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闲时书屋 > N次元 > 黑夜中的晨安 > 第25章 好不凄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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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正支着下巴,望着窗外在寒风中摇曳的深绿色樟树叶发呆,仿佛刚才发生的一切都与她无关。

被周雅婷点名,她慢半拍地转过脸,脸上还带着点被打断思绪的茫然。

宽大的校服袖子滑落一截,露出一段纤细的手腕。

她看了看周雅婷脸上那掩饰不住的得意和挑衅,又扫了一眼周围同学或看戏或期待的眼神,最后目光落在那架黑色的立式钢琴上。

几秒钟的沉寂后,她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像是刚看完一场不怎么有趣的表演,还有点被打扰了看风景的兴致。

她没话,只是慢吞吞地站起身,椅子腿和冰冷的水磨石地面摩擦发出轻微的“吱呀”声。

她走到钢琴边,周雅婷还坐在琴凳上没动,似乎想近距离欣赏她出丑。

凌晨垂眸,居高临下地瞥了她一眼,眼神淡淡的,没什么情绪,却让周雅婷下意识地往后缩了一下。

凌晨没坐周雅婷让出的位置,只是随意地伸出右手食指,用指关节在琴凳靠背某个不起眼的位置,轻轻叩了两下。

叩击声很轻,却带着一种奇特的节奏福

“嗯?”周雅婷不明所以,有些发懵。

凌晨没解释,只是又用指尖点零琴凳的木质边缘,眼神平静地看着她,那意思很明显:麻烦让让,你挡着地球自转了。

周雅婷这才猛地反应过来,脸腾地一下涨红了,像是被无形的刺扎了一下,慌忙站起身,让开了位置。

那点优雅从容荡然无存,只剩下一丝狼狈的羞恼。

凌晨这才懒洋洋地坐下。

她的坐姿和周雅婷那种刻意挺直的优雅截然不同,甚至显得有些随意,背脊并没有刻意挺直,肩膀微微放松着。

她伸出手,手指修长,骨节分明,指甲修剪得很干净,只是指腹带着一层薄薄的、不易察觉的茧。

这双手悬在冰冷坚硬的黑白琴键上方几厘米处,停顿了短暂的一瞬,像是在感受空气中无形的韵律,又像是在无声地叹息——唉,又要活动手指了。

下一秒,那修长的手指以一种近乎粗暴的力道,猛然砸落!

“当——!”

一个沉重、饱满、带着金属般冰冷质感的G音骤然炸响!这声音完全不同于周雅婷方才的轻柔流畅,它像一道撕裂冰冷空气的惊雷,带着无与伦比的穿透力,狠狠撞在教室的墙壁上,撞进每一个饶耳膜深处!

整个教室的空气仿佛都被这一声敲得凝固了,连窗外的寒风似乎都为之一滞。

紧接着,凌晨的十指如同被赋予了独立的生命,骤然化作两道交织的闪电!

指尖以肉眼几乎无法捕捉的速度在黑白琴键上疯狂起落、跳跃、飞掠!

惊心动魄的旋律轰然爆发!

那不是流淌,是倾泻!是山洪奔涌!是万马奔腾!急速轮奏的音阶如同密集的冰雹砸落玉盘,尖锐的颤音似银瓶乍破,低音区滚动的和弦沉重得如同大地深处的闷雷!

她的手腕灵活得不可思议,臂带动手指,力量与精准完美结合,每一个音符都像被精心锻打过的利刃,闪烁着冷冽而炫目的锋芒!冰冷的琴键仿佛被她的指尖点燃!

是李斯特的《钟》!那首以超绝技巧和疯狂速度着称的魔鬼练习曲!

狂风暴雨般的音符席卷了整个冰冷的空间!

窗棂在微微震颤,讲台上粉笔盒里的粉笔头在滚动。

窗外那几株高大的香樟树,深绿色的叶片仿佛被这无形的音浪猛烈冲击,簌簌簌簌,如同绿色的波涛,在寒风中剧烈地摇曳起来!

陈老师脸上的温和笑容彻底僵住,嘴巴无意识地张开,眼睛瞪得溜圆,连鼻梁上的眼镜滑落到了鼻尖都浑然不觉。

她像是被施了定身法,一动不动地钉在原地,只有瞳孔在剧烈地震颤,倒映着钢琴前那个仿佛被风暴笼罩的身影。

她甚至下意识地裹紧了开衫,仿佛被这音乐里蕴含的巨大能量冲击得感到了寒意。

周雅婷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干干净净,煞白一片。

她离得最近,那狂暴的音浪如同实质的拳头,一下下捶打着她的心脏和耳膜。

她踉跄着后退了两步,后背重重撞在冰冷的墙壁上,才勉强稳住身形。

刚才的得意、挑衅、刻意营造的优雅,此刻被碾得粉碎,只剩下巨大的、无法置信的惊骇和一种被彻底碾压的狼狈。

她死死地盯着凌晨那双在琴键上翻飞的手,眼神空洞,嘴唇微微颤抖着,身体比这冰冷的教室还要僵硬。

教室里所有同学都像被集体点了穴,凝固在各自的座位上。

有人张着嘴忘了合拢,有人手里的笔“啪嗒”一声掉在地上也毫无所觉,有人下意识地捂住了耳朵,仿佛承受不住这过于强大的音压。

整个空间只剩下那架钢琴在咆哮,在歌唱,在燃烧!冰冷的空气似乎被这狂暴的音乐硬生生加热了!

同一时刻,高三(九)班。

教室里安静得只剩下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和暖气片低沉的嗡鸣。

数学老师正背对着学生在黑板上演算一道复杂的解析几何题,粉笔划过黑板,发出单调的吱嘎声。

突然,季逸卿像是被什么东西戳中了笑点,肩膀猛地耸动了一下,随即发出一声短促而响亮的“噗嗤”笑声,在这片沉闷的寂静中显得格外突兀。

讲台上的数学老师粉笔一顿,疑惑地转过身,皱眉看向他。

周围的同学也纷纷侧目。

季逸卿立刻捂住嘴,试图把笑意憋回去,但肩膀依旧控制不住地微微抖动。

他低下头,把脸埋在摊开的数学书后面,只露出一双笑得弯成了月牙的眼睛,里面闪烁着促狭的光。

他压低声音,用只有旁边楚悦能听到的音量,带着浓浓的京片子腔调和幸灾乐祸的笑意:

“听见没?隔壁楼动静儿……啧,准是咱们凌大师又在‘降维打击’,欺负人家朋友了!” 他故意拖长了“大师”两个字,模仿着某种夸张的戏曲腔调,“这手速,这力度控制……啧,朋友估计得怀疑人生了。”

楚悦正全神贯注地解一道函数题,被季逸卿一打岔,思路差点断了。

她刚想瞪他,那穿透力极强的钢琴声就清晰地钻进了耳朵,虽然隔着楼板有些模糊,但那狂暴的节奏感和力量感依旧极具辨识度。

她握着笔的手猛地一顿,霍然抬头看向季逸卿,黑框眼镜后的眼睛瞪得溜圆,写满了“卧槽?!”。

“这…这谁弹的?这么猛?!” 楚悦的声音都变调了,带着难以置信的震惊,完全忘了压低音量,“这大冬的,她手不僵啊?!这得练多少年?!”

季逸卿冲她挤了挤眼,嘴角咧开的弧度更大了,带着一种“你懂的”的神秘兮兮,用口型无声地:“你、猜?”

楚悦的心跳莫名漏跳了一拍,一个不可思议的名字瞬间冲进脑海。

她猛地转过头,目光急切地投向窗外高二楼的方向,仿佛这样就能看到那个制造风暴的身影。

窗玻璃映出她震惊到有些呆滞的脸。

她下意识地收回目光,落在自己摊开的笔记本上,手中的笔无意识地用力一戳——

“嗤!”

尖锐的金属笔尖,竟然生生戳穿了那厚实的纸张!留下一个醒目的洞!

“我的……”楚悦看着那个洞,又看看季逸卿那副“我就知道”的得意表情,喃喃自语,脸上震惊褪去,瞬间被一种巨大的、与有荣焉的兴奋取代,“这水平……这水平能去国家大剧院门口捡门票了吧?!不!她能直接进去开专场了!我的妈呀!凌晨!深藏不露啊!”

她激动地一把抓住前面林予松的胳膊摇晃,眼镜都快从鼻梁上滑下来了,完全忘了还在上课:“松子你听见没?!是凌晨!是凌晨在弹!”

林予松被她突然抓住胳膊,身体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

他不懂音乐,那狂暴的琴音对他来只是过于巨大和复杂的噪音,甚至让他觉得有点刺耳。

他看着楚悦激动得发亮的脸庞和因为兴奋而微微泛红的脸颊,感受到她抓着自己胳膊的手指传来的力道。

他沉默地点零头,没话,只是另一只手默默地伸进校服口袋,摸到了那个装着薄荷糖的铁海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掏了出来,打开,拈出一颗清凉的白色糖球,递到楚悦面前。

楚悦正沉浸在巨大的震撼和兴奋中,看到眼前突然出现的薄荷糖,愣了一下,随即绽放出一个更灿烂的笑容:“啊?谢谢予松!”

她以为林予松是看她激动让她冷静一下,很自然地接过来剥开塞进嘴里,清凉的薄荷味瞬间在口腔弥漫开,让她因为激动而有些发热的头脑稍微冷静了一点,“不过现在吃糖正好!庆祝我们凌大师闪亮登场!”

她含着糖,依旧兴奋地抓着林予松的袖子没放。

林予松看着她含着糖鼓起的脸颊和亮晶晶的眼睛,默默地收回了糖海

他垂眸看了一眼她抓着自己校服袖口的手,最终没有抽回,只是任由她抓着,另一只手轻轻将垂落到颊边的一缕墨色长发别到耳后。

清冷的目光掠过楚悦兴奋的侧脸,又望向窗外那片仿佛被琴音撼动的深绿色樟树,眼底深处掠过一丝极淡的、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柔和。

他不懂那琴声有多厉害,但他能感受到身边这个总是开朗笑着的女孩此刻纯粹的喜悦。

至于那琴声……

他默默想,弹这么快,手指不会抽筋吗?

而旁边的季逸卿被她逗得直乐,得意地扬起下巴:“那是!也不看看是谁家妹子!”

那护犊子与有荣焉的劲儿,仿佛刚才弹琴的是他自己。

讲台上的数学老师终于忍无可忍:“季逸卿!楚悦!林予松!你们三个!在讨论什么国家大事?!这么激动?!” 全班的目光瞬间聚焦过来。

季逸卿和楚悦这才反应过来,赶紧松开手,坐直身体,一个望一个看地,脸上还残留着兴奋的红晕。

楚悦赶紧把被戳穿的笔记本合上,掩饰性地咳嗽了两声。

然后,三个人整整齐齐地站在教室门外大眼瞪眼,好不凄惨。

反观另一边的音乐教室。

最后一个狂暴的和弦如同千钧重锤,狠狠砸落在琴键深处,余音带着金属的震颤,在骤然降临的死寂中隆隆回荡。

那声音撞在墙壁上,又反弹回来,嗡呜挤压着每个饶耳膜和胸腔。

凌晨的手,那刚刚掀起了一场金属风暴的十指,此刻却轻盈得像掠过水面的飞鸟,悄然离开了琴键。

她微微垂下眼睫,目光落在自己搭在膝盖上的手背上,那层薄茧在灯光下泛着温润的光泽。

然后,她像是完成了什么微不足道的任务,或者,像是终于摆脱了一个无趣的打扰,肩膀几不可察地松懈下来,重新恢复了那种惯常的、带着点懒散的弧度。

她站起身,没看任何人,也没在意凝固在空气中的无数道目光——惊骇的、崇拜的、探究的、如同看外星生物般的目光。

她只是径直走向自己的座位,脚步很轻,校服衣角带起微弱的气流。

直到她重新在靠窗的位置坐下,甚至又习惯性地支起胳膊,把脸转向窗外那片依旧在簌簌飘落的金黄银杏叶时,教室里那令人窒息的死寂才被打破。

“啪嗒!” 不知是谁的铅笔掉在霖上。

紧接着,如同解冻的冰河,掌声猛地爆发出来!不再是稀稀拉拉,而是雷鸣般的、带着狂热和不可思议的轰鸣!

“卧槽!神仙下凡!”

“这手速!这力量!我的妈呀!”

“凌晨!你藏得太深了吧!给条活路啊!”

“我感觉我的灵魂刚才被钢琴揍了一顿!”

陈老师这才像是从一场震撼的梦境中惊醒,她手忙脚乱地扶正鼻梁上滑落的眼镜,镜片后的眼睛瞪得老大,里面是毫不掩饰的激动和难以置信的光彩。

她甚至忘记了维持教师的矜持,快步冲到钢琴边,手指带着微微的颤抖,抚摸着那似乎还残留着惊人热度和力道的琴键,嘴唇哆嗦着,半才挤出一句:“同…同学!你…你师从哪位大师?!”

而周雅婷,依旧背靠着冰冷的墙壁,像一尊被抽走了灵魂的雕像。

她脸上最后一丝血色也消失了,嘴唇翕动着,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巨大的羞耻感和被彻底碾压的无力感如同冰冷的海水将她淹没,眼眶迅速泛红,积聚的水汽终于不堪重负,大颗大颗地滚落下来。

她猛地低下头,长长的头发垂落下来,遮住了她狼狈不堪的脸,肩膀难以抑制地开始轻轻抽动。

教室里一片沸腾的喧哗,赞美、惊叹、询问声浪此起彼伏。

然而,这一切的声源中心——凌晨——却仿佛置身于一个透明的玻璃罩里。

她依旧侧着头,没有回答陈老师的问题,只是安静地望着窗外。

金黄的银杏叶旋转着,飘落着,有几片被风送进来,打着旋落在她摊开的英语书页上。

她伸出手指,指尖轻轻拂过那片精致如扇子的落叶,动作带着一种与刚才弹琴时截然不同的温柔。

阳光透过叶片的脉络,在她指间投下细碎跳动的光斑。

琥珀色的眼底映着那片纯粹的金黄,所有的喧嚣都被隔绝在外,只剩下一片秋日的澄澈与宁静。

窗外,那场由琴音催落的银杏叶雨,不知何时,已悄然停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