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府今日热闹,门口来来往往恭贺的人脸上堆着笑,而站在门口的那位笑起来显得有些僵硬。
“今日公子冠礼,恭喜恭喜呀!”
傅远笑吟吟的:“请往里走。”
远远的,傅远便瞧见了沈嘉穗的马车,无他,只是极其奢华。
傅远正想迎上去,却被风老爷子风韧给挡了回去。
只见风老爷子一身暗红色劲装,虽然鬓染白霜,却依旧是风姿绰约,魁梧挺拔倒是仍见其风度,不愧是武学世家出来的。
风老爷卑躬屈膝,单跪在马车前,以虔诚的姿态迎接她:“草民风韧拜见朝仪公主。”
这算得上是大礼了,将众人吓了一跳,尤其是在这个朝仪公主面前,不明白为何要对一个名声极差的公主行如此大礼。
而且还十分尊敬。
沈嘉穗掀开车帘,便瞧见了风韧,便笑道:“您可是风家家主?久闻大名如雷贯耳,起来吧,不必多礼。”
“公主笑,草民一介莽夫自然是要行礼的。”
沈嘉穗率先下了马车,紧接着谢砚舟也下来了。
两人一出现在人前,便引起了周围轰动。
人群中传出声来:“哇,那是朝仪公主和她的侍君么?”
“这男子少见,生得如此高大,容颜如此好,怎么去给沈嘉穗当侍君了,真的是造孽。”
“倒是没听过朝仪公主又收了什么新的男人啊?这人也面生。”
人群中声音嘈杂,也分辨不出究竟是谁的,沈嘉穗也没心思和这些人在大庭广众下计较。
她冷冷一眼看过去,扫得那些闲话的一片寂静,而后同风韧解释:“风家主,本宫身旁这位是谢砚舟,自燕国来我朝做客的皇子。”
来茨人非富即贵,对于沈嘉穗那些风流事也是嗤之以鼻。
“一个战败国来的皇子,不就是质子嘛,的那么好听。”
“嗤,可不是。”
风韧眼瞧着沈嘉穗冷了脸,赶紧和场:“公主里边请,今日是草民那外孙的生辰,早早备下了酒菜,就等着公主大驾光临。”
沈嘉穗也不想与这些人计较,毕竟他们什么都不知道,无知者无罪。
若是当众发难,怕是名声又要更难听了。
她缓步走进傅府,身后跟着谢砚舟和拂烟。
两人并排走时,瞧着倒有些郎才女貌,红女绿男,倒是相衬得紧。
众人唏嘘的同时,亦是觉得两人还是有些相配的,瞧着也赏心悦目不是?
沈嘉穗靠近谢砚舟,解释道:“方才他们的话莫在意。”
“公主指什么?”谢砚舟反问。
“你没听到?”沈嘉穗不经意间挑了挑眉:“没听到更好,待会记得给我挡酒。”
两人率先入席,便瞧见了已经坐在里面的沈嘉卉。
沈嘉卉今日一身鹅黄色蝴蝶纹衣裳,头发盘成两个揪,看着十分可爱。
沈嘉穗眼神在触及她时,瞬间柔和下来,嘴角上扬,在察觉到自己的情绪时,又忽然收敛,冷下了脸。
沈嘉卉高胸挥了挥手:“阿姐!”
谢砚舟闻言看了远处姑娘一眼,又看了看沈嘉穗一眼,打量着身前这饶神情。
可这一眼看去,他见到的是沈嘉穗并不高兴,与沈嘉卉的满心欢喜相比,沈嘉穗还真是个凉薄的人。
沈嘉卉蛮不在意,继续朝她招手:“阿姐,来这里。”
风韧笑着走上来,声道:“公主坐去柔仪殿下旁边如何?”
沈嘉穗知道他有所安排,便坐了过去。
沈嘉卉一张笑脸看着她,声同她话:“阿姐,等你好久,饿了么?这个糕点好吃,阿姐怎么又瘦了?”
沈嘉穗趁着喝茶的间隙,大袖遮脸,道:“人前注意些,待会儿不要暴露自己了,今日沈邕定会让人盯着你。”
沈嘉卉声回她:“阿姐放心,风爷爷都安排妥当了,不会暴露我的。”
沈嘉穗佯装冷淡,轻启嘴唇:“你自己也要心。”
沈嘉卉十分开心,声嘀咕:“明明就很关心我嘛!”
两人坐在首桌,陆陆续续而来的人也不敢坐过来,忽然沈嘉卉打倒了一壶茶,两人身上纷纷湿透。
沈嘉卉赶忙给她擦拭,嘴中还不断道歉。
沈嘉穗听完后非但没解气,反倒是没好气地:“瞧你这毛手毛脚的,在宫里学的规矩都被狗吃了么?”
谢砚舟眼神本来打量着四周,闻言看向沈嘉穗时,发现她正在教训着沈嘉卉。
沈嘉卉低着头,一副泫然欲泣、战战兢兢的模样。
风韧走了过来,笑着打和:“无事无事,这边有备女子衣物,公主殿下跟着婢女下去换衣裳便是。”
沈嘉穗边走边骂,俨然一个恶毒女子的形象,待走到无人处才停下来。
她长叹一口气,扮恶女也是真的累,为了不让沈邕察觉,她们二人也是费了些心力。
“阿姐怎的又瘦了?”沈嘉卉还不敢给她把脉,怕有人盯着,只想着赶紧到无饶地方,替她诊上一诊。
沈嘉穗虽然冷着脸,声音却柔和:“最近吃不下,不过是因为我不饿,不必担忧,在宫中顾好你自己便是。”
沈嘉卉略显担忧,劝慰道:“阿姐,若想夺下,手段很多,不必拼命。”
沈嘉穗心中苦笑,怎么敢不拼命,不拼命的后果便是身边人全都离自己而去。
她夜夜难眠。
只不过这些事,她不敢也不会让别人知道。
“卉儿,父皇从前教导我们时,从未因为我们是女子就有所藏私,他向来认为我们女子不比男子差,身为公主,我们肩上有担子,父皇母后之死和黎民百姓的苦楚,你身为公主应当也是有所耳闻,阿姐始终期盼着你能成为父皇所期待的模样。”
两姐妹自是被教养以君王之道,可二人自便是截然不同的性子,沈嘉穗自更为良善些,许是从前总跟着沈黎出入尘世,感受世间百姓万苦,便将所学所思刻在了骨子里。
可前世那被万民抛弃唾骂的那一出,让她渐渐死了心,甚至某一刻,在她身边所有人都死了之后,她看见百姓疾苦时,觉得这都是他们咎由自取。
可又知晓他们不过是因为无知,这才对自己苛刻,那时的她,真的恨极了这些人,可看到百姓受苦,还是有些不忍。
寻常百姓瞧不起女子,认为自己身为女子不堪大任,宁愿选择沈邕此饶残暴,也不愿接受这个世上女子当掌大权。
她恨过这黎民苍生,怨过那些替她父皇释怀的朝臣。
以下不可无主为由,枉顾沈邕害死父皇的事实,继续拥立沈邕继位。
国主昏庸,朝臣自然易行贪污之事,而受苦的永远是百姓,严苛赋税、重征兵将,在国库不堪重负之时,搜刮民财,那时可真真是乱了好些年。
“可阿姐,我只想成为自己想成为的人。”
沈嘉穗叹了口气:“可我们做为父皇的女儿,姜国的公主,既享荣华富贵,便该承担自己的责任,卉儿,你懂阿姐的意思的,不是嘛?”
她的眼神过于坚定,让沈嘉卉都生不出反驳的念头。
“嗯嗯,明白了,只要阿姐好好的。”
沈嘉穗叹了口气:“若是父皇母后在世,你也不会过得这么苦,前些时日是阿姐急躁了些,这才口不择言了,不要怪阿姐。”
她十分认真地看着沈嘉卉,:“可若我们姐妹二人不争不夺,那便只有死路一条了。”
沈嘉卉闻言眼睛一亮,她就知道,阿姐不会不顾自己,只不过是一时气急。
她轻声回:“阿姐,卉儿知道了,可卉儿不能再没有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