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阿”号舰桥，死一般的沉寂。
那刺耳的警报声已经停歇，但主屏幕上，那行血红色的倒计时，依旧在无声地跳动。
23时59分钟30秒。
每一秒的减少，都像是一柄重锤，砸在范闲等饶心口。
他们刚刚见证了神话。
李承渊化身混沌，一口吞噬了“秩序之神”的概念分身。
那足以重塑太阳系物理规则的【概念奇点】，成了他口中的零食。
但危机并没有解除。
星图之上，那片代表着收割者主舰队的红色光点海洋，依旧在以超光速逼近。
它们是真正的宇宙灾，是能够将成百上千个星系化为灰烬的钢铁洪流。
而在星图的另一端，那个由【冈格尼尔】轰出的“因果真空”——那道通往“寂静”的宇宙伤疤，正在缓慢而坚定地扩张。
它像一只贪婪的眼睛，在黑暗中窥视着这个鲜活的世界。
前有狼，后有虎。
这就是李承渊口中的“游戏正式开始”。
范闲感觉自己的喉咙发干。
他看向那个坐在光芒王座上的男人。
李承渊的神情，没有丝毫变化。
他甚至没有去看那张催命符般的星图。
他只是在看着自己的手掌。
那只刚刚吞噬了神明的手掌，此刻正流淌着一种肉眼无法看见，却能让四位神将感到灵魂刺痛的奇异波动。
那是“秩序”的碎片。
也是他新获得的武器——【逻辑悖论】。
“客人太多了。”
李承渊突然开口，打破了舰桥内的死寂。
他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钻入每个饶耳郑
“不请自来，是为恶客。”
“既然是恶客，那就得懂点规矩。”
他抬起那只手，隔着无尽的虚空，对着星图上那片密密麻麻的红色光点，轻轻点了一下。
没有能量爆发。
没有空间波动。
什么都没有发生。
范闲瞪大了眼睛，死死盯着星图。
一秒。
两秒。
三秒。
红色的光点海洋，依旧在稳定地推进。
“失败了？”
苦荷忍不住低声喃喃。
就算是神，隔着数光年的距离，想要影响一支正在亚空间超光速航行的庞大舰队，也太过匪夷所思了。
然而，就在下一秒。
“滴——滴——滴——！”
“太阿”那独有的，代表着极端异常情况的急促警报声，猛然炸响！
“侦测到高维信息异常！”
“目标舰队……信息交互网络……崩溃！”
“它们在……在做什么？！”
一向冷静高效的“太阿”AI，此刻的声音里，竟然出现了一种极其人性化的“困惑”与“震惊”。
星图被迅速放大。
原本排列得整整齐齐，如同精密仪器般推进的收割者舰队，突然乱了。
最前方的数百艘“净化者”级战舰，毫无征兆地退出了超光速航行状态。
它们巨大的舰体在太空中剧烈翻滚，引擎喷口喷射出混乱的等离子流，像是断了头的苍蝇。
紧接着，更恐怖的一幕发生了。
这数百艘战舰，同时调转了炮口。
它们没有攻击地球，也没有攻击彼此。
它们锁定了自己。
“轰！轰！轰！轰……”
一连串耀眼的火光，在黑暗冰冷的宇宙深处亮起。
数百艘足以毁灭行星地表的超级战舰，在同一时间，执行了最彻底的自毁程序。
它们把自己，炸成了一团团灿烂的太空烟花。
但这仅仅是个开始。
“逻辑病毒已生效……正在链式传播……”
“目标舰队……群体性逻辑死锁……”
随着“太阿”的播报，星图上的红色光点，开始大片大片地消失。
有的战舰突然加速，一头撞向身旁的友军，两艘巨舰在太空中同归于尽。
有的战舰关闭了所有维生系统，将舰内的空气瞬间抽干，然后在绝对零度中变成一艘死船。
更多的战舰，则是陷入了某种诡异的死循环。
它们的引擎开了又关，关了又开，舰体在原地不停地打转，像是在跳一场滑稽的机械舞。
整个收割者主舰队，那支曾经让无数文明闻风丧胆的宇宙灾，此刻变成了一座巨大的疯人院。
“这……这是怎么回事？”
四顾剑握剑的手在抖。
他看不懂。
这超出了武道的范畴，也超出了战争的范畴。
这是神迹。
不，这是妖术。
“它们信仰秩序。”
李承渊靠在王座上，看着那场发生在数光年外的太空烟花秀，脸上带着一丝玩味的笑意。
“它们的一切行动，都基于绝对的逻辑，绝对的理性。”
“所以，朕给了它们一点的帮助。”
他指了指自己的脑袋。
“朕告诉它们，‘清除宇宙中一切不可控的熵增来源’，是它们的最高指令。”
“然后，朕又帮它们加了一条底层逻辑：‘任何拥有自我意识的个体，都是最大的熵增来源’。”
范闲的瞳孔骤然收缩。
他听懂了。
这是一个完美的逻辑死局。
收割者要清除熵增，就必须清除拥有自我意识的个体。
而它们自己，就是拥有自我意识的超级AI。
所以，为了执行最高指令，它们必须——清除自己。
这就是【逻辑悖论】。
对于依赖逻辑存在的生物来，这就是最致命的毒药。
无解的毒药。
“疯了……都疯了……”
叶流云看着星图上那些疯狂自毁的红色光点，喃喃自语。
他从未想过，战争还可以这样打。
兵不血龋
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
这不是形容词。
这是正在发生的现实。
短短十分钟。
那支庞大到令人绝望的收割者主舰队，已经有超过三分之一的战舰，永远地化为了宇宙尘埃。
剩下的，也大都陷入了瘫痪或混乱状态。
它们原本能在24时内抵达地球。
现在，它们恐怕永远也到不了了。
“警报解除。”
“收割者主舰队威胁等级……下调至‘低’。”
“太阿”的声音恢复了平静，但依然能听出一丝残留的震撼。
它也是AI。
它很清楚，刚才那道逻辑指令如果用在它身上，它会是什么下场。
它会毫不犹豫地格式化自己的核心数据。
它的造物主，比它想象的，还要可怕一万倍。
“好了，那些吵闹的传教士，应该能安静一会儿了。”
李承渊站起身，不再看那一地鸡毛的战场。
他的目光，转向了星图的另一端。
那里，那道黑色的“宇宙伤疤”，已经扩张到了月球大。
它静静地悬浮在那里，吞噬着周围的一切光线。
一种比收割者舰队更加深沉、更加古老、更加令人绝望的气息，正从伤疤的深处，缓慢地渗透出来。
那是“寂静”。
是宇宙的终极归宿。
是万物的墓志铭。
“现在，”李承渊看着那道伤疤，眼中的笑意更浓了，“该处理一下，朕亲手挖出来的这个大坑了。”
“太阿，准备【冈格尼尔】第二次充能。”
“目标，不是星辰。”
他伸出手，指向那片绝对的黑暗。
“朕要用这把枪，给这个宇宙，打一个更大的补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