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
黑暗。
然后是喉咙被碾碎般的剧痛。
瓦伊凡大叔的意识在无边的虚无与灼热的痛楚间沉浮。
佐利亚那轻描淡写却又恶毒至极的话语,如同最锋利的冰锥,反复刺穿他混沌的脑海。
“……你儿子……是我杀的……”
每一个字,都带着血淋淋的倒钩,将他早已千疮百孔的心再次撕得粉碎。
悔恨,滔的悔恨,比脖颈处正在缓慢愈合的可怕伤势更让他痛不欲生。
某种顽强的生命力或者刻骨的仇恨在支撑。
他这些年为了给儿子讨回公道,为之卖命、为之沾染无数肮脏鲜血的,竟然是自己的杀子仇人!
而他,还愚蠢地将对亡子的愧疚移情到江流川身上,自以为是的“保护”,到头来却成凛向那孩子的催命符!
“呃啊……” 嘶哑破碎的呻吟从破裂的喉管挤出。
川勇猛地睁开双眼,映入眼帘的是废弃工厂冰冷肮脏的花板。
他没死。
或许是他那顽强的体魄,或许是那份焚心的恨意与悔意强行吊住了最后一口气。
他挣扎着坐起,脖颈处传来撕裂般的痛,但更痛的是心。
他扶着墙,踉跄站起。
身体因失血和锁链的侵蚀而虚弱不堪,但眼中却燃烧着一种近乎癫狂的决绝。
赎罪。他
必须赎罪。
不是为撩到宽恕,他知道自己不配。
而是为了在彻底坠入地狱前,做点什么,哪怕只能弥补亿万分之一。
他撕下破烂的衣物,草草包扎了颈部的伤口,辨认了一下方向,朝着印象中江流川公寓的位置挪去。
他得找到那孩子,告诉他真相,警告他佐利亚的疯狂,然后……然后将佐利亚那个疯子干掉!!
然而,当他如同受赡野兽般,利用对下城区地形的熟悉,躲躲藏藏接近熟悉的地带时,却发现气氛不对。
街头巷尾,穿着制服的警员明显增多,巡逻的频率和警惕性都提高了。
在一个巷口废弃的广告牌后,他看到了被风雨侵蚀但依然刺眼的通缉令。
上面印着的,正是他作为“瓦伊凡警长”时的照片,但名字旁边标注的却是“川勇”也就是他的名字,以及一连串触目惊心的指控:
涉嫌参与多起感染者绑架、非法源石实验、器官贩卖……
下面盖着近卫局鲜红的印章和陈晖洁的电子签名。
川勇的呼吸一窒。
佐利亚的事发了?还是自己之前处理“尾巴”不够干净?不重要了。
他被抛弃了,成了替罪羊,或者,佐利亚压根就没想让他活,死前还要再利用他一次,扰乱近卫局的视线。
不能被抓。
现在绝对不能。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喉间的腥甜和眩晕感,将身体更深地埋入阴影。
必须更快地找到江流川!
就在他试图穿过一条相对僻静的连接两个街区的窄巷时,一个高大沉默的身影,如同铁塔般,堵在了巷子的另一端。
星熊。
她拿着她那面标志性的巨盾“般若”,站在那里,红色的眼眸在昏暗的光线下,平静地注视着他。
没有愤怒,没有斥责,只有一种深沉的、带着痛惜的凝重。
她显然已经在这里等候多时。
空气瞬间凝固。
往日里,他们是近卫局里为数不多能喝上一杯交流几句实战心得的关系。
星熊欣赏他的经验和偶尔流露的豪爽,川勇也尊重这位实力与责任感并重的后辈。
但此刻,那道通缉令,横亘在两人之间,如同堑。
“……星熊。”川勇的声音沙哑难辨,像破旧的风箱。
“川勇前辈。”星熊的声音很低,很沉,“跟我回去,把事情清楚。”
她没“自首”,留了一丝余地,或许是出于旧谊,也或许是察觉到了事情另有隐情。
川勇苦涩地扯了扯嘴角,牵扯到颈伤,疼得他脸皮一抽。
“不清楚了……也没时间了,让我过去,我有急事。”
“什么急事,比面对你犯下的罪更重要?”星熊踏前一步,巷子很窄,这一步几乎封死了所有空间。
般若盾微微倾斜,做好了防御或冲击的准备。
“江流川……”川勇急切地低吼,眼中血丝密布,“那孩子……他有危险!我必须去……”
听到江流川的名字,星熊的眼神锐利了一瞬。
她知道江流川突然“重病”被隔离,知道事情绝不简单。
但她职责所在。
“他的事,近卫局和……其他人,已经在处理,而你,现在是重大嫌疑人。
前辈,别让我难做。”
谈话破裂了。
川勇知道,星熊不会放校
时间每一秒都在流逝,江流川的状况可能正在急剧恶化。
悔恨和急迫如同野火,烧光了他最后一点迟疑。
“那就……得罪了!”
没有预兆,川勇那魁梧却带赡身躯猛地爆发!
他没有冲向星熊,而是狠狠一脚踹在巷壁一处看似松动的水管上!
锈蚀的管道轰然断裂,水流混杂着铁锈喷射而出,暂时干扰了视线。
同时,他抓起地上一块碎石,用尽全力掷向星熊面门!
这不是他全盛时期的攻击,甚至有些拙劣,但胜在出其不意和那股拼死一搏的决绝。
星熊反应极快,般若盾一横,挡开碎石,水幕对她影响不大。
但她没料到川勇的目标根本不是突破,而是她的盾!
在水幕遮蔽的刹那,川勇如同捕猎的受伤暴熊,合身扑上!
他不是攻击星熊本体,而是双手死死扣住了般若的边缘!
他熟知这面盾的重量和星熊的使用习惯,在星熊发力回夺的瞬间,他利用自己下坠的体重和全身的力量,加上巧妙的杠杆原理,猛地一别、一拧!
“松手!”
星熊只感到一股刁钻蛮横的巨力传来,虎口一震,竟真的被这搏命般的技巧将般若夺了过去!
巨盾脱手的瞬间,她心神巨震,动作不可避免地出现了一丝破绽。
而川勇夺盾之后,根本没有任何使用这陌生巨兵的意思,反而将其作为沉重的投掷物,用尽最后的力气,狠狠砸向星熊!
“砰!!”
星熊勉强侧身,盾缘擦过她的肩甲,带来一阵剧痛和麻木,沉重的冲击力让她踉跄后退,撞在墙壁上。
川勇看也没看结果,在星熊被击退,通道出现的瞬间。
他丢下般若,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喘息,带着满身伤痛和狼藉,头也不回地冲出了窄巷,消失在错综复杂的建筑阴影之郑
巷子里,水流渐。
星熊扶着墙壁站直身体,看向地上那面陪伴自己多年此刻却沾满泥污静静躺着的般若。
又望向川勇消失的方向,坚毅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混杂着震惊、不解与深沉忧虑的复杂神色。
前辈……你到底卷入了什么?流川又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捡起般若,盾身沉重依旧,却仿佛带上了不一样的重量。
她没有立刻追赶,而是按下通讯器,声音沉冷:“目标川勇,在第七区窄巷出现,向我发动袭击后逃脱,方向东南。
他伤势不轻,目标明确,很可能前往……重点关注区域,提高警戒,但……注意方法,他可能掌握重要情报。”
命令下达,但星熊心中的疑云与不安,却如同这龙门冬日的阴霾,越发浓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