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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亚觉得自己的处境有些滑稽,像个误闯别人领地的陌生人,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

阮白那边倒是渐渐融洽起来。

周莫琪翻出一本贴画册。

“哥哥你看,他的头发也是白的,跟你一样!”

她指着贴画册上一个白发的卡通人物,满脸骄傲。

阮白凑过去看,认真地点点头:“嗯,很漂亮。”

“我送给你!”

周莫琪大方地想把那张贴画撕下来。

阮白连忙按住她的手。

“不用,你留着吧,贴在册子上才好看。”

一直抱臂站在旁边的周莫黎,眼神里的警惕终于松动了一些。

她看着那个白发哥哥,发现他虽然长得过分好看,但身上没有一点让人不舒服的气息。

他很有耐心,对妹妹那些幼稚的问题,都一一回答,眼神很干净。

周亚感觉到了她的靠近,侧过头,正好对上那双审视的眼睛。

“你……”

周亚想了想,还是决定主动开口。

“你叫周莫黎,是吗?奖状上写的。”

周莫黎点了下头,没话。

“你妈妈……她是不是睡觉特别不老实,喜欢把脚伸到被子外面?”

周亚问。

周莫黎的眉毛动了一下。

妈妈确实有这个习惯,夏还好,冬她和妹妹总要半夜起来帮妈妈把脚塞回被子里。

周亚看着她的表情,知道自己对了。

她继续:“她还特别怕痒,尤其是腰。以前我挠她一下,她能笑得在床上打滚。”

周莫黎的嘴唇抿了抿。

“还有,她不吃香菜,一点都不能沾,是闻着那味儿就头晕。”

这些都是很很琐碎的习惯,是只有最亲近的人才会知道的细节。

周莫黎的眼神从审视,慢慢变成了疑惑,最后带上了一点点难以置信。

“你……真的是我姨?”

她声地问。

“嗯。”

周亚点头,心里那块悬着的石头,总算落下来一半。

“我叫周亚,是她的亲妹妹。”

周莫黎不话了,她低下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客厅里的气氛不再那么僵硬。

阮白看着这一幕,心里也为周亚松了口气。

快到中午的时候,周莫琪的肚子“咕噜”叫了一声。

姑娘不好意思地捂住肚子,大眼睛看向周莫黎:“姐,我饿了。”

周莫黎站起来,“我去下点面条吧。”

阮白也跟着站了起来,“我来吧。你们家厨房在哪?”

周莫黎愣了一下,指了指客厅旁边那扇挂着布帘子的门。

阮白对周亚:“亚,你陪她们坐会儿,我去做饭。”

周亚点点头。

阮白走进厨房。

厨房不大,但收拾得很干净。

灶台上只有一个电磁炉,旁边放着一口锅和一个奶锅。

他打开冰箱看了看,里面东西不多。

几个鸡蛋,半根胡萝卜,一把青菜,还有一块肉。

他想了想,把东西都拿了出来。

很快,厨房里就响起了“笃笃笃”的切菜声。

周莫琪好奇地跟了过去,扒着门框往里看。

只见那个神仙哥哥系上了一条有点旧的碎花围裙,动作熟练地洗菜,切菜。

胡萝卜在他手下很快就变成了一根根均匀的细丝,鸡蛋打在碗里,用筷子搅散,泛起金黄的泡沫。

周莫琪看得眼睛都直了。

她妈妈也会做饭,但动作可没这么好看。

没过多久,饭材香味就从厨房里飘了出来。

阮白端着几个盘子走出来,放在茶几上。

一盘胡萝卜炒肉丝,一盘青菜炒鸡蛋,还有一锅冒着热气的米饭。

最简单的家常菜,却被他做得色香味俱全。

“哇!好香啊!”

周莫琪立刻从她的板凳上蹦了起来,围着茶几转圈。

周莫黎也有些惊讶,她没想到这个看起来不食人间烟火的男人,居然会做饭。

“没有椅子,我们就在茶几上吃吧。”

阮白拿来碗筷。

周莫黎跑进房间,搬出了两张高一点的凳子给周亚和阮白,她和妹妹则继续坐她们的板凳。

四个不同年纪的人,围着一张的餐桌,开始吃午饭。

哥哥,你做的饭太好吃了!”

周莫琪嘴里塞得满满的,还不忘夸奖。

阮白笑了笑,夹了一筷子肉丝放进她碗里。

“慢点吃,别噎着。”

周莫黎虽然没话,但吃饭的速度明显比平时快了些。

周亚默默地吃着饭。

她尝了一口菜,是她熟悉的,白做的味道。

温暖,妥帖,能抚平人心里所有的褶皱。

她看着眼前的情景,白自然地照顾着两个孩子,孩子们也毫不认生地接受着他的好意。

这一刻,这个陌生的屋子,忽然有了一点“家”的错觉。

下午的时间变得漫长又安逸。

周莫琪玩累了,靠在阮白腿边打起了瞌睡。

阮白就那么坐着,一动不动,怕惊醒了她。

周亚坐在沙发另一头,目光落在墙上的那张全家福上。

照片里的姐姐笑得那么幸福,那个男人看起来也很温和。

他们抱着两个的婴儿,组成了完整的家庭。

时间一点点流逝,窗外的色从明亮转为橘黄。

楼道里开始响起邻居们回家的脚步声和话声。

大概五点半左右,门口传来了钥匙插进锁孔的声音。

“咔哒。”

客厅里所有醒着的人,动作都停住了。

周亚的后背瞬间绷直。

阮白怀里,睡得迷迷糊糊的周莫琪揉了揉眼睛,含糊地喊了一声:“妈妈回来了……”

门被推开。

一个穿着职业套装,提着公文包的女人走了进来。

她看起来有些疲惫,头发在脑后挽成一个髻,有几缕碎发散落在脸颊。

她的五官和周亚有七分相似,只是眉眼间多了岁月的沉淀和挥之不去的倦意。

她一进门,习惯性地喊道:“莫黎,莫琪,妈妈回来了。”

然后,她抬起头,看到了客厅里的景象。

沙发上坐着一个陌生的,让她心头一跳的白发男人。

他怀里还抱着她的女儿。

而另一边,坐着一个……

周敏的目光和周亚的目光在空中相遇。

她整个人都定在了原地,手里的公文包“啪嗒”一声掉在地上,里面的文件散落一地。

周敏的嘴唇动了动,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她看着眼前那个女人,高高的个子,黑色的长发,沉默又倔强的眼神。

那张脸,既熟悉又陌生。

熟悉的是轮廓,是那股不服输的劲儿;陌生的是脸上的风霜,是眼底深处藏着的故事。

六年了。

周亚也看着她。

记忆里那个会因为一点事就和她吵架,但转头又会把唯一的荷包蛋夹给她的姐姐,如今变成了这副模样。

她瘦了,也憔了,眼角有了细细的纹路。

千言万语堵在喉咙口,最后只汇成了一个字。

“姐。”

周敏站在门口,脸上的血色一点点褪去,只剩下一种近乎灰白的疲惫。

她没有回应,甚至没有再看周亚一眼。

她的目光从周亚身上移开,缓缓地,一寸寸地,落到地上散落的文件上。

她弯下腰,沉默地将那些纸张一张张捡起来,动作有些僵硬,像个上了发条的木偶。纸张被重新整理好,塞回那个已经磨损了边角的公文包里。

周亚站起了身,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

她准备了无数种重逢的场景,争吵的,哭泣的,甚至是动手。

唯独没有想过是这样,这样彻底的,冰冷的无视。

周敏拎着公文包,从她身边走了过去,脚步很轻,却像每一步都踩在周亚的心上。

她把包放在门口的玄关柜上,然后径直走进了卫生间。

整个过程,她没有看任何人。

“咔哒。”

卫生间的门被轻轻关上。

紧接着,里面传来了哗哗的水声。

阮白怀里,周莫琪被这压抑的气氛弄得彻底醒了。

她揉着眼睛,看看紧闭的卫生间门声问:“哥哥,妈妈怎么了?”

阮白轻轻拍了拍她的背,温声:“妈妈上班累了,洗把脸。”

他看向周亚,眼神里带着一丝询问和担忧。

周亚只是摇了摇头,重新坐回沙发上,后背挺得笔直,像一根随时可能绷断的弦。

周莫黎从始至终都站在旁边,她看看自己的姨,又看看卫生间的门,的眉头紧紧地皱在一起。

她比妹妹更懂事,能感觉到大人之间那种复杂又沉重的气氛。

水声停了。

几分钟后,卫生间的门打开。

周敏走了出来。

她脸上带着水汽,显然是洗了把脸,眼眶周围有些发红,但神情已经恢复了平日里的冷静,或者,是疲惫。

她走到沙发前,目光扫过一圈,最后落在大女儿周莫黎身上。

“莫黎,带妹妹回房间去。”

周莫黎一直很安静,此刻听到妈妈的话,立刻懂事地点零头。

她走到沙发边,声对还有点迷糊的周莫琪:“莫琪,回房间了。”

周莫琪一听,立刻睁大眼睛,手紧紧抓住阮白的衣角,不肯放。

“不要,我还要跟哥哥玩。”

“听话。”

周敏的声音不重,却带着不容置喙的威严。

周莫琪瘪了瘪嘴,委屈地看了看阮白,又看了看一脸严肃的妈妈,最后还是不情不愿地松开了手。

周莫黎拉着妹妹,一步三回头地走进了她们的房间。

房门关上,客厅里只剩下了三个大人。

周敏没有坐下,她就站在茶几的另一端。

“你还知道回来?”

“我……”

周亚的嘴唇动了动,一个字,再也不出别的。

周敏看着她这副样子,眼神里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有心疼,但更多的是一种无力的火气。六年了,这个妹妹还是这副倔驴脾气,什么事都憋在心里,一个字都不肯多。

她深吸一口气,似乎懒得再跟她掰扯这个问题,视线一转,落在了旁边始终沉默,却无法忽视的阮白身上。

这个男人……长得太扎眼了。

一头白发,五官精致得不像真人,安安静静地坐在那里,就有一种让人无法移开视线的气场。

周敏在公司里当经理,见过的男人不少,有青年才俊,也有商场老手,但没有一个像眼前这个一样。

他太干净了,那种干净不是不谙世事的真,而是一种洗尽铅华的沉静。

“他是谁?”

周敏问周亚,语气里带着审视。

在这个世界上,一个女人身边出现的男人,从来都不是一件事。

尤其,是跟着离家六年的妹妹,一同出现在自己家里的男人。

阮白迎上她的目光,坐直了身体,回答得坦然而直接:“姐姐你好,我叫阮白,是亚的男朋友。”

男朋友。

周敏的目光猛地转向周亚。

“男朋友?”

周亚迎着她的视线,没有躲闪。

“是,他是我男朋友。”

阮白看着周亚紧绷的侧脸,伸出手,在茶几下面,轻轻握住了她的手。

周亚的身体僵了一下,然后,那股紧绷的力道,慢慢松懈下来。

她反手,回握住他。

这个的动作,没有逃过周敏的眼睛。

她的视线在两人交握的手上停顿了一秒,眼底的情绪更加复杂。

她这个妹妹,从就野,像一匹拴不住的狼。

她以为这世上没什么能让她低头,让她依赖。

可现在,她却在一个男人面前,露出了片刻的脆弱。

周敏收回目光,端起桌上那杯已经凉透聊白开水,喝了一口。

冰凉的液体滑过喉咙,让她混乱的头脑清醒了一些。

“你们住哪?”

她问,语气缓和了一点,但依旧疏离。

“在大学城那边租了个房子。”

“工作呢?”

“在酒店当领班。”

一问一答,像是在例行公事地盘查。

每一句都简短,客气,却又隔着千山万水。

周敏问完了,又陷入了沉默。

她再次打量着周亚,六年不见,她高了,也瘦了,眉眼间的青涩彻底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生活打磨出来的冷硬。

她又看向阮白。

这个叫阮白的男人,从头到尾都表现得很有礼貌,也很沉静。

他看着周亚的眼神,有温柔,有包容,有疼惜。

周敏在社会上摸爬滚打这么多年,见过形形色色的人。

她看得出来,这个男人对她妹妹,是真心的。

可这让她更想不通了。

“你……”

周敏顿了顿,终于问出了那个盘桓在心底最久的问题。

“这六年,为什么不联系家里?”

周亚的嘴唇动了动。

为什么?

因为当初走的时候,是带着一肚子怨气走的。

因为觉得自己像个多余的人,不被需要。

因为年轻气盛,拉不下脸。

也因为......怕。

怕听到父母不耐烦的声音,怕听到姐姐责备的语气。

时间越久,就越不敢打那个电话。

那串烂熟于心的号码,像烙铁一样烫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