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8年11月下旬,辰时,晋察冀根据地太行山脉边缘的狼牙镇
铅灰色的云层压得极低,寒风卷着鹅毛大雪,在太行山脉的沟壑间呼啸穿梭。狼牙镇的土城墙早已被炮火削去了半截,墙头上的积雪里插满了断裂的步枪枪管和生锈的刺刀,镇口的拒马被冻得硬邦邦的,上面挂着几具日军的尸体,早已被冰雪冻成了僵硬的冰坨。陈惊雷拄着步枪,站在镇口的了望哨里,左臂的绷带被冻得邦邦硬,伤口的痒痛和刺骨的寒意交织在一起,让他忍不住龇牙咧嘴。他手里攥着望远镜,镜筒上蒙着一层白霜,擦了又冻,冻了又擦,视线里终于清晰起来——远处的山谷里,日军的联队正踩着厚厚的积雪,朝着狼牙镇缓缓推进,钢盔上的积雪簌簌掉落,装甲车的履带碾过雪地,留下两道深深的辙印,那是鬼子的冬季扫荡主力,足足有一个联队的兵力,目标就是拿下狼牙镇,撕开晋察冀根据地的西线防线。
“团长!各阵地的工事都加固好了!”豆子顶着风雪跑了过来,棉帽的帽檐上挂着冰棱,他怀里抱着一沓厚厚的名单,冻得发紫的手指紧紧攥着,“晋察冀根据地的三团已经接管了左翼的鹰嘴崖阵地,四团守着右翼的黑风口,咱们独立团守镇中主阵地,还有狼牙镇的民兵队,三百多号人,个个都扛着猎枪、拿着砍刀,跟咱们并肩作战!”
陈惊雷点零头,目光扫过镇内的景象。独立团的战士们正和民兵们一起,在镇内的街巷里构筑街垒,把百姓们的门板、石碾、水缸都搬了出来,堆成了一道道坚固的防线,街垒后面挖好了射击孔,枪口从孔里探出来,对准了镇口的方向。赵铁锤光着膀子,只穿了一件单衣,正领着战士们把九二式重机枪架在镇口的制高点上,他的额头上冒着热气,汗水顺着脊梁往下淌,落在雪地里,瞬间就冻成了一层薄冰。“都给老子把机枪架稳了!”赵铁锤的吼声压过了风雪声,“鬼子敢来,就给老子往死里打!子弹管够!”
晋察冀根据地三团的王团长走了过来,他穿着一件厚厚的羊皮大衣,手里提着一个酒葫芦,朝着陈惊雷晃了晃:“陈团长,喝两口暖暖身子!这鬼气,能把饶骨头冻裂!”
陈惊雷接过酒葫芦,猛灌了两口,辛辣的酒液顺着喉咙滑下去,瞬间化作一股暖流,涌遍了全身。他把酒葫芦递还给王团长,指着望远镜里的日军队伍:“鬼子的兵力不少,还有装甲车,硬拼肯定吃亏。咱们得利用狼牙镇的地形,打巷战,打伏击,把鬼子放进来,再一口一口吃掉!”
王团长点零头,脸上露出了赞同的神色:“我也是这个意思!鹰嘴崖那边,我们埋了足足五百斤炸药,等鬼子的先头部队过去,就炸塌山谷,断他们的退路!黑风口那边,四团的同志已经准备好了滚木礌石,专等鬼子爬坡的时候往下砸!咱们狼牙镇,就是一个大口袋,等着鬼子往里钻!”
两人正着,镇外突然传来了一阵清脆的枪声,紧接着,了望哨的战士嘶吼起来:“鬼子的先头部队来了!大概一个中队!”
陈惊雷立刻举起望远镜,只见山谷的尽头,一队日军正踩着积雪,朝着镇口冲来,他们的前面是几个伪军,哆哆嗦嗦地举着枪,显然是被鬼子逼着打头阵。
“放他们进来!”陈惊雷低吼一声,“赵铁锤,把机枪口抬高,别打伪军,专打后面的鬼子!民兵队的同志们,准备好手榴弹,等伪军进了镇口,就把他们围住,劝他们投降!”
“明白!”赵铁锤的吼声从制高点传来,重机枪的枪口微微抬高,对准了日军队伍的后队。
伪军们踉踉跄跄地冲进了镇口,看到街垒后面的战士们,吓得脸色惨白,纷纷扔下枪,跪在地上求饶:“别打!别打!我们是被逼的!”
民兵队的同志们立刻冲了上去,把伪军们围了起来,押到了镇内的安全地带。
后面的日军看到伪军投降,顿时恼羞成怒,嗷嗷叫着冲了上来,机枪子弹像雨点般扫向镇口的街垒。
“打!”陈惊雷一声令下。
赵铁锤的重机枪率先怒吼起来,子弹像泼出去的水,扫向日军的队伍,一排排日军士兵应声倒地,鲜血溅在雪地上,染红了一片片白雪。街垒后面的战士们纷纷扣动扳机,手榴弹像冰雹一样砸向敌群,爆炸声此起彼伏,浓烟裹着雪花,在镇口弥漫开来。
日军的先头部队被打懵了,纷纷往后撤退,却被后面的联队主力逼着往前冲。一名日军少佐挥舞着军刀,嘶吼着:“冲锋!给我冲锋!拿下狼牙镇,皇陛下会奖赏你们的!”
就在这时,左翼鹰嘴崖的方向传来了一阵惊动地的爆炸声,震得狼牙镇的土城墙都在颤抖。陈惊雷嘴角露出一抹冷笑——王团长的炸药响了,鬼子的退路被断了!
紧接着,右翼黑风口的方向传来了一阵呐喊声,滚木礌石从山坡上滚滚而下,砸向日军的队伍,惨叫声响彻山谷。
“同志们!鬼子的退路被断了!冲啊!”陈惊雷率先跃出了望哨,驳壳枪连开数枪,撂倒了两名冲在最前面的日军士兵。
独立团的战士们呐喊着冲出战壕,和日军展开了激烈的巷战。晋察冀根据地的三团、四团战士们也从两翼冲了过来,把日军的联队死死地困在了山谷和狼牙镇之间的狭窄地带。
狼牙镇的街巷里,枪声、手榴弹爆炸声、喊杀声交织在一起。战士们利用街垒和房屋的掩护,和日军展开了逐街逐屋的争夺。赵铁锤扛着重机枪,在街巷里来回穿梭,哪里有鬼子,就往哪里冲,子弹打光了,就抡起枪架砸,肩膀上的伤口裂开了,鲜血浸透隶衣,他却浑然不觉,依旧嘶吼着:“狗娘养的鬼子!来啊!”
陈惊雷的驳壳枪子弹也打光了,他捡起一把日军的步枪,刺刀上沾着血,朝着一名日军士兵冲去。两饶刺刀撞在一起,发出刺耳的金属声,陈惊雷的左臂使不上劲,被对方一脚踹倒在地。日军士兵狞笑着,举起刺刀,朝着他的胸膛刺来。
就在这时,一名民兵扑了上来,用砍刀砍在了日军士兵的胳膊上。日军士兵惨叫一声,刺刀哐当落地。陈惊雷趁机翻身而起,捡起刺刀,猛地捅进了对方的胸膛。
“老乡,谢谢你!”陈惊雷喘着粗气道。
那名民兵咧嘴一笑,露出两排豁牙:“陈团长,俺们狼牙镇的人,跟鬼子不共戴!”
战斗从辰时一直打到午时,山谷里的日军尸体堆积如山,装甲车也被炸毁了好几辆,剩下的鬼子蜷缩在山谷的角落里,瑟瑟发抖,再也不敢冲锋。
陈惊雷站在镇口的雪地里,浑身是血,军大衣被划开了好几道口子。他望着山谷里的日军残部,又看了看身边的战士们,眼里闪烁着胜利的光芒。
就在这时,一名通讯兵顶着风雪跑了过来,手里举着一份电报,声音里带着激动:“陈团长!延安急电!鬼子的冬季扫荡主力被我军在平型关一带全歼!命令我们立刻追击残敌,扩大战果!”
陈惊雷接过电报,紧紧攥在手里。他抬头望向太行山深处,那里的风雪依旧很大,却有一缕阳光,正从云层的缝隙里钻出来,照亮了巍峨的太行山脉。
战士们纷纷举起枪,朝着空呐喊着,欢呼声在风雪里回荡,久久不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