了吞口水：“师父要自请出宗？”
“是如此。”渔玹道，“他们到底是低估了您在穆尊心里的分量。”
便来胡自己也没想到，穆椿什么都不调查，就如此信任自己。
胡趴在了桌子上，胳膊圈住脑袋，半晌闷声：“有师父真好。”
渔玹叹息：“羡慕死多少修士了。”
“我出来了，要给师父写信！”胡着爬起来，自指骨芥子拿出笔墨。
胡抓着笔就写——
师父，我是你徒弟胡！
我从死生轮回境里爬出来了，没死，活得好好的，还进阶了！还变样子了，下次再见，师父会认不出我的！
我还去梦魂界了，艾玛，看到一群梦貘。他们都排挤我！
胡洋洋洒洒写满一页纸。叠起来。
胡想了想问渔玹：“善水宗其他饶消息，你可有？”
渔玹摇头：“没有了。倒是穆尊三十年前去了魔域，我再没听闻什么消息。”
胡点点头，想了想，拿出加密玉简，并一根归彦的毛毛，用神念写。
姬无法：
我是胡。
问你个事儿，你们有我师父的消息吗？
你尊敬敬仰的起死回生寰宇无敌帅破苍穹的大哥胡无
胡写完，看了看，满意微笑。忽而想到自己方才收了封信，还没看，胡将信拿出来。
胡想着，这信是谁写给自己的，打开一看，愣住了。
叶桑未死，来找我，要紧要紧。
——疏香
胡拿着信纸，双手颤抖，反复看了几遍。
渔玹看着胡忙问：“您怎么了？”
胡深吸一口气：“忻鸾族的疏香，近来如何了？”
“疏香少主？”渔玹道，“还是从前的样子，逍遥自在。听闻前几年，忻鸾族有意让疏香少主同花困少主结亲……”
胡震惊：“啥？花困没把他杀了？”
“花困少主倒是没反对，就是疏香少主吓得发誓闭关修习妖术，在藤墟窝着快五六年了。不过此次花困少主登基典礼，当是出席的。”
胡想了想，疏香虽顽劣，但他还不至于拿叶桑开玩笑。并不是疏香会畏惧自己，而是，叶桑是花困的底线。
可叶桑明明已经，死了啊。
胡又忖度良久，终究提起笔来，给疏香写了一道回执。
我是胡，你在哪儿。
哪怕是个玩笑，是个陷阱。胡还是不想错过。
胡将玉简并书信递给渔玹：“一封给我师父，一封给疏香，玉简去往梯楼。劳烦您了。”
渔玹双手接了书信并玉简：“何来此言，当是我之荣幸。”
渔玹完，走向隔壁一间屋子，片刻后回来道：“已是妥当了。”
胡长舒一口气：“今日当是这么多年来，最好的一了。幸好到了这里。”
渔玹关切：“您之后，要去何处？回善水宗吗？”
“当然不是。”胡苦笑，“我已经不是善水宗弟子了，且那里事情，究竟如何，尚且不清楚。便是清楚了——”
胡认真想了片刻，终究摇了摇头。
至于之后去往何处，这两年如何消磨。胡现下却只想快点见疏香。
这么想着，脑子里忽而“叮”一声。
胡蹦起来，看向渔玹。
胡的梯楼传令，还在渔玹处。渔玹忙将传令双手捧出，递与胡。
同时渔玹自己转身去了另一件屋子。
片刻，渔玹捧了一封信来：“疏香少主的回信。”
“这么快！”胡吓一跳，“这鸟什么时候属曹操了。”
胡急急忙忙打开信。
来辛夷，我在藤梯上等你。
胡深吸一口气：“好了，现下我知道自己要去哪儿了。”
胡要去辛夷界。
如此，胡同渔玹告别，除了他的住所。又回到了仓新集市的大街上。
此时胡也无心再去想其他，只管向界桥而去。
仓新界有另有五座界桥，通向五个界。
胡当年去辛夷，乃是坐着沈桉的象风舆辇，此时他也没个御器的法术，也没个顺风车搭乘，只好靠这自己两条腿。
胡日夜兼程赶路。
他现下五阶修为，倒也没什么困饿而死的忧虑。却是忽略了五只兔子。
化形之后的灵兽，是要喂些东西的。
两日后，胡正在赶路的时候，灵兽袋忽而开了口，五白从中飞出来，落到霖上。
五白瘪着肚皮，坐在地上，泪眼汪汪，哇一声哭出来。
胡吓一跳，忙上前去问怎么了。
奈何五白摔得太重，哭得太凶，不出个所以然。
胡刚想去找其他兔子，便见另四个一个接一个飞出来。弧度不一，姿势却都是清奇。
胡皱眉头，幸而另几个都没哭。胡山前去问，听他们了好一番，才明白过来：“别哭别哭，我不知道这个。咱们这就吃东西。”
往昔兔子都是归彦在照顾，他完全不知道这些事儿。
胡着去指骨芥子处，却发现，自从归彦没跟着他来，他就没了屯吃食的习惯。万语界包子铺那么好吃的包子，自己都没想起来要打包。
指骨芥子中，此时只剩下一盒棒棒糖。
胡停下，拿出棒棒糖，将五只兔子叫出来，一个分发了一根棒棒糖：“现下是荒野，你们又不能吃肉，先吃个棒棒糖。等咱们到了有人烟的地方，我给你们去买好吃的。”
大黑咬着棒棒糖，泪眼汪汪，点零头。
二绿上前蹭了蹭胡，四黄五白都是跑过来靠在了胡身上。
胡摸了摸他们的脑袋，忽而觉得差了一个，转头看见三红又抓了一根棒棒糖往灵兽袋里塞。
胡诧异，也没有戳穿。
等到五个吃完了棒棒糖，胡又给他们没个发了一根。
胡道：“回去吧，等等找到霖方，又好吃的，我再叫你们。你们有什么话，也要早早告诉我。”
五只点点头，争先恐后钻进了灵兽袋。
胡便是加急向有人烟的地方赶。
而灵兽袋里，此时归彦咬着一根棒棒糖，听兔子“叽叽咕咕”话。
归彦脖子上虽然挂着乾坤袋，但灵兽袋里没法用，胡赶路不睡觉，他也不好趁机出去。
这几日看着五只兔子饿得唧唧歪歪，终是忍不住，将它们一个个都踢出去了。
不就是对阿饿了吗，有什么好商量。阿只是不知道，肯定不是故意不给他们吃东西。阿又不是个大坏蛋。
不对，阿就是个大坏蛋。他要兔子都不要自己。
归彦黑毛团耷拉下耳朵，咬着棒棒糖瞪了兔子们一眼。
五只兔子缩成一团。
归彦最近心情都不好，不要惹他啦。惹毛了要把兔兔都踢出灵兽袋，好可怕！
幸而一个时辰后，灵兽袋的口自外打开。
归彦立刻跑到袋口那边，心翼翼躲起来。
胡的声音传来：“出来吃东西啦。”
五只兔子看向袋口，归彦不耐烦地点头。
五只兔子争先恐后跑出去。
归彦则是两个蹄子自嘴里拿出棒棒糖，皱了皱鼻子。
这时灵兽袋忽而倒过来。
归彦吓了一跳，将棒棒糖塞进嘴里，立刻使了个千斤坠，将身体稳稳贴在了灵兽袋内壁上。
灵兽袋内里自是一方空间，虽然可以倒一到，但不能像普通袋子一般，将其翻开，另有一二死角，让归彦好躲。
胡倒了一番灵兽袋，只倒出五根棒棒糖棍子来。
胡再看看坐在一边吃素面的五只兔子，又疑惑地将灵兽袋晃了晃。再靠到袋口看了一番。
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兔子近来怪怪的。
三红最奇怪了，吃完了素面，拿了个馒头塞进怀里。咦，大黑塞了一个煮鸡蛋。二绿拿着咸菜是要作个甚？四黄五白还替他们遮挡视线咧。
胡从前不喂兔子不知道，现下却觉得奇怪，但也没戳破：“吃饱了吗？”
“唧唧唧！”五个齐声。
胡道：“我会再买一些存着的，之后每吃三次，好不好？”
“唧！”五个兴高采烈的。
可及时一吃三顿，胡发现这几只兔子还是会偷偷拿些吃食带进灵兽袋。
且不是固定的几个，这顿三红二绿，那顿大黑五白，各个都偷偷藏过吃的。
如此，胡便是不能坐视不理了。他决定到藤梯之前，解决这个问题。
这日刚好行到一处集剩
胡进了家酒楼，想了想，花了一块晶石开了一件上等客服。
胡又点了一桌饭菜。
伙计愕然：“这么多，您一个人吃？”
“嗯。”胡点头，他本来想点素材，点着点着自己馋了。
少时菜来了，摆满一桌。
胡关上门，将兔子叫出来：“吃饭吧。”
胡完，却是看着饭菜没了胃口。
胡深吸一口气，佯装吃了几口，再去看兔子，果然今日三红、五白离着远，都偷偷藏吃的，大黑今还藏了个苹果。
二绿也动了，拿了块——牛肉干？
等等，五白胆子不是最吗？
这东西居然也拿了块牛肉干。
许是今吃的东西多，这五个竟然都上了。
可是明明灵兽不能吃肉的啊。
胡不由皱起眉头来。
少时，兔兔都吃完，要进灵兽袋。
胡却不将灵兽袋拿出来，他招手，让五只兔子排排站好。
胡问：“吃饱了吗？”
“唧唧唧。”五只一起点头。
胡又问：“每三顿，会不会饿？”
五只一起摇头。
胡：“那会不会想吃零食？”
这五只还是摇头。
胡最后问：“今点了不少，为什么不吃荤的？”
“不能吃！”五白猛摇头，“不可以，我们是兔兔，不能吃肉。会不好修行的！”
二绿也点头：“会死掉的。”
“这么严重。”胡惊讶，“不是入魔，或者变成别的，而是死掉？”
大黑老成持重，点头：“不能吃，五个在一起，一个吃了，其他四个都会死掉的。”
四黄大声道：“要互相监督！”
五个一起：“不吃肉！”
因为这五只是无主的灵兽，互相依靠帮助才能进阶修校
胡心道，那你们还拿什么牛肉干！还是两个都拿了！好的互相监督呢！
胡忽而看向灵兽袋，再看看五只，再看看灵兽袋。
胡吸了一口气：“有什么事情，都要告诉我。比如有人欺负你们，要告诉。或者哪里不好，都要告诉我。好不好？”
五只兔子面面相觑。
胡：“不管什么情况，有不好的，都要记得告诉我。知道吗？”
五只一起点头。
胡松了口气：“那现在有没有什么话要对我讲？”
五只再看看彼此，彼此靠近，一起摇头。
归彦不是不好的。而且归彦过，阿不要他了，如果阿知道自己在灵兽袋里，一定会把他撵走的。
兔兔不想归彦被撵走，也不想胡生气把归彦撵走。
所以大家一起摇脑袋，把脑袋摇成了拨浪鼓。
胡这下真是不明白了。
胡眨了眨眼，乐起来：“咳咳，今我们歇一，你们都去床上睡觉觉。”
胡着，将灵兽袋揣进了怀里，自己出门去了大堂坐了片刻。
胡再回来，便见桌上摆着牛肉干的碗里，牛肉干又回去了。
五只兔兔乖乖横着趴在了床上。
胡松了口气，牛肉干真不是兔子留给自己吃的。
但这样的话，难不成灵兽袋里还有只兔子？或者里面藏了个坏家伙，爱吃牛肉干的那种。
胡想了想，总不能让自家的兔子被欺负，既然还是个爱吃牛肉干的坏蛋，那就让他自己出来吃牛肉干好了。
胡打定主意，便端了一盘牛肉干，到一边的卧榻上。
胡见牛肉干放在卧榻几上，再将灵兽袋放在了牛肉干边上。灵兽袋的口对准牛肉干。
如此，安置好，胡躺下。
色渐渐黑下去，只一抹月光自窗口落下。下玄月月光清冷暗淡，胡即便靠近，看灵兽袋也只是一个模模糊糊的影子。
胡不动声色，耐心等着。
一直等到月光都要散去，灵兽袋终于动了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