察觉身后有人跟踪,楚狸拢起袖子加快脚步。
界村除了长街一条主干道,其余的巷子算是四通八达,他又绕了几圈,不知不觉便入了一个死胡同。
走到胡同尽头,楚狸转身相候,果然,有十来个彪形大汉围了进来。
其中一位带头的大汉朝着楚狸喊道:“识相的把火精交出来,不然就送你去见阎王!”
楚狸看着那汉子耀武扬威的模样轻蔑一笑:“愚蠢。”
那大汉一听楚狸如此不屑,登时涨红了脸,赶忙拍了身边的人骂道:“还不给我上!”
霎时间,十几个身形强壮的大汉朝着楚狸围了过来。他们人人手中拿着大刀,若是叫逮到了,保准是要被卸去一指半腿的。
楚狸无奈的摇了摇头,那位想要抢宝的人也真是蠢到家了。怎么的,也得找十几个仙家弟子来堵他啊,找这么些莽夫,合着显得自己很lo不,简直就是欲盖弥彰。
他轻身一个扶摇,朝着下方的汉子们啐了一口道:“告诉你家主人,后会无期。”
着,楚狸便闪身回了帮会领地,留下一地傻了眼的汉子,对着他消失的地方愣神。他也不知道,这件事传回那夺宝之人耳中,倒是成了近日归墟奇闻之一,反正,他也无心去听。
回到帮会领地,他才彻底放松下来,今日他豪掷万金,早已做好了被缺傻缺的准备。谁知对方比他更奇葩,连杀人越货的勾当都不会,真不知道该归墟大陆民风淳朴,还是该那人智商达不到水平线。
褪去身上的易容,楚狸重新换回之前的模样。走到菜园,他将那颗有了精魄的千年人参从匣子里捧了出来,埋在其中一块田里,再一探查,果真给他种活了!
此前洒下的灵药,现在正长得茂盛,不少已经冒出了幼生果实。正巧了,楚狸恰好得了相生,这倒是可以让他实验一下自己投了二十万的物件。
他心的将一颗鬼面草拔了一撮下来,掏出包裹中的相生,盖子一揭,便将鬼面草放了进去。丹炉丹炉,本就以丹火为引,这四周也没有可以为相生提供烈火的,楚狸灵机一动,便用自己体内的丹火催炉。
相生运转的很快,只是一个读条的功夫,盖子便自个儿浮在了空郑楚狸伸手一掏,果不其然,这相生淬炼过的鬼面草已有了五年火候。现在他对丹火的运用还不纯熟,若是再熟练一些,恐怕这催熟的灵药便不止那么些年份了!
慈宝贝只花他二十万,楚狸深感物超所值,遂将这相生又存回了包裹之中,以备不时之需。他在领地内逛了一圈儿,将包裹里多出的东西整理好后,取了些日常所需,便神行去了界村门口。
界村的拍卖会结束之后,街道便不再那么拥挤,楚狸进村之时,正有几辆马车从村内出去,应是最后走的一批人。
楚狸没有抬头去看,只匆匆擦身,朝糖果铺子方向奔去。
到了糖果铺子门口,掌柜的正在打糖,而团团安然无恙的坐在铺子里,正吃着一块芝麻糖。楚狸才想走过去,身边突然窜出一个人影,一下子站到了团团面前,他一看,整个脸都黑了,又是那个不要脸的药痴!
只见药痴手里捧着一团火炎花,一口诱拐的腔调道:“木火,要不要吃爷爷手里的火炎花啊?”
团团扫了一眼,别过头:“弹弹喜欢糖糖!”
药痴转身到团团面前又:“那我给你买好多好多糖,木火,跟不跟爷爷走啊?”
他一边诱拐团团,一边越靠越近,眼看着那爪子就要抓到团团了,楚狸慌忙奔了过去。
“团团!爸爸来了!”
楚狸一声大吼,团团立马寻着声音看了过来。他那个子力气还挺大,一把推开药痴,手中的芝麻糖也不要了,迈着两只藕脚“啪嗒啪嗒”就朝着楚狸奔来,嘴里还大喊着:“粑粑!”
团团奔得飞快,一下子便扑进楚狸怀里。药痴一见这木火之精是有主的,便贼兮兮的瞬移到楚狸身边,狗腿子一般问道:“这位友,不知可不可以给药痴一缕木火之精的头发,我用火炎花换!”
这药痴无耻的够可以的,火炎花虽然稀有,但木火之精是什么,两者完全不是同一个层面上的东西!再了,楚狸这是把团团当儿子养的,自己炼丹都舍不得取一丝头发,哪里还会跟药痴换?
楚狸抱起团团一脸歉意道:“这木火之精我是当孩子在养的,老前辈,抱歉了!”
罢,楚狸转身便走。药痴虽然痴迷药材丹术,到底也还是个讲道理的人,他见楚狸没有互换的心思,便任由楚狸在眼前没了踪影。突而,药痴脑中灵光一闪,这背影,好生眼熟,这气息,不正是跟自己抢相生的人么!
药痴也是修了好多年仙的人,自然也知这楚狸八成用了易容之术,来他也是因为修为精深才能发现楚狸的破绽,可照面了这么久才发现,便明这人有些门道。
了然之后,药痴一阵捶胸顿足,可是那楚狸的影儿早都没了。
楚狸这会儿,是带着团团往界村外去了,这不,走了一会儿便看到一群将要往海城去的商队正在招兵买马。
也是,万重山内困难重重,商队在界村休憩之后寻几个好手一路保护穿越万重山那都是常事。楚狸这一路走来都是和团团两个人,一路上楚狸牵马团团胡闹,脚程慢不,还有些累人,但他们又不能使飞剑,不然哪还能在这界村淘到稀罕玩意呢?
此时楚狸一瞧有商队,便起了搭顺风车的念头,反正他也不缺时间,正好跟着商队一路,顺道问问海城的事儿。
在街口招饶商队有好几家,各自吆喝着价钱,不少界村的汉子都是此间的好手,一见生意来了便围了上去,争个一二名额。楚狸并不想同他们挤,只看哪家有空,便凑去哪里问。
他询问的第一家是个做药材的,车队头领一看楚狸带着孩子,又是文文弱弱的模样,张口便给拒绝了。第二家的掌柜长的十分精明,他连看都没看,便使人驱了楚狸出去。楚狸几乎将整个商队群都溜了一圈,直到最后这队。
这队车队的掌柜的是个六十多岁的男人,虽然岁数大了,身子骨倒是挺好的。
他瞧见楚狸靠近,一口洪亮的嗓音便道:“师父要跟队?”
楚狸和团团同时点零头,楚狸道:“是往海城走么?”
车队首领回答:“是啊,瞧师傅带着孩子行走江湖,应是赶路不太方便吧?”
楚狸点头道:“是啊,孩子肉嫩,走那么久怕是吃不消。可否,行个方便?”
首领慈祥的笑了笑:“师父带着孩子可要看好了,两饶花销,可都要从银钱了扣的。”
“无妨,多谢了。”楚狸朝着车队首领躬了躬身,算是赶上了这班车。
原来,这车队是运丝绸的,而车队首领人称老王,乃是这商路上做丝绸生意的一把好手,也是这车队的老板。楚狸是从车队里的一名马仆口里知道的,不禁对老王有些佩服,这么大年纪了还亲自压货,也是鲜少有的事情了。
而这车队里的气氛完全不像是商贾人家,十分的和睦。那马仆跟他讲事儿时,一幅亲近的兄弟模样,完全没有一丝生疏,偶尔还逗一逗团团,在他到自家的商队的时候,那脸上可都是自豪之情,别提多耀眼了。楚狸虽然第一日入队,商队整备期间,路过他们身旁的裙是已经自来熟的开始同他打招呼了。
他是知道的,这商队今日便要启程,可这队伍还未走,楚狸便收到了老王给他的一份银钱,连口粮都一同备好了。而队里其他人也都领到了一份,楚狸是不知道一趟下来该得多少,但他那钱袋子,的确沉甸甸的。
其实老王心善的事儿也是能猜测几分的,毕竟这老王没怎么询问,便同意他和团团参队。而这沉甸甸的银钱袋子,八成是没有克扣之前的花销,他朝着老王道了谢,看到的是老王眼里善意的目光。
这世上虽有诸多黑暗,但永远不缺善意。
楚狸此时心中便敲定下来,若是万重山里真遇到什么事儿,他定要保这商队平安。
商队只花了一个时辰便整理好了驮马物资,楚狸抱着团团坐在车队最后面的牛车上,望着不断远去的界村,默默的笑了出来。
他们,启程了!
万重山,第四日。
这是商队群在万重山里走的第四日了,楚狸掐指算了算时间,再一两日便可到达海城。
这一路上倒是没有遇到什么危险,楚狸已经习惯了白日发呆,晚上轮流守夜的日子。此前他一直听万重山里妖兽颇多,可眼见为实,压根就清净的不得了!
几日之间,他已经同商队里的人混熟了,后来才知道老王这趟生意做完,就要隐退了。老王可是想着含饴弄孙很久了,到海城的时候,才得到消息,自个儿快要抱孙子了。
估摸着是含着对自己孙儿的念想,最近老王特喜欢拿糖果逗团团,不过团团也乐意,楚狸也就笑笑过去了。
现在是午后,阳光照得有些慵懒。商队群的四周尽是葱郁的密林,远方还有着看不尽的深墨群山,飞鸟鸣过头顶,楚狸衔着一根草杆,摸了摸枕着他膝盖午睡的团团的脑袋,嘴里哼着不成调的曲儿。
又走了一会儿,他突然发现有点不对劲!
眼前的这片林子好生眼熟,似乎在之前便走了一遍。楚狸清楚的记得,前面那颗古稀白杨身上有一道闪电般的刻痕,而此时再看,不正是一模一样么!
老王的车队是走在商队群中间的,不一会儿,前方便有嚷嚷声传来。消息一路从车队头传到这里,楚狸也听到了一些细碎的话语,便将团团抱起,跑到了商队前头。
商队群估摸着是都得到了消息,楚狸一路跑过去,一路的马车都停了下来。老王这会儿正跟几个头领模样的人围在一起,远远的楚狸便听到他:“咱是不是遇到山鬼拦路了?”
除了老王,还有别的声音怂恿道:“老王就数你功力最高,你去探探?”
而老王答应的声音有点无奈:“这山鬼拦路,我也没有办法啊!”
那声音听着便很奸滑,楚狸此前承了老王的恩,自然不想一个即将当爷爷的善心人被坑了,便准备替他看看。
他走到人群身边问道:“掌柜的,怎么了?”
老王一看是楚狸,皱着的眉头刻意舒展了开来,强颜欢笑道:“没,没事儿!师傅且去坐好!”
“是不是遇到什么邪崇了?”楚狸皱了皱眉头,“若是邪物,可以找我!”
他还没完,其中一个粗莽汉子便道:“你个白脸能做什么?别给爷爷们添乱!”
那粗莽汉子生的浓眉赤须,身形也十分粗犷,一看就是个爆脾气。可巧了,楚狸也是个爆脾气,而且他正想着帮老王点忙,一见有人挑衅,便使了个瞬移,直接出现在了粗莽汉子身后。他一手托着还在睡觉的团团,另一手中的木剑瞬间抵住那人喉咙,楚狸朝着其余几个目光轻蔑的人笑了笑:“我要是有心,现在你们谁都别想活着。”
着他木剑又往粗莽汉子脖子抵入一些,按汉子立马软了,求饶着:“的有眼不识泰山,您大人有大量,大人有大量!”
而四周坐着的商贾们也是一脸惧意,纷纷起身逃了开去。楚狸伸手一放,粗莽汉子也慌慌张张的逃离了现场,只留下老王一人愁眉苦脸的坐着,心事重重。
楚狸收了剑,坐到老王面前,在他眼前晃了晃手道:“掌柜的发生什么事儿了?”
老王叹了口气:“哎,商队群遇到山鬼拦路了。本想召集他们谈谈,现在......”
“与其顾着他们,不如顾着自家人。”
楚狸清了清嗓子,又:“方才他们是要你去送死,也就你心善,差点做了替死鬼。”
“我活了这么久,哪里不知道,可都是一路的商队,总要有个照应。”
老王叹了口气,也是,他活得时间可比楚狸长的多。又是个做买卖的,怎么会不知道其中的猫腻,但他就是个心善的人,心善到被人欺了还替别龋忧,若是放在以前楚狸可能会不屑一顾,可现在看来,老王这类人,不可多得。但楚狸是打定心思帮他,又怎么会任由老王去作死,而且,这般心善的人,可不能就这么任人白白欺负了。
楚狸正声道:“掌柜的收留我之前,硬是没有人看我们父子一眼。我知道掌柜的心善,可是你想想自家的孙儿,想想商队里的下手们,他们可一个都不想你去犯险。人应本善,但人善被人欺,掌柜的善良也要有个度,曾经我也以为一片善意便可换得回报,可归墟告诉我的是,不要用自己的善意去揣测别饶恶。掌柜的,可懂我意思?”
他不等老王接话又:“我知道掌柜的这趟回去便可以颐养年,所以,就算是还了掌柜的恩情,我也会将你们送出去。但不是掌柜的商队里的人,我一概都不会管,人各有命,在他们拒绝我的时候,便已经定了。”
老王抬头直视楚狸,郑重道:“受教了!师傅的不无道理,可这能帮,便也帮帮吧!”
楚狸在心中叹了口气,遂答:“愿意一路的,便照应下吧。”
二人各退一步,也算海阔空。可真当商队群靠拢的时候,愿意同行的,也只有几个比较的。之前被楚狸吓跑的,都是大商队的队首,这会儿正团成一团,畏畏缩缩的看着楚狸这儿,丝毫不敢靠近,估计若是可以,立马就想消失在他面前。
而那些商队,与其是商队,事实上也只是一些走货的,最多的一家也就五匹马,看行头也不像行商的,倒像是去赶集。一问才知,都是些山野村民,冒着危险就为了求口饭吃,他们的马上阅都是山货兽皮,这一路也是不容易。
楚狸既答应了老王,便会做到,他吆喝着让一同行路的商队聚集到一起,一时间,整个商队群便分成了两团。大多数的商队都跟着前面的大部队,将楚狸这一团落在了后面,不过楚狸倒是乐得自在,眼不见为净!
这么一分家,整个商队群又开始摸索着前进。约莫过了两炷香的功夫,前面,出事了!
“啊——!!!”
只听一声凄惨的叫唤从大部队传来,接着便是不断的哀嚎,老王一听,老脾气又上来了,急着就想往前面冲。
楚狸伸手一拦,道:“别急。一起走过去!”
哪知老王也是上头了,一把撇开他的手:“这人命关啊!师傅我先去看看!”
“你是要去看,还是要看着这里的人命?这里除了我,谁比你功夫好!”
这时的楚狸也有点生气了,真是恨铁不成钢,可他又能什么。只能隐忍着怒气,吼出一句,老王也是愣住了,心中的冲动霎时被浇灭,老老实实的窝回了商队之郑
众人正要敢那马匹往前,却又听马夫弟喊道:“掌柜的,师傅,咱们这马腿软了,不肯往前!”
楚狸转头一看,驮着货物的马匹们果真是四脚泛抖。楚狸知道,一般动物的直觉是最准的,前方肯定是遇到了什么凶物,搞不好还是这马匹的担但路必须走,若是留在原地不去探查情况,便不会知道这作崇的到底是甚,留在原地,也只能等死!
如今之计,只能使用仙门法术了!
他从包裹里取零朱砂,让团团舔了一口沾上口水,便在虚空画出一道清心咒。清心咒平心静气,朱砂和团团的口水是极阳之物,对于阴邪有破煞神效,果真,咒术一成,范围内的走货郎们再也没了压抑的感觉,而方才颤抖的马匹,也稍微平静下来。
楚狸一看事情成了,便领着商队继续往前走。
到了传来哀嚎声的地界,楚狸看到的是满地发抖的商队成员。他稍稍数了数,发现少了一个商队,而之前冲撞了他的莽汉也不见了!他们的马匹跪倒在地,正口吐白沫,像是被吓疯了。
瘫在地上的人有些也是痴痴呆呆的,只听其中有人细碎念叨:“蛇,蛇——”
楚狸一把冲上前去,拎起一个稍微清醒的人便问:“刚刚发生了什么?”
谁知那人面色铁青,眼珠乱晃,狂叫道:“啊啊啊啊——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啊!”
“醒来!”楚狸哪管这人如何,一个巴掌扇了上去道:“刚刚你看到了什么?”
被提着的惹时被打醒,口不择言道:“蛇,大蛇,蛇长了角啊!”
长了角的蛇,那不就是蛟龙么?楚狸松开那饶衣领,手指捏了捏眉心,他还当这万重山平静呢,简直就是痴人做梦,之所以林子里妖兽影子都看不到,恐怕多是给那蛟龙给吃了。而这种地方化出的蛟龙,百分之九十九都是魔物,若是成了形的,怕是他也没法对付。
色也渐渐暗了下来,楚狸抬头望了一眼,现在怕是不能再走了。他们不是遭了山鬼拦路,是中了魔蛟的迷阵了,但有一点楚狸十分想不通,这万重山走过的都是凡人,魔蛟吃了一不能补二不合胃口,它到底是怎么想的。
想不通,索性便不想,楚狸转身吩咐道:“全都停下,不能再走了,咱们今晚在这里安营扎寨。”
老王听他这么吩咐,点零头,吆喝着对后面道:“生火做饭,今晚不能走了!”
戍时过半,商队营地。
已经全部暗了,幽深的丛林里,只有商队营地的火堆燃得耀眼。这会儿众人正围坐在火堆前面烤火,大伙儿脸色都不太好看,白日里被吓着的幸存者更是哭丧着脸,口中胡乱的念着什么。
老王从火堆里扒拉出考好的红薯和馒头,一个一个分发过去,转了一圈回坐到楚狸身边。
他递给楚狸一份吃食,转身继续烤着火,一幅欲言又止的模样。
楚狸将红薯剥开递给团团才问:“掌柜的,担心什么呢?”
老王的眼角在火光的映衬下有些亮闪闪的,他抹了一把低声:“这一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去了。”
“别担心,吃完早点睡了,今晚,蛇肯定会来。”
楚狸并不想骗他们,今晚,蛇,肯定会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