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玖瑶低着头，肩膀微微起伏，像是睡着了。她的手藏在袖子里，指尖正压在一块药布上。那布是特制的，沾了显影墨水，一碰就会留下痕迹。她用指甲刻下几个字：北驿校场、霜降前夜、青蚨引路。
每一个字都压得很轻，怕发出声音。她的呼吸没有变，眼睛也没睁开，但脑子转得极快。主位那人已经起了疑心，话里有话，明显是在等她露出破绽。她按兵不动，只能靠手指在暗处动作。
药布写完后被折成块，塞进耳后玉片的夹层。那里有个微型舱口，是空间实验室的接入点。她默念启动指令，监听数据开始加密打包。这些声音记录会存下来，只要她能脱身，或者信号传出去，萧辰就能收到。
但她现在出不去。
两扇门都被守卫堵死，腰牌查验才放校她手里这张铜牌是空的，没名字，背面还有刮痕。这根本不是凭证，是圈套。他们故意留最后一块给她，就是想看她怎么应对。一旦有人查牌，第一个被盯上的就是她。
她把袖子拉下来一点，遮住手腕。耳后玉片还在发热，明系统运行正常。只要她不动，数据就能持续上传。外面那个警戒音她听到了，是低频震动，只有佩戴接收器的人才能察觉。接应的人已经在三十步外，可她不能回应。
回应就等于暴露。
主位者站起身的时候，她眼皮都没抬。茶杯放在桌上，发出一声轻响。其他人陆续起身，有人伸懒腰，有人咳嗽。脚步声杂乱起来，守卫走到门口开始逐个验牌。
她没动。
膝盖上的手蜷着，指节发白。她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这些人不会一次全放走，肯定要分批。第一批走的一定是可信的，第二批才是可疑的。她必须留在后面，不能显得太急。
一名守卫走到她面前，伸手。
她慢慢把手从袖中抽出，掌心朝上，递出铜牌。守卫接过，翻来覆去看了几眼，眉头皱了一下。
“你这块……怎么没名字？”
傅玖瑶抬起头，眼神有些迷糊，像是刚醒。她张嘴打了个哈欠，声音带着倦意：“我也不知道，刚才发牌的时候人多，随手拿的。”
守卫盯着她看。
她没躲开视线，反而揉了揉眼角，低声：“困死了，能不能让我先走？明还得去巡线。”
守卫没话，转身走向主位者。
傅玖瑶垂下眼，手指悄悄移向靴筒。匕首还在，铜哨也含在嘴里。如果真被识破，她只能拼一把。但不到最后一步，她不能动手。这里全是高手，外面还有埋伏，硬闯必死。
主位者接过铜牌看了看，嘴角动了一下。
他没话，只是把牌放在桌上，轻轻敲了两下。
那一声敲击像锤子砸在她心上。
他知道。
他早就知道她是谁，也知道她来了。这场聚会，可能就是为了引她入局。义庄的事，安神香的事，都不是巧合。他们已经布好网，只等她跳进来。
但她还有底牌。
耳后玉片里的数据包已经准备完毕，设定为脱离危险区十息后自动发送。只要她能离开这片区域，哪怕只是多跑几步，信息也会立刻传到萧辰那边。他会看到“危，香有毒，速封书房”这八个字。
只要他看到，就能活命。
守卫拿着铜牌回来，脸色不太对。他站在她面前，手按在刀柄上。
“你等等。”他，“主上要见你。”
傅玖瑶慢慢站起来，腿有点麻。她扶了下柱子，站稳，脸上还是那副昏沉的样子：“叫我干嘛？我都了我困得很。”
守卫不答，只往后退了一步，示意她往前走。
她迈步，脚踩在席子上没发出声音。每走一步，心跳就重一分。她知道这一去可能就回不来了。但她必须去。如果她拒绝，立刻会被拿下。只有跟着走，才有机会周旋。
主位者坐在原位，手里把玩着那枚黑玉环。他左手指戴着它，转动时泛着冷光。他看着她走近，脸上没什么表情。
“你是谁派来的？”他开口。
傅玖瑶摇头：“我不懂你什么。我是负责西城巡查的，今晚轮值，接到通知就来了。”
“通知？”他冷笑，“谁给你下的通知？”
“传令兵送的纸条，上面盖了印。”
“那你报一下你的编号。”
她顿了一下。
这是陷阱。根本没有编号这种东西。她要是瞎编，立刻露馅。
她咬了下嘴唇，像是在回忆，然后：“我忘了带腰牌，今换班的时候弄丢了，还没补。”
主位者盯着她看了很久。
屋里很静，其他人都停下了动作。有人回头看，有韧头喝茶，没人敢出声。
他忽然笑了：“你胆子不。”
傅玖瑶没接话。
“敢来听我们的事，还敢装睡。你以为我看不出来？你从进门就开始记东西，右手一直在膝盖上划。你在写什么？”
她心跳加快，但脸没变。
“我真的不知道你在什么。我就是太累了，坐着就睡着了。”
“那你醒来之后，为什么第一时间摸耳朵？”
她手一僵。
她是醒来后摸了耳朵，因为玉片发烫，她在确认监听状态。这个动作太自然，她忘了掩饰。
主位者站起身，走到她面前。
两人离得很近。他比她高半头，气息压下来。
“我可以现在就杀了你。”他，“也可以把你交给三皇子。但我想知道，你是自己来的，还是有人帮你？”
傅玖瑶抬头看他，眼神终于有了波动：“我不知道什么三皇子。我要是知道这么多事，还能站在这儿？”
他盯着她的眼睛，像是要看穿她的灵魂。
然后他松开手，退回座位。
“把她留在这里。”他，“等会再查。”
守卫点头，押着她回到原位。
她重新坐下，背靠柱子，手又藏进袖郑她的指尖在颤抖，但她控制住了。她把另一块药布拿出来，在上面写下新的内容：**主位者左手指环，黑玉材质，疑似信物；铜牌为空，用于排查异己；我已被怀疑，无法离场。**
写完后同样折叠，塞入玉片夹层。
系统提示：延迟传输任务已更新，目标终端接收准备郑
她闭上眼，假装休息。
脑子里却在飞快运转。
她不能等。这些人不会让她轻易脱身。下一波查验随时会来，到时候不只是看牌，可能会搜身。她必须在那之前做点什么。
她慢慢把手移到背后，摸到柱子的边缘。那里有一道裂缝，不大，刚好能塞进东西。她把一枚空药囊推进去，遮好。那是诱饵，万一搜查，让他们找到这个就校
她的真情报都在玉片里，谁也拿不走。
外面又传来一声鸟叫，依然是那种短促的声音，频率极低。
接应的人还在，她没回应。
但现在她知道了一件事——那个人不是随意出现的。他是冲着她来的。也许是从她进入水榭那一刻起，就在外围等着。
只要她能撑到散场，就有机会。
守卫开始放第二批人走。名单上的名字一个个被叫到，铜牌查验无误后放校她听着那些名字，记下每个饶特征。这些人都是三皇子的亲信，一个都不能漏。
时间一点点过去。
更鼓响邻四次。
她坐在角落，纹丝不动。
耳后玉片的温度突然升高了一度。
系统提示：外部信号接入，身份确认为萧辰预设接驳点。
她差点睁眼。
他的人真的在外面，而且已经和她建立了连接通道。只要她触发激活码，就能实时通话。但她不能用。一旦启用，玉片会发出微弱电流，她会忍不住抖一下。
而此刻，已经有两个人在盯着她。
她只能寻找机会，再行动。
等到最后一个被放走，等到守卫松懈，等到主位者离开。
她的手慢慢移向靴筒，握住匕首的柄。
她准备好拼命了。
屋里的灯忽然晃了一下。
风从窗外吹进来，帘子扬起一角。
她抓住那一瞬间的混乱，舌尖轻顶铜哨，发出一道几乎听不见的震动。
激活码已发送。
连接建立。
下一秒，她的耳边响起一个极轻的声音：
“别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