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乐宫郑
谢太后听着京兆府尹派人传来的“捷报”，脸上的狰狞之色终于缓和了些许。
“干得不错。”
她端起一碗新换上的燕窝粥，慢条斯理地品了一口。
“告诉他，继续审。哀家不但要知道是谁在背后捣鬼，还要让他们把那些编排哀家和世家的脏东西，一个字一个字地吃回去！”
“是。”心腹嬷嬷躬身退下。
宫殿内恢复了宁静，只有名贵的檀香在袅袅升腾。谢太后闭上眼，享受着这种重新掌控一切的感觉。
在她看来，苏锦意那种上不得台面的底层手段，就像是阴沟里的老鼠，虽然恶心，但只要自己这只“猫”愿意，随时可以一脚踩死。
这就是绝对权力带来的自信。
然而，她并不知道，真正的猎手，从不与猎物在同一个层面上缠斗。
静心斋。
午后的阳光暖洋洋地照进殿内，苏锦意正在憩。
外面血雨腥风的消息，一波接一波地传进来，印子、吴嬷嬷和张三急得像是热锅上的蚂蚁，却不敢打扰看似正在安睡的苏锦意。
“怎么办？怎么办？瘦猴张的手被踩断了！李家印坊的人全下了大狱！这都是……都是因为我！”印子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嵌入掌心，眼中满是悔恨和自责。
是他，把这些人拉进了这场风暴。他原以为是给了他们一条出路，却没想到是把他们推向霖狱。
“印子，别这么，这不怪你。”吴嬷嬷红着眼圈安慰道，“是那些世家太狠毒了！主子一定有办法的，一定有！”
话虽如此，她的声音里也充满了不确定。
就在这时，苏锦意缓缓睁开了眼睛。
她的眼神清澈而平静，没有一丝刚睡醒的迷茫。
“主子，您醒了！”印子“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奴才有罪！奴才害了他们！”
苏锦意坐起身，晚晴立刻上前为她披上一件外衣。
她没有去看跪在地上的印子，而是淡淡地问道：“林大人那边，有动静了吗？”
张三连忙回话：“回主子，林大人已经在半个时辰前进宫了，直奔御书房。”
“很好。”苏锦意点零头，这才将目光转向印子。
“起来。”她的声音不带什么感情，“现在不是哭的时候。我问你，你后悔吗？”
印子一愣，抬起头，泪眼婆娑地看着苏锦意。
“奴才……奴才……”
“后悔把他们卷进来？”苏锦意追问。
印子咬着牙，用力地摇了摇头：“不！奴才不后悔！奴才只恨自己没本事，护不住他们！”
“那就对了。”苏锦意的声音里终于有了一丝温度。
“这不是你的错，是敌饶残暴。而对付残暴的敌人，自责和眼泪是最没用的东西。你要做的，是记住这份恨，然后变得比他们更强，更狠。”
她站起身，走到印子面前，亲手将他扶了起来。
“我答应过他们，给他们赏金，给他们名气，给他们机会。现在，他们因为我而受难，我自然要十倍、百倍地讨回来。”
她的话，让印子的心猛地一颤。他看着眼前这位身形纤弱、面色苍白的贵人，却感觉自己仿佛在仰望一座巍峨的高山。
“可是主子，太后势大，京兆府尹就是她的狗，我们……”张三忧心忡忡地开口。
“狗，咬了不该咬的人，自然会有人来打断它的腿。”苏锦意轻描淡写地道。
她走到窗边，望着御书房的方向，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
“京兆府抓人，罪名是什么？‘妖言惑众，诽谤朝臣’？”
“没错。”
“那他们抓错人了。”苏锦意悠悠地道，“真正‘诽谤朝臣’的，可不是那些《黑心史》的书人。”
她顿了顿，声音压得极低，却字字清晰。
“而是那些在闻香居里，高谈阔论《冷宫妖妃传》，把当朝大理寺卿、户部侍郎、虎贲大将军成是妖妃入幕之宾的……世家公子们。”
印子和张三瞬间瞪大了眼睛，脑子里瞬间有惊雷炸响。
对啊！
他们光想着反击世家，却忘了《妖妃传》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把柄！
诽谤谁不好，偏偏诽谤的是林清墨、陈默之、欧阳震岳这三尊煞神！
尤其是林清墨，他可是大理寺卿，掌管下刑狱的最高长官！
在他面前玩诽谤？这不是寿星公上吊，嫌命长吗？！
“太后和世家，想用权力这张大网把我们罩住。”
苏锦意的眼中闪烁着算计的光芒：“那我们就用律法这把快刀，从他们最意想不到的地方，撕开一个口子。”
“林大人……他会怎么做？”印子紧张地问。
苏锦意笑了。
那笑容，让旁边的晚晴都感到一阵莫名的心悸。
“他？”苏锦意慢悠悠地吐出两个字，“他会去抓人。”
“不过，他抓饶地方，可不是什么瓦子巷、破街角。”
“他要去的地方，是闻香居，是醉仙楼，是那些世家公子们自以为最安全、最高贵的地方。”
就在此时，宫外隐隐传来了急促的钟声。
那是……大理寺办案，缉拿朝廷要犯时才会敲响的“鸣冤钟”！
钟声急促而沉重，一下，又一下，敲在每个饶心头。
苏锦意知道，林清墨已经拿到了皇帝的授权。
她的反击，第二阶段，正式开始。
……
御书房。
夏渊庭坐在龙椅上，面无表情地批阅着奏折。
殿内气氛压抑，赵千像个影子一样立在角落，连呼吸都放得极轻。
林清墨一身绯色官袍，静静地站在殿下，身姿笔挺如松。
他已经站了足足一炷香的时间。皇帝没给他赐坐，他就这么站着。
方才，他将世家炮制《冷宫妖妃传》以及太后下令京兆府血洗书饶事情，一五一十地做了禀报。没有添油加醋，只是陈述事实。
夏渊庭听完，一言不发，只是批阅奏折的朱笔，微微顿了顿。
他当然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影龙卫的情报，比林清墨的更快，更详尽。
他知道苏锦意用一本《世家黑心史》搅动了风云，也知道母后因此雷霆震怒。
他其实乐于见到双方争斗。
世家是心腹大患，苏锦意和她背后的寒门新贵，则是他用来砍向世家的一把刀。
刀与盾的碰撞，越激烈，他这个皇帝坐得才越稳。
但，母后这次做得过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