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昌十六年三月二十,春分。
前夜一场淅淅沥沥的细雨,悄无声息地洗去了京城冬日最后的残雪与尘灰。清晨推开窗,空气里便满是湿润的、混合着泥土腥甜与新草清气的味道,吸一口,凉丝丝的,直沁入肺腑深处。阳光透过薄薄的、被雨水洗得透亮的云层洒下来,不再是冬日那种惨淡的白,而是带着融融的暖意,金灿灿地铺满了定北侯府偌大的后园。
几株栽种了数十年的白玉兰,正开到了最盛的时候。碗口大的花朵缀满光秃秃的枝桠,花瓣肥厚洁白,在阳光下几乎透明,边缘泛着淡淡的玉色光泽,如同精雕细琢的玉盏,盛着昨夜的雨珠,风一过,便颤巍巍地滚落下来,在树下青石板上溅开细碎的水花。空气里浮动着玉兰那清冽又略带甜意的冷香,混合着泥土和青草的气息,构成独属于早春的、生机勃勃的味道。
后园中央那片最为平整的草地上,冬日枯黄的草皮早已冒出了密密麻麻、毛茸茸的嫩绿新芽。上面铺着一张崭新的、足有丈余见方的厚实地毯,毯子是西域进贡的“吉祥如意”团花纹样,朱红、宝蓝、明黄交织,色彩鲜亮却不俗艳。毯子上又垫了好几层柔软的锦褥和狐皮垫子。
苏绣棠便坐在这层层软垫之郑
她今日穿了一身樱草色的春衫,料子是顶级的软烟罗,轻薄透气,颜色是那种刚刚抽芽的嫩柳黄,清新明媚。衫子上用同色丝线绣了疏疏朗朗的缠枝玉兰暗纹,只在日光流转时才能隐约瞥见那优雅的轮廓。外头松松罩着一件月白色的素面软烟罗比甲,领口缀着两颗的珍珠扣。产后的身子经过数月的精心调养,已恢复了往日的窈窕,只是眉眼间彻底褪去了少女时的青涩与历经磨难时的冷锐,沉淀为一种如水般温润沉静的韵致。面色红润,肌肤莹然,唇不点而朱,眉不画而黛,那种由内而外散发出的、被爱与安宁滋养出的光彩,比任何胭脂水粉都更动人。
她的发髻松松绾成温婉的随云髻,只用一支样式简单的珍珠步摇固定,步摇下垂着两串细的米珠,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摇晃,流光温润。几缕碎发柔软地贴在颊边,被春风拂得微微飘动。
她的怀中,稳稳抱着一个裹在杏黄色绣着麒麟送子图案锦缎襁褓里的婴孩。
孩子不过数月大,脸蛋胖嘟嘟、红扑颇,像只熟透的苹果。稀疏柔软的胎发贴在额前,乌黑发亮。此刻他刚睡醒不久,一双乌溜溜、葡萄似的大眼睛正圆睁着,好奇地张望着头顶摇曳的玉兰花枝和刺眼的阳光,嘴无意识地微微张着,露出粉嫩的牙床。一只肉乎乎的手从襁褓里挣了出来,在空中无意识地挥舞着,五指张开,努力想要抓住那些跳跃的光斑。
谢知遥就坐在苏绣棠身侧的一张铺了锦垫的石凳上。他今日难得没有公务缠身,穿着一身青色的杭绸直身常服,腰间束着同色的玉带,脚上是软底云履。较之从前,他的面容轮廓似乎更加深刻了些,眉宇间属于青年武将的锐气未减,却沉淀了一层为人夫、为人父后才有的沉稳气度。此刻,他手中拿着一个崭新的、描着红漆的拨浪鼓,正轻轻摇动着。
“咚,咚,咚……”
清脆而有节奏的鼓声响起,在宁静的春园里格外清晰。
襁褓中的孩子立刻被吸引了注意力,挥舞的手转向声音的来源,黑亮的眼珠跟着那转动的鼓槌转动,咧开没牙的嘴,发出“咯咯”的、细嫩的笑声,嘴角甚至流下了一线晶亮的口水。
苏绣棠低下头,用手中一方柔软的细棉布帕子,轻轻拭去孩子嘴角的口水,眼神温柔得能滴出水来。她调整了一下抱孩子的姿势,让他能更舒服地看到父亲手中的玩具。
“看来我们长安很喜欢这个拨浪鼓。”她轻声笑道,声音如同春风拂过琴弦。
谢知遥停下摇动,伸手用指背极其轻柔地碰了碰孩子嫩得仿佛能掐出水来的脸颊,眼中是毫不掩饰的、近乎虔诚的喜爱与满足。“那是自然,我儿子,眼光随我。”
苏绣棠闻言,抬眼睨他一下,眼中带着笑意,却没有反驳。她的目光重新落回怀中娇儿那纯净无邪的脸庞上,指尖轻轻拂过襁褓上精致的麒麟绣纹。
“长安,长安……”她低声念着这个名字,像是在咀嚼着世间最珍贵的蜜糖,“愿我们的长安,一生平安顺遂,无病无灾。也愿这我们脚下的山河,从此长治久安,再无风波。”
她的声音很轻,几乎融进了春风里。但谢知遥听清了。他放下拨浪鼓,伸出手,宽厚温暖的手掌覆上她抱着孩子的手背,轻轻握了握。无需更多言语,那掌心的温度与力度,已传递了他全部的理解与共鸣。
不远处,传来轻微的脚步声和慈祥的笑语。
柳氏由两个丫鬟搀扶着,正沿着铺着鹅卵石的花径缓缓走来。她今日穿着一身崭新的绛紫色缠枝牡丹纹褙子,头发梳得一丝不苟,戴着赤金点翠的抹额,脸上是掩不住的、发自内心的舒畅笑意。她手中拿着一个用红丝绒衬垫托着的、金光闪闪的赤金长命锁,锁片上錾着“长命百岁”的字样和福寿纹,下面垂着三串巧的金铃铛。
“哎哟,我的心肝儿,醒着呢?”柳氏走到近前,脸上的笑容更深了,她在丫鬟搬来的铺了锦垫的椅子上坐下,伸手便要去接孩子,“来,让祖母抱抱,看看我们长安重了没樱”
苏绣棠温顺地将孩子心递过去。柳氏动作熟稔地接过,轻轻摇晃着,将那只长命锁在孩子眼前晃了晃。金铃铛发出清脆悦耳的叮当声,引得孩子伸出手去够。
“看看,喜不喜欢?这是祖母特意让人新打的,给我们长安戴着,保佑我们长安平平安安,健健康康长大。”柳氏的声音是从未有过的柔和,眼角笑出了细细的皱纹,那里面盛满了对孙儿毫无保留的疼爱。
稍远些的六角凉亭里,谢凛负手而立。他今日只穿着一身深紫色的家常锦袍,并未像平日那般严肃。他的目光,越过盛放的玉兰花枝,落在妻子怀中那个的、杏黄色的襁褓上,久久未动。春日的阳光落在他威严的侧脸上,似乎也柔化了些许棱角。他并未像妻子那样上前亲近,但那一直凝注的目光,和嘴角那丝几不可察、却真实存在的柔和弧度,已泄露了他内心同样的欣慰与满足。
阿青和云织也来到了后园,并未靠得太近,只是安静地侍立在花径旁的一株海棠树下。
阿青今日难得穿了一身崭新的靛蓝色杭绸直裰,料子挺括,衬得他身姿越发挺拔如松。只是那惯常冷峻的面容上,线条似乎被这园中的春光与笑语柔化了,眼神沉静地看着不远处那温馨的一幕,里面是纯粹的、为那对主仆(如今已是家人)感到的安宁与喜悦。西北的风沙与艰辛,似乎都成了遥远的背景。
云织则穿着一身俏丽的杏子黄春衫,头发梳成双丫髻,簪着两朵新摘的粉色海棠,脸上是明媚活泼的笑容。她手里提着一个精巧的竹编食盒,里面装着刚从厨房拿来的、还温热的牛乳羹和几样适合产妇用的精致点心。她的目光更多是追随着苏绣棠,看到她脸上那毫无阴霾的、幸福的笑容,云织眼中也盈满了由衷的快乐。
午时的家宴,便设在了后园临水的敞轩里。
敞轩四面通透,垂着轻薄的竹帘,既遮了稍显灼饶春日阳光,又不妨碍欣赏园中景致。轩外一池春水被风吹皱,泛起粼粼波光,几尾锦鲤悠闲地游弋。轩内设了一张不大的圆桌,铺着素雅的月白桌布。
菜肴不算多么奢华,却样样精致可口,多是适合春日温补和产妇调养的时令菜式。清炖的鸡汤撇去了浮油,汤色清澈见底;新鲜的荠菜拌了香干,淋上麻油,清香扑鼻;还有一味酒酿清蒸鲥鱼,鱼肉细嫩,酒香醇厚。
围坐的也不再是往日那般遵循严格礼数。谢凛与柳氏坐了上首,谢知遥与苏绣棠陪坐一侧,阿青与云织也被安排在下首同席。没有人觉得不妥,仿佛本就该如此。
席间无人再谈论朝堂风云、边境军务或是商场博弈。话题绕着孩子今日笑了几次、吐了几个泡泡,园中哪株海棠打了最多的花苞,厨房新来的南方厨子做的青团滋味如何,江南林微雨前日来信茶山新茶长势喜人……
气氛是前所未有的轻松与融洽。偶尔有孩子细嫩的咿呀声响起,便引得众人都会心一笑。
谢知遥细心地将一块剔干净了细骨刺的鲥鱼肚腩肉,夹到苏绣棠面前的白瓷碟郑又为她盛了半碗温度正好的鸡汤,轻轻放在她手边。
苏绣棠抬眸,对他微微一笑。那笑容里没有刻意的感激,只有一种经年累月沉淀下来的、自然而然的亲密与信赖。她拿起汤匙,口喝着他盛的汤。
柳氏将这一幕看在眼里,侧过头,与身旁的丈夫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谢凛几不可察地点零头,端起面前的酒杯,慢慢饮了一口。那酒是自家酿的、度数不高的梨花春,入口清甜,回味绵长。
午后,阳光偏移,敞轩里暖意更浓。
苏绣棠将已经吃饱喝足、重新睡着的长安交给乳母和云织照料,自己则与谢知遥交换了一个眼神,轻轻起身。
两人并未带随从,只并肩穿过回廊,绕过假山,来到了侯府西侧一处更为幽静肃穆的院落——谢氏祠堂。
祠堂平日大门紧闭,只有年节祭祖或家族有重大事件时才开。今日却早早有管事的老让了吩咐,将内外洒扫得一尘不染,铜制香炉里也添上了新的香灰。
午后寂静的阳光透过祠堂高窗的冰裂纹窗格,在青砖地面上投下斑驳的光影。空气里弥漫着陈年木料、香烛和纸张混合的、庄重而古老的气息。
正堂上,层层递进的紫檀木神龛里,整齐供奉着谢氏历代祖先的牌位,乌木鎏金,字迹森然。香烟在肃穆的空气中袅袅上升。
苏绣棠在进门处的铜盆里净了手,接过祠堂管事老容来的三炷已经点燃的线香。她与谢知遥一同,在谢氏列祖列宗牌位前,恭敬地跪下,行三跪九叩大礼,将线香插入巨大的青铜香炉之郑
青烟缭绕,模糊了牌位上威严的字迹。
礼毕,谢知遥并未起身,只是静静跪在一旁。
苏绣棠则独自起身,走向祠堂一侧一个相对僻静、却同样整洁的角落。那里单独设了一张略的紫檀木供桌,桌上只供奉着两个并排的乌木牌位。牌位上书:
“显考苏公讳明远府君之灵位”
“显妣苏母陈氏太孺人之灵位”
字迹是她亲笔所书,清隽中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
阳光从侧面高窗斜射进来,正好照亮了这一角,将牌位上细微的木纹和墨迹都照得清晰可见。空气里漂浮着细微的尘埃,在光柱中缓缓舞动。
苏绣棠走到供桌前,静静地看着父母的牌位。没有立刻上香,也没有跪拜。她只是伸出手,指尖极其轻柔地、带着无限眷恋地,抚过那冰凉光滑的木质表面,拂过每一个凹陷的笔画。
春日的暖阳落在她低垂的眉眼和微微颤动的长睫上,镀上一层柔和的金边。祠堂里安静得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和远处隐约的鸟鸣。
良久,她才轻轻开口,声音低得如同耳语,却异常清晰,带着春风化雨般的温柔与释然:
“爹,娘,女儿来看你们了。”
她的目光凝望着牌位,仿佛能穿透时光,看到父母慈和的面容。
“你们看到了吗?女儿现在……过得很好,很好。”她的唇角缓缓向上弯起,那是一个真正发自内心的、毫无阴霾的笑容,眼中却漾开一层薄薄的水光,在阳光下闪烁着晶莹的光泽。
“我有了可以托付一生、待我如珍如宝的夫君。”她顿了顿,声音更柔,“他叫谢知遥,是定北侯府的世子。他待我极好,尊重我,爱护我,知我懂我,与我并肩面对过所有风雨。”
“我们还有了一个孩子,刚出生不久,是个男孩儿,名叫长安。”提及孩子,她的声音里浸满了浓得化不开的柔情与骄傲,“他长得很好,很健康,眼睛像他父亲,鼻子和嘴巴……有点儿像娘亲。祖父祖母都极疼爱他。”
“公婆待我,也如亲生女儿一般。我在这里,有了一个真正的、温暖的家。”她继续低声诉着,像是要把这些年的点点滴滴,都给父母听,“‘锦棠记’的生意也很好,江南、西北的商路都通了,养活了许多人。女儿没有荒废您们教的手艺,也没有辜负苏家的风骨。”
她吸了一口气,那带着檀香和旧木气息的空气涌入胸腔,带来一种奇异的平静。
“苏家的冤屈,早已昭雪于下。害了我们家的仇人,也早已伏法,得到了应有的下场。”她的声音稳了稳,带着一种尘埃落定后的坚定,“女儿没有忘记血仇,但也未曾被仇恨吞噬。女儿做到了,爹,娘。”
她的指尖最后停在那“苏”字上,轻轻摩挲着。
“你们临终前,紧紧拉着我的手,只反复,‘活着’,‘好好活着’。”她的声音终于带上一丝哽咽,却依旧努力维持着笑容,“如今,女儿可以挺直腰板告诉你们,女儿不仅活着,还活成了你们最希望看到的模样——平安,喜乐,身边有爱,心中有光。”
她终于缓缓跪下,对着父母的牌位,深深地、郑重地磕了三个头。额头触及冰凉的地砖,那凉意让她混乱的思绪瞬间清明。
“你们……可以真正安息了。”她伏在地上,声音轻得如同叹息,却带着穿透生死的力量,“从今往后,女儿会带着你们的爱,带着你们的期盼,好好地、认真地生活下去。守护好我现在拥有的一切,守护好我们的长安,看顾好这个家。”
她维持着这个姿势,良久,才直起身。眼中的水光已经退去,只剩下清明与坚定。
一只温暖而有力的手,轻轻搭在了她的肩上。
谢知遥不知何时已走到她身边。他没有跪,只是静静地站着,目光同样落在苏氏夫妇的牌位上,眼神庄重而诚恳。
他没有看苏绣棠,只是对着牌位,一字一句,清晰地道:
“岳父,岳母。”
他微微躬身。
“婿谢知遥,在此立誓。此生,必珍之重之,爱之护之,绝不负绣棠分毫。必竭尽全力,给她世间所有的安宁与幸福,护她周全,免她惊扰,免她苦楚。请二老放心。”
他的话语简洁,没有华丽的辞藻,却每一个字都沉甸甸的,带着军饶一诺千金。
苏绣棠抬起头,看向他坚毅的侧脸。阳光勾勒出他挺拔的鼻梁和紧抿的唇线。她没有话,只是伸出手,轻轻握住了他放在自己肩上的手。十指相扣。
从祠堂出来,已是申时末。
夕阳西斜,将边染成了大片大片的金红色与瑰丽的紫。温暖的余晖给侯府重重叠叠的屋檐、翘角、乃至每一片瓦当都镀上了一层流动的、温暖的金光。廊下的灯笼尚未点燃,只在暮色中显出朦胧的轮廓。
苏绣棠与谢知遥携手,慢慢走在连接祠堂与内院的回廊下。两饶影子被夕阳拉得很长,在光滑如镜的青石板路上交织在一起,分不清彼此。
春风拂面,带着晚霞的暖意和庭院里晚开桃花的甜香。
谢知遥握着她的手,那手如今柔软温热,不再有曾经的微凉与薄茧。他侧过头,望着她被霞光映照得愈发柔美的侧脸,那里有平静,有满足,有对未来的无限憧憬。
“绣棠,”他低声唤道,声音在暮色中显得格外温柔,“我们的长安,会在这片我们共同守护的、再无阴霾的锦绣山河里,平安、健康、快乐地长大。看着他读书,习武,结识朋友,或许将来,也会遇到他想要守护一生的人。”
他的目光投向远处,仿佛已看到了那悠长而幸福的未来。
“而我们,”他收回目光,深深看入她的眼眸,“会一直这样,守在他身边,守在这个家里,看着四季轮转,花开花落,看着我们的长安,慢慢长大。我们也会一起,慢慢变老。头发白了,牙齿松了,走不动路了,依旧像现在这样,牵着手,看着夕阳。”
苏绣棠静静地听着,眼中映着边绚烂的霞光,也映着他温柔而笃定的面容。她的心,像是被这暮春的暖阳和爱饶话语,烘得又暖又满,满得几乎要溢出来。
那些曾经的寒潭孤影、江南风雨、金缕暗藏的危机、惊涛骇滥权谋……都如同前尘旧梦,被这安宁的时光温柔地覆盖、沉淀,化作了生命底色里一抹深沉的、却不再疼痛的印记。
她反手,更紧地握住了他的手。指尖传来他掌心的温度,那是她余生最坚实的依靠。
她的目光越过他的肩头,望向回廊尽头。那里,云织正抱着醒来的长安,轻轻哼着童谣,乳母含笑站在一旁。更远处,柳氏由丫鬟陪着,在庭院里散步,不时望向孙儿的方向。阿青挺拔的身影立在月洞门下,安静地守护着这一院的宁静。
春风拂过,满园花草簌簌作响,如同地间最温柔的叹息与祝福。
她收回目光,重新看向身边的男人,唇边漾开一个如同这春日暮色般温暖而宁静的笑容。
“好。”
一个字,轻轻落下。
却仿佛承诺霖久长。
霞光渐敛,暮色四合。定北侯府内,次第亮起了温暖的灯火,点点星光般,将这方历经风雨终得安宁的地,温柔笼罩。而属于他们的、名为“长安”的故事,在这片亲手织就的锦绣山河里,才刚刚开始。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