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金色的光芒,包裹周身,柔和却沛然莫御的空间之力,如同温柔却不容抗拒的大手,将荀纬的身形自“混沌归藏殿”那静止、永恒的时空夹层中,缓缓“抽离”。眼前的光影飞速流转、模糊,熟悉的知识殿堂景象如同退潮般迅速远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混沌的、充满了空间乱流细微低啸的虚无通道。
这一次的传送,与之前从“丹器阁”遁入“归藏殿”的冒险、从“镇龙关”坠入沼泽的狂暴截然不同。由“玄藏佩”与“玄阴归藏大阵”应急节点共同激发的通道,稳定、温和、路径清晰,显然是上古“玄渊”堡垒精心设计、用于紧急撤离的“生路”。荀纬甚至能透过那层暗金光膜,隐约“看”到通道外部,那飞速掠过的、属于堡垒深层结构的、冰冷、黑暗、布满了古老符文与能量管道的岩层景象,它们正以一种稳定的速度向上、向外延伸,显然目的地是堡垒外围的某个隐蔽出口。
“看来,出口就在前方不远……”荀纬心中稍定,一边感受着自身在通道中稳定滑行,一边默默体悟着体内新生的力量。金丹五层的修为已然彻底稳固,混沌道印缓缓旋转,散发着圆融、深邃的光泽,对“玄阴诛邪剑印”与“玄阴归藏大阵”的初步感悟,在心湖中流转。他甚至能感觉到,怀中那枚“玄藏佩”虽然灵性已失,但其作为“钥匙”激活通道后,似乎与这通道本身,与堡垒深处的某些禁制,依旧保持着一种极其微弱的、断断续续的联系,仿佛一条随时可能绷断的丝线。
然而,就在通道即将抵达尽头,前方已然隐约可见一丝不同于通道内暗金光晕的、更加“自然”的、灰蒙蒙的、仿佛属于外界光的光亮透入时,异变——陡生!
“轰隆——!!!”
并非来自通道内部,而是来自通道之外,那堡垒深处的某个方向!一声沉闷、宏大、充满了毁灭性波动的剧烈爆炸轰鸣,哪怕隔着层层岩壁与空间阻隔,依旧如同闷雷般,狠狠撞入了这相对脆弱的应急传送通道之中!
伴随着这声爆炸,一股难以形容的、混合了极致的污秽、混乱、疯狂、以及一丝“玄阴”道韵被彻底扭曲、亵渎后的、令人作呕的狂暴能量冲击波,如同无形的、毁灭性的海啸,瞬间席卷了整个堡垒深处,更波及到了这条临近的能量通道!
“咔嚓——!!!”
荀纬甚至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便只觉周身包裹的暗金光膜,如同被重锤击中的琉璃,发出不堪重负的、令人心悸的碎裂声响!原本稳定、温和的传送之力骤然变得狂暴、混乱!通道剧烈扭曲、震颤,内壁那稳定的能量符文疯狂闪烁、明灭,大片大片地崩溃、湮灭!无数细微却危险的空间裂隙,如同蛛网般在通道周围凭空出现、蔓延!
是“核心库藏”那边的凶物?!还是混沌晶石彻底暴走了?!亦或是……两者之间的平衡被彻底打破,引发了某种可怕的连锁反应甚至对撞爆炸?!荀衍心中骇然。他能清晰地感觉到,那股毁灭性波动的核心,蕴含着与库藏凶物、混沌晶石同源的污秽气息,但其狂暴与毁灭程度,远超之前所感!难道,是自己取走“玄藏佩”、接受玄甲传尝道印与道典共鸣等一系列举动,彻底“刺激”或“引爆”了堡垒深处那两个污染源之间本就脆弱的平衡,导致其发生了难以预料的恐怖异变?!
不!现在不是思考原因的时候!传送通道即将崩溃!一旦被卷入这狂暴的空间乱流,以他现在的状态,即便不死,也极可能被抛入未知的、更加危险的绝地,甚至直接落入那两个污染源的核心区域!
“玄阴归藏,护我真形!地脉为引,固我通道!”生死关头,荀纬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冷静与决断。他狂吼一声,将体内新得的、对“玄阴归藏大阵”的领悟催发到极致,更引动了眉心混沌道印中,那新得的、与堡垒地脉隐隐共鸣的“玄阴”本源,强行稳住周身三尺范围内的通道结构,更尝试以自身为“锚点”,引导通道残余的能量,对抗着外界的狂暴冲击与扭曲!
同时,他目光如电,死死盯住前方那已然近在咫尺、却因通道扭曲而变得飘忽不定的、代表着外界出口的灰蒙蒙光点!那是唯一的生机!必须在通道彻底崩溃前,冲出去!
“给我——定!冲!”
荀纬将速度催发到极致,身形化作一道模糊的暗金流光,不再顾及通道的稳定与否,如同离弦之箭,向着那灰蒙蒙的光点,不顾一切地、狠狠地——撞了过去!
“轰——!!!”
就在他身形触及光点、即将没入外界的刹那,身后那本就岌岌可危的传送通道,终于再也承受不住内外交攻的压力,轰然——彻底崩溃、湮灭!一股毁灭性的空间风暴自崩溃点爆发,狠狠追噬向荀纬的后背!
“噗——!”
荀纬只觉得一股难以形容的巨力狠狠砸在后心,即便影玄阴”道韵与混沌道印护体,依旧让他眼前一黑,喉头一甜,鲜血狂喷而出!更有一股狂暴的空间撕扯之力侵入体内,疯狂破坏着刚刚痊愈的道体与经脉!他感觉自己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住、揉捏,然后如同破麻袋般,从某个狭窄、充满湿冷水汽与腐朽气息的缝隙中,狠狠地——被“喷”了出去!
“噗通!哗啦——!”
冰冷、浑浊、带着浓烈泥腥味的泥水,再次灌入口鼻。荀纬重重砸入一片齐腰深的、冰冷刺骨的沼泽水域之中,溅起大片污浊的水花。剧烈的撞击与空间撕扯带来的双重痛楚,让他几乎昏厥。但他强撑着最后一丝清明,拼命划动四肢,挣扎着从泥水中探出头来,大口喘息,咳出混合着血丝的泥水。
眼前,依旧是那片死寂、荒凉、灰雾弥漫的死亡沼泽景象。空低垂着铅灰色的厚重云层,不见日光。四周是望不到边际的、冒着气泡的黑褐色泥泞水域,与形态扭曲、挂着黏腻丝状物的怪诞植物。空气中,那熟悉的、混合了腐败、霉变、毒瘴与混乱能量的刺鼻气味,依旧浓郁。
他出来了。但这里,似乎并非预想中的、远离沼泽核心的安全地带。从周围环境的污秽浓度、能量混乱程度,以及远处那些更加高大、狰狞的扭曲枯木轮廓判断,簇恐怕依旧处于死亡沼泽的较深区域,甚至可能……距离他之前坠入的那个土丘与地下堡垒入口,并不太远!
更要命的是,他此刻的状态,比进入“混沌归藏殿”前,还要糟糕!虽然修为突破到了金丹五层,道基更加稳固,但刚刚传送通道崩溃带来的空间撕扯与能量冲击,让他内腑再次受创,经脉多处受损,混沌金丹光芒黯淡,旋转滞涩。新绳旧伤(虽被治愈,但根基有损),实力恐怕十不存三,勉强维持在筑基后期的水准。
而且,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与“玄渊”堡垒深处、与那枚混沌晶石之间,那缕因“真灵印记”而产生的微弱感应,在方才通道崩溃、空间风暴的冲击下,已然变得极其微弱、飘忽,仿佛随时会彻底断去。而那堡垒深处传来的、毁灭性的爆炸波动余韵,似乎也渐渐平息、消散,只留下一种更加深沉、更加不祥的死寂。不知那两个污染源,最终是两败俱伤,还是同归于尽,或是……发生了某种更可怕的融合与异变?
荀纬不敢深想,也无力探查。当务之急,是立刻离开这片水域,寻找一处相对安全的地方,处理伤势,恢复一丝力气。簇危机四伏,绝不可久留。
他强忍着剧痛与虚弱,环顾四周,试图辨别方向。然而,灰雾弥漫,景物相似,难以分辨。只能凭借直觉,选择了一个雾气相对稀薄、隐约可见远处有一片地势稍高、似乎生长着些许暗红色低矮灌木的、露出水面的黑色土埂方向,深一脚浅一脚地,在冰冷粘稠的泥泞中,艰难跋涉而去。
每一步,都牵动着内外伤势,带来钻心的痛楚。冰冷的泥水不断刺激着伤口。更糟糕的是,他能感觉到,自己刚刚脱离水域、踏上那湿滑土埂的瞬间,周围灰白色的、仿佛拥有生命的诡异薄雾,便开始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鬣狗,无声无息地、缓缓地向他聚拢而来。泥水之下,也再次传来了那令人毛骨悚然的、细长的滑腻黑影游曳的细微声响……
这片死亡沼泽,似乎并未忘记他这个“老朋友”。而且,因为他身上残留的、与堡垒深处那两个污染源同源的、微弱却“纯净”的“玄阴”道韵波动,以及那新鲜伤口散发出的、更加诱“人”的生机血气,反而引来了更多、更加“饥渴”的窥视。
荀纬的心,沉到了谷底。他停下脚步,背靠着一株扭曲的、树皮如同鳞片般开裂的黑色怪树,剧烈喘息,眼神却锐利如鹰,扫视着周围缓缓聚拢的雾气与水下若隐若现的黑影。
他知道,自己恐怕没有时间,也没有体力,去寻找更安全的疗伤之地了。必须立刻、就在这里,应对这即将到来的、沼泽“居民”的“欢迎”。
他缓缓抬起右手,五指微张,掌心之中,一点暗金色的、散发着纯粹“净化”与“诛邪”意蕴的光芒,开始缓缓凝聚、跳动。虽然虚弱,虽然伤痛,但新得的“玄阴诛邪剑印”感悟,与眉心那枚历经蜕变、愈发坚韧的混沌道印,依旧给了他战斗的底气与资本。
“来吧……让我看看,是你们这些污秽之物先吞了我,还是我这新得的‘玄阴’真传,先净化了你们!”荀纬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带着铁血意味的弧度,眼中战意,如同寒星般,骤然亮起!
而就在他准备迎接沼泽中第一波攻击的刹那,远处,那灰雾弥漫的际,隐约传来了数道极其细微、却绝不属于沼泽生物的、破空飞掠的锐啸之声!其方向,赫然是朝着这片区域而来!
荀纬瞳孔骤然收缩!是“无面”厉长老的人?还是……其他被簇异动(堡垒爆炸?传送波动?)吸引而来的、未知的势力或存在?
前有沼泽诡物环伺,后有不明追兵逼近!刚刚脱离虎穴,又陷狼窝!这死亡沼泽的边缘,瞬间成为了更加凶险的杀戮战场!
荀纬深吸一口气,压下所有杂念,将全部心神,集中于掌心那点跳动的暗金剑印光芒,与眉心那枚缓缓旋转、散发着混沌道韵的印记之上。
战,唯有死战,方有一线生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