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3年8月16日拂晓
滇西的拂晓裹着刺骨凉意,晨雾如牛乳般泼洒在象达镇西的红土公路上,能见度不足五十米。硝烟在雾中凝着不散,混着稻田里的湿气,呛得人喉咙发紧。突然,一阵密集的轻重机枪声从一团第一道阻击线的侧后方炸响——日军迂回部队一千二百人借着夜色掩护,竟穿过了公路两侧的烂泥稻田,摸到了防线侧翼,三挺九二式重机枪架在土坡上,枪口喷吐着火舌,瞬间将一营的两名重机枪手扫倒在散兵坑内。
“狗娘养的鬼子,居然玩阴的!”韩团长趴在第一道防线的土坡后,看着日军士兵如蝗虫般从稻田里跃起,朝着防线缺口冲锋,气得咬牙切齿。散兵坑里的战士们被侧翼火力压得抬不起头,日军的掷弹筒炮弹接二连三地落在坑边,红土被炸得飞溅,不少战士的军装都被泥沙浸透。
陈惊雷在指挥点的土坡上看得真切,晨雾中日军的钢盔泛着冷光,迂回部队的指挥官正举着军刀大喊,显然是想趁乱撕开防线,与正面援军形成夹击。他猛地攥紧拳头,转身对通讯兵吼道:“立刻给韩团长传死命令:三营抽两个连,五分钟内抢占第一道防线南侧的鹰嘴坡!用重机枪架起交叉火力,把迂回鬼子的冲锋势头压下去!一营就算拼光最后一个人,也得守住散兵坑,不准让鬼子往前挪一步!”
通讯兵应声狂奔,绑腿上的红土甩得飞起。陈惊雷又转向身边的参谋,眼神锐利如刀:“给赵铁锤发信号弹,三发蓝烟!让他带爆破连一组,从公路北侧的酸枣丛迂回,炸掉鬼子的重机枪阵地!告诉她,鬼子的机枪是钉在土坡上的,用连环炸药包,炸完立刻回撤,别恋战!”
韩团长接到命令时,第一道防线已经被撕开两个半米宽的缺口,三名日军士兵正举着刺刀往散兵坑里跳。“三营二连、三连跟我上!”他一把抄起身边的轻机枪,朝着鹰嘴坡方向冲去。战士们扛起重机枪,沿着田埂狂奔,红土灌满了军靴,踩在脚下咕叽作响,却没人敢放慢脚步。鹰嘴坡虽不足百米高,却是侧翼的咽喉——站在坡顶,能俯瞰整个稻田和防线侧翼,谁占了这里,谁就掌握了主动权。
三营的战士们刚爬上坡顶,就被日军的流弹扫倒两人。“快架枪!”连长嘶吼着,战士们不顾生死,将重机枪架在坡沿的石头后,枪口对准稻田里的日军。“开火!”两挺重机枪同时喷出火舌,子弹如暴雨般扫过稻田,日军士兵纷纷卧倒,泥浆溅满了他们的军装,不少人被击中,惨叫着滚进烂泥里。
第一道防线内,一营战士趁着日军被压制,纷纷从散兵坑跃起反击。班长老李抓起三颗手榴弹,拧开盖子咬掉引线,手腕一甩,三颗手榴弹呈品字形飞向日军聚集处。“轰隆!”爆炸声过后,日军的冲锋队形被打乱,老李趁机大喊:“刺刀上膛!跟我冲!”战士们端着上了刺刀的步枪,从散兵坑里冲出来,与缺口处的日军展开白刃战。
轻伤员王强的胳膊被弹片划开一道三寸长的口子,鲜血顺着胳膊往下淌,滴在红土上。他撕下衣襟胡乱缠了缠,抓起身边牺牲战友的轻机枪,对着缺口处的日军疯狂扫射。子弹打光了,他就抡起机枪枪托,砸向冲过来的日军士兵,枪托被砸得变形,他的虎口也震出了血,却依旧嘶吼着战斗。
公路北侧的酸枣丛里,赵铁锤带着五名爆破手钻行,带刺的枝条刮得他们脸上、手上全是血痕。“前面五十米就是鬼子的机枪阵地!”赵铁锤压低声音,透过晨雾看到三挺重机枪正疯狂扫射鹰嘴坡,日军机枪手的后背完全暴露在他们面前。他从背包里掏出两个炸药包,用绳子捆在一起:“连环包,我去炸中间那挺,你们俩炸左边,俩炸右边,听我口令一起拉弦!”
五人分成三组,借着酸枣丛的掩护,悄无声息地摸到日军阵地后侧。赵铁锤趴在地上,慢慢往前挪,离中间那挺机枪只有三米远时,他猛地起身,将连环炸药包塞进机枪底座,手指狠狠拽了一下导火索。“撤!”他大喊一声,转身就往酸枣丛里扑。另外四名爆破手也同时行动,炸药包纷纷贴在机枪旁。
日军机枪手听到动静,刚要回头,就被扑面而来的爆炸声吞没。“轰隆!轰隆!轰隆!”三声巨响接连炸响,日军的重机枪阵地瞬间被掀翻,机枪手的尸体被抛向空中,阵地变成了一片焦黑的废墟,碎石和弹片溅得老远。
与此同时,镇西炮楼的肃清战斗已进入白热化。邓营长的二团战士们炸开西门后,遭到日军的逐层抵抗——炮楼的楼梯狭窄陡峭,日军在每一层都设置了路障,用步枪和手榴弹封锁通道。“掷弹筒压制!”邓营长下令,两名掷弹手架起掷弹筒,对准二楼的射击孔发射。“咻——轰隆!”榴弹炸开,二楼的日军惨叫着倒下,射击孔被砖石堵塞。
“二连跟我上!”邓营长拔出驳壳枪,率先冲进炮楼。楼梯上满是鲜血和尸体,战士们踩着尸体往上冲,刚到三楼,就遭到日军的白刃反击。一名日军军官举着军刀,朝着邓营长劈来,邓营长侧身躲过,驳壳枪近距离开火,子弹穿透了日军军官的胸膛。
李握着刺刀,跟着班长冲上四楼。楼顶的日军指挥官带着最后五十余名残敌,依托楼顶的观察哨负隅顽抗,一挺重机枪死死封锁着楼梯口。“搭人梯!”班长大喊,两名战士立刻蹲下,李踩着他们的肩膀,猛地跃上四楼平台,刺刀直刺重机枪手的后背。机枪手惨叫着倒下,李顺势夺过重机枪,调转枪口朝着日军扫射。
楼顶的空间狭窄,战士们与日军近身搏斗,刺刀碰撞的清脆声响、呐喊声、惨叫声交织在一起。一名日军士兵举着刺刀刺向李的后背,班长见状,毫不犹豫地扑了上去,用身体挡住了刺刀,日军的刺刀深深扎进班长的胸膛。“杀了他!”班长咳出一口鲜血,指着那名日军喊道。李红着眼睛,转身朝着日军士兵猛刺,刺刀从他的胸膛穿入,又从后背穿出。
凌晨五点,炮楼残敌被彻底肃清,日军指挥官的尸体从楼顶摔下去,重重砸在红土公路上。邓营长抹了把脸上的血,对着通讯兵大喊:“二团全体集合!留三十人看管俘虏和物资,其余四百五十人,跟我驰援阻击线,从鬼子迂回部队的屁股后面打!”
战士们来不及擦拭武器上的血迹,立刻朝着阻击线狂奔。沿途的民房里,残留着战斗的痕迹——日军的尸体横七竖柏躺着,残破的军旗被踩在脚下,战士们路过时,有的顺手捡起日军的步枪补充弹药,有的抓起一块压缩饼干塞进嘴里,一边跑一边咀嚼。
此时的阻击线战场,局势已发生逆转。正面援军被一团的第二道防线死死压制,两门105毫米榴弹炮精准打击日军的步兵炮阵地,日军的两门步兵炮被炸毁,剩余的两辆装甲车也被赵铁锤的爆破连用反坦克炸药包炸断履带,瘫在公路中间,成了活靶子。迂回部队则被三营和二团的援军前后夹击,陷入了包围圈,日军士兵在稻田和公路之间乱窜,却找不到突围的缺口。
“发起总攻!”陈惊雷站在指挥点,举起信号枪,三发红色信号弹划破晨雾。一团的战士们从正面推进,榴弹炮持续轰鸣,将日军的阵地炸得千疮百孔;二团的战士们从后侧冲进包围圈,刺刀和步枪交替使用,日军士兵纷纷放下武器投降;赵铁锤的爆破连则朝着日军的最后一处抵抗据点冲去,战士们抱着炸药包,炸开了日军的临时掩体。
一名日军士兵举着军刀,朝着赵铁锤冲来。赵铁锤咧嘴一笑,不闪不避,等日军士兵靠近时,他猛地侧身,一把夺过军刀,反手将刀刺进日军士兵的腹部。“就这点能耐,还敢来中国撒野!”他啐了一口,拔出军刀,朝着下一名日军冲去。
战斗持续到拂晓六点,色渐渐亮了起来。日军的三千人援军被全部歼灭,共毙伤日军两千三百余人,俘虏两百余人,缴获步兵炮两门、重机枪四挺、轻机枪二十挺、步枪一千二百余支、弹药两万余发。纵队也付出了沉重的代价:一团伤亡一百二十人,二团伤亡九十八人,爆破连伤亡五人,后卫部队伤亡三十人,重伤员数量增至四十二人。
战士们疲惫地坐在红土公路上,有的靠在树干上,头一歪就睡着了;有的在擦拭武器,枪膛里的硝烟味还未散尽;有的在给伤员包扎伤口,卫生队的磺胺类西药已所剩无几,医护人员只能用捣烂的草药敷在伤口上,用布条紧紧缠住。
后勤部的战士们带着缴获的粮食赶来,给每个人分发了两块压缩饼干和一罐罐头。战士们狼吞虎咽地吃着,不少人噎得直打嗝,却依旧不停地往嘴里塞——他们已经两没正经吃一顿饭了。一名年轻战士把自己的罐头分给了重伤员,自己只啃着干硬的压缩饼干,:“我年轻,扛得住,伤员需要补充营养。”
陈惊雷走到俘虏群中,让翻译询问日军军官。得知日军第56师团主力已在龙陵城西集结完毕,准备两后对远征军的攻城部队发起反扑,此次象达镇的援军,就是为了牵制纵队,不让纵队与远征军汇合。此外,日军本土正紧急征召青少年入伍,运往中国战场,武器生产也因原材料短缺,质量大不如前——不少缴获的步枪,枪膛里甚至有明显的砂眼。
就在这时,一名通讯兵骑着快马从龙陵方向疾驰而来,马身上的汗水浸透了鬃毛。他翻身下马,气喘吁吁地递上电报:“司令员!远征军前沿指挥部急电,远征军已攻克龙陵外围的三座据点,正准备对龙陵城发起总攻,但日军的援军也在向龙陵靠拢,请求我们立刻向龙陵靠拢,从西侧夹击日军第56师团主力!”
陈惊雷接过电报,快速浏览后,立刻转身对身边的韩团长、邓营长、赵铁锤下令:“各部立刻整理装备,清点物资,半时后集合!重伤员随卫生队和后勤部先向龙陵方向转移,轻伤员编入各战斗部队,携带所有缴获的武器和弹药,立刻向龙陵开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