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欢迎光临宜兴市周铁镇维雅信息咨询工作室-闲时书屋!
错缺断章、加书:站内短信
后台有人,会尽快回复!
  • 主题模式:

  • 字体大小:

    -

    18

    +
  • 恢复默认

稳婆早已就位,在冯府住了近半个月。而对于李氏的稳婆是冯元派德冒去找的这事,冯佟氏颇有微词。

“奶娘,老爷越过我插手,赌是不给我留一点脸面了。”冯佟氏在气愤之余,隐隐猜到他这是防备着自个儿,不禁又是伤心又是难过,还有些不忿。

宋嬷嬷脸上也现出些纠结,深觉老爷这事办得太差,后宅之事全凭太太做主,谁家都是如此,哪有大老爷们管接生一事的,老爷将太太这么架空,下人该怎么想,又给李氏长了多少脸?

冯佟氏越想越牙酸,满打满算,阖府谁都没有她难受,丈夫将又得子嗣,可孩子却不是她生的。她也不想为李氏忙头忙尾,可眼睁睁看着老爷去操心费神,心又不平。仿佛有把斧子将她从身体中劈开,左右都不对劲,难受得不校再一想到老爷插手的目的,登时不服起来。

“哼,这防我跟防贼似的,以为我就没法子了?汴京稳婆叫得上号的也就那些,老爷请得是谁啊?”

太太意味深长的眼神,宋嬷嬷根本没察觉到,想到李姨娘的待遇,她口吻复杂:“一个姓翟,一个姓乔,不知太太记不记得了,这俩缺初还给你接过生呢,汴京顶顶好的了。”

冯佟氏一愣,接着勃然大怒,刷地拍了下桌子,翟乔二人做这行当几十年,名声好,活儿俏,京城高官大户人家的心头爱。李氏她何德何能,生个庶贱种也配!自己是正房太太,李氏不过一个姨娘,二人用同样的稳婆,让她瞬间倒了胃口,愤愤不平起来:自己这正室根本不值钱!

冷静了须臾,冯佟氏顺着之前的思绪问道:“那乔婆子我记得与我娘倒是有些交情,你看能不能收为己用?”

宋婆婆心咯噔一声,知道她又打起了生产时做手脚的念头,面上为难:“此事怕是够呛,这些人都是人精,在京城贵人圈里行走几十年,最会明哲保身了,这砸招牌的事儿恐怕是不能干啊。太太,你真的要......那孩子可是个废人啊,咱们再出手,反而坏事,老奴看不仅打压不了那李氏,老爷估计都得寒心啊......”

冯佟氏没话,她也只是发泄地罢了,当初冯元可是警告过她的。为了一个废物孩子,被休?不划算。况且把握不大,若李氏死了还好,若没死,反而得老爷更多怜惜,孩子将来还是能生。不如就让她生个废物孩子,惹老爷烦,彻底失宠。

绿莺的生子过程,并不算顺利。

二十九这夜里,绿莺与冯元歇得极早。十月既没赶上年节,也没有国宴,光禄寺上下清闲得很,冯元每日傍晚便归家。冬日严寒,没太多消遣,院子里也冷得直打抖,赏不了景,绿莺也不会下棋,屋里虽有炭火,也不如被窝熨帖,夫妾二人早早进入了梦乡。

这夜风很大,呜呜声如鬼哭狼嚎,绿莺一直囫囵着眼儿,根本睡不着。窗上有树的投影,诡异地摇晃,她睡不着不是因为害怕,毕竟冯元在身边呢,而是肚子一直稀稀拉拉地疼。因着孩子的特殊性,玄妙曾对她讲过孕事,即生产时的要领和过程,她知道此时是宫缩了。

生产的前一个月内,是会提前遇到宫缩情况的,此时是完全可以轻描淡写地度过去。等到真正生产的日子来到了,那时候的宫缩才是分娩的准确前兆。这场假使宫缩,绿莺该做的事很简单——安安稳稳地平躺着,被子盖好,脚捂好,浅浅呼吸不着急不动气。

一切都太容易了,正赶上夜里,被子严严实实,旁边一个半搂着她的大暖炉,都不用刻意去做甚么,生气更是不用担心,静得只闻身旁的呼吸声,连个可生气的对象都找不到。绿莺庆幸,老实地瞪着头顶,虽然只能看见黑暗中的虚无。

她睡不着了,肚子一阵一阵地疼,不算严重,肚子像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攥住,发紧发皱地那种疼。但还好,只是一下一下的,一会紧一会松,许久才疼一下,算是能轻松忍耐。

黑暗中总会让人头脑更加清醒,思路更加清晰,一直被她忽视的一件事这时候被隐约想起来。其实也不是忽视,只是前期还有时间惦记,近期经历的太多,才没余力去思索。还是关于孩子的事。

当初中毒后,玄妙这孩子极有可能是个身体不足的。绿莺曾设想过,是盲哑聋瘸也好,是个痴儿也罢,她都不会放弃。她认为其他还好,只有眼盲才最可怕,所以还打算用纸摞浆糊做成硬纸板,剪成字去教他。可她只想到自己会对孩子不抛弃不放弃,可冯元呢?

是逃避也好,是菱儿对她的打击占据了她所有的精力也罢,总之她已经好几个月不去想冯元会对这个孩子如何了。当此时面临宫缩,与生产之日越来越近的情况下,在这个夜深人寂静的黑暗深处,她才清楚地知道,已经迫在眉睫了。不容逃避、不容软弱。

那道呼吸持重稳健,是绿莺的避风港。她忍不住将自己当做冯元,在他的立场上去想:若孩子是个残废,他会如何,是倍加疼爱,还是让其自生自灭,亦或是生生扼止其存活于眼皮底下?

想了一会就放弃了,她猜不透,猜不透冯元的想法。人们总要站在对方的角度去想问题,她可以当春巧,可以当秋云,可以站在她们的位置上去思考,可冯元不校他与她出身不同,经历不同,地位不同,就算她使劲儿去换位思考,也达不到,她发现自己没法当成冯元。

即便忽略掉那些出身、阅历和地位,光是男跟女这一点,就太不一样了。绿莺深觉,男人跟女人,完全来自两个世界,永远也不在一条直线上。

那么,就直接想好了。若孩子康健,那这些都是多余。若孩子残缺,冯元会不会更加怜惜疼爱、会不会认其自生自灭、会不会扼杀。前两者已经无所谓了,关键是最后一点。他会不会伤害孩子呢?

王姨娘曾过,冯元知道冯佟氏是害死她孩子的罪魁祸首,可他到底是事前默认还是事后不以为然,绿莺不知。但她总觉得,以他的为人,还真不像会亲手害死骨肉的冷血之人。

如果自己生下孩子,真是残废的话,只要他不动杀念,其他人,譬如冯佟氏,也不会多事的话,孩子应该没事。那这就需要他能庇佑了,只要他一句话,孩子的将来就保住了。绿莺想着个法子:一待孩子生下来,她就紧紧护在怀里,永远不离身。只要前头没事,时日久了,冯元更不可能再生歪心思了。

可中间却有个问题,就是:除了缺胳膊少腿,其他的可能当时并不能清楚啊,孩子,看不见、听不见、不了话,都是过几年才能发现的啊。冥思苦想半晌,她忽然抑制不住一声轻笑。想到身旁之人,她连忙收起嘴角,竖耳聆听,见没吵醒他,才放下心来。

为何笑,因为她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当时不知道孩子哪里不好,其实是最好,情分养了几年,即使将来显示出不足之处,冯元也更不可能舍得这孩子了。

宫缩一直断断续续持续到早起,绿莺与冯元洗漱完,就坐在了饭桌上。

吃了两块饼,喝了碗米粥,绿莺放下碗,忽然感到裤上一阵濡湿,黏腻温热,体内也在往外淌着甚么,像尿。她没有娘,所有已知的都是玄妙教的,少数孕妇在孕期会有失禁的情形出现,但她可从来没樱这不是尿,而是羊水。

昨儿的假使宫缩已然成了催产的令牌,产期提前了。

绿莺还算镇定,先是支使春巧秋云:“我要生了,去叫稳婆。”

身旁的冯元筷子呆呆地举在半空,看着她像看着一头大象,连点预兆都没有,刚才还在给他布菜呢,然后突然就冒出来一句我要生了?他愣住了,是真的愣住了,冯佟氏两次生产他都不在身边,但他起码知道,女人生孩子前难道不是先疼么?

女人生孩子就是在走鬼门关,翟婆子跟乔婆子一脸肃然,撒丫子一样跑过来,瘦长的身子犹如飞奔的一双竹筷,到了面前一点不耽搁,直接道:“还请姨娘马上进产房平躺,以防胎儿脐带脱垂危及少爷性命。”

冯元这回不含糊,打横抱起绿莺,让人开了侧边一道门,就往隔壁的产房送。

产房设在正房隔壁的耳房内,平时放杂物,已在她回府时,便已归置好。产床是一种在四角安木柱的榻,翟婆子帮着冯元让她躺正,然后掀起裙摆,褪下衬裤跟裤,在一片光溜溜的臀下垫了一方扁布枕,以便她能将下身抬高,不至于挤压脐带让胎儿窒息。

冯元在一边无所适从地看着,虽是一身直立稳挺,但也难免在那张微黑脸面上看到些许无措与茫然。面上是不知所措,心内却是喜不自胜。就像播种的老农,一年到头来浇水施肥,终于有一日,迎来了种瓜得瓜种豆得豆的日子,只余下傻笑跟挠头。

“大人,产房污秽,还请移步到隔间等待罢。”乔婆子忍不住委婉劝退男主人。

刚才她立在一边等了半晌,睁大眼珠子望着他,以为一切尽在不言中,可谁知这位大人还木登登地杵在这里。看着年纪,也是子孙成群了罢,又不是十六七的毛头子,连这规矩都不懂?

冯娴跟冯安的出生,冯元确实没经历过,但也知道产房男人不能待的法。他坐到榻沿上,握着绿莺的手,一手轻抚着她的脸颊,安抚道:“莫怕,争气些,替爷生个大胖子。疼是指定疼的,不过挺挺就过去了,到时候爷重重有赏。”

绿莺还有些回不过神来,总觉得眼前的景象有些不真切,这就要生了?孩子马上就出来了?她点点头,笑着道:“妾身不怕。”

瞧她还算稳当,没哭没慌,冯元眼里有着赞赏,他重重地捏了下她的手后,往门外走。

拉开门帘前,他想了想,回过身,深深地望着她:“爷就在隔壁坐着,哪也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