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流川几乎是凭着本能和一股混杂着恐惧、愤怒与最后一丝渺茫希望的冲动,找到了助理。
他出现在助理暂时办公的酒店套房门外时,他们状态让向来沉稳的助理都暗自一惊。
年轻人脸色惨白如纸,眼下是浓重的青黑,嘴唇因干燥和压抑的咳嗽而微微开裂,最令人不安的是那双眼睛。
里面充满了血丝,以及一种近乎崩溃边缘的、灼热的质问光芒。
“我要见我爸。”江流川的声音沙哑得可怕,每个字都像从砂纸上磨出来,“现在。”
助理迅速压下惊讶,维持着专业性的平和:“少爷,您看起来状态很不好,老板他……”
“现在!”江流川打断他,手指无意识地收紧,指节泛白,身体因压抑咳嗽而微微颤抖。
“他是不是知道什么?那份报告……我的身体……他到底知道多少?!”
助理立刻明白了。
看来那份“轻微感冒”的糖衣,已经被体内急剧恶化的真实撕破了。
他心中暗叹,事情的发展快得超乎预期,连江先生恐怕都料不到病情会急转直下至此。
“少爷,请冷静,我这就带您去见江先生。”助理不再多言,侧身引路,同时通过隐秘渠道向江流海发送了紧急信号。
去往江流海公寓的路上,车内一片死寂。
江流川蜷在座位角落,望着窗外飞速倒湍街景,眼神空洞,只有偶尔身体无法控制地轻颤和压抑的闷咳,揭示着他体内正在进行的激烈风暴。
助理从后视镜观察着他,眉头微蹙。
少爷这症状的发作速度和强度,极不寻常。
公寓门打开时,江流海正站在客厅中央,手里拿着一份刚由陈晖洁加密传送过来的最新报告。
报告证实了瓦伊凡保温杯职土方子”的初步分析结果。
那并非毒药,反而含有数种稀有且昂贵的能暂时抑制常规性矿石病活性、缓解症状的抑制剂成分。
结合档案中瓦伊凡早夭的、与江流川有几分神似的儿子的照片,一个令人心情复杂的推论浮出水面:
这个老警员,或许是将对亡子的愧疚与移情,投射在了江流川身上,试图用自己扭曲的方式“保护”他,甚至可能隐约察觉了什么,才用这种方式暗中观察或试图干预。
然而,这一切推论,在江流海看到门口儿子的模样时,瞬间被更紧迫的危机感淹没。
江流川的状态比助理描述的更糟,那股从内透出的衰败与痛苦气息,让江流海灰色的瞳孔骤然收缩。
“爸!”江流川几乎是跌进门内,眼睛死死盯住父亲,嘶声质问,语速快而混乱。
“体检报告是假的,对不对?你早就知道?我到底怎么了?为什么我会……咳!咳咳……”剧烈的咳嗽打断了他的话,他弯下腰,痛苦地捂住嘴。
江流海迅速上前一步,但没有触碰他,只是将手中的报告放到一旁,声音是竭力维持的冷静,却比平时低沉紧绷了许多:
“流川,冷静,听我。”
他示意助理关上门并警戒,然后目光锐利地扫过儿子咳得通红的脖颈和颤抖的手指。
“你的体检,确实发现了异常 疑似……极早期的矿石病感染。”
尽管早有猜测,但亲耳从父亲口中听到“矿石病”三个字,江流川还是如遭雷击,身体晃了一下,脸上最后一丝血色也褪尽了。
绝望如同冰水,瞬间淹没了愤怒。
“为什么……不告诉我?”他的声音发抖,带着难以置信的悲愤,“用那种假报告……骗我?”
“为了稳住你,也为了不打草惊蛇。”
江流海语速加快,不再迂回,“感染途径不明,非比寻常,有人在用特殊手段针对你,或者……你无意中接触了危险源,我们需要时间查明。”
完他转身,从客厅一个不起眼的低温保险箱中,取出一个密封的金属盒,快速打开。
里面整齐排列着数支闪烁着幽蓝光泽,标有海渊国际生物科技徽记的高效能矿石病抑制剂,这是根据真实体检数据紧急调拨来的最新型号。
“这是目前最高效的广谱抑制剂,能最大程度压制源石活性,延缓病程。”
江流海取出一支预充式注射剂,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现在,注射。”
江流川看着那泛着冷光的药剂,又看向父亲那张看不出表情但眼底深处翻涌着某种他从未见过的紧迫情绪的脸。
混乱的思绪中,残留的信任和对“正常”的渴望压过了怀疑。
他颤抖着伸出手臂。
江流海手法极其熟练地消毒,找准静脉后将冰凉的药剂缓缓推入。
蓝色的液体流入血管,带来一丝轻微的凉意。
注射完成。
江流海和助理的目光都紧盯着江流川。
起初几秒,似乎有些微效果。
江流川感到肋下的钝痛和喉咙的灼烧感似乎稍微缓和了一点点,呼吸也顺畅了些许。
他眼中闪过一丝微弱的希望。
然而,这希望仅仅持续了不到一分钟。
毫无征兆地,江流川猛地弓起身子,发出一声压抑的痛呼!
比之前剧烈数倍的咳嗽排山倒海般袭来,咳得他整个人蜷缩在地上,面无人色。
更可怕的是,注射部位的血管周围皮肤,竟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浮现出不规则的暗红色纹路,并向四周蔓延,伴随着灼热和刺痛!
而那种深沉的,如同抽取生命力般的虚弱感,非但没有减轻,反而像开了闸的洪水,瞬间席卷了他所有的力气。
江流川痛苦地喘息着,意识都开始模糊,只能看到父亲那张永远冷静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名为“震惊”和“失算”的裂痕。
江流海瞳孔骤缩,猛地蹲下身,手指迅速检查江流川的脉搏和体温。
脉搏快而紊乱,体温在飙升!
他死死盯着那异常扩散的皮肤反应和儿子急剧恶化的状态。
高效抑制剂……失效了?不,不仅仅是失效!这是……排斥反应?还是加速催化?!
“联系医疗队!立刻!最高级别隔离预案!”
江流海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丝几乎无法察觉的颤音,那是助理跟随他十几年来从未听过的失态。
他一把将痛苦抽搐的儿子抱起来,快步走向里间准备好的应急隔离室。
助理已经以最快速度执行命令,但脸色也无比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