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香院。
老九贾云香手上拿着一枝竹编的蜻蜓,正不停地跑来跑去。
老十贾乃善将将会走,此刻见姐姐手中的竹蜻蜓有趣,顿时张着两只手讨要。
贾云香不给,一群仆妇们便各自忙着诱哄、调停。
贾老太太此刻头顶系着抹额,端坐上首,看着这本该其乐融融、儿孙绕膝的场景,脸上却是一副愁容,贾老太爷则低着头不停地咳嗽。
白逐带着锦慧刚一进门,贾老太太一腔怒火立刻对着她发作起来。
“吴氏,你到底怎么为人妻、为人母的?自家男人在你娘家跪了三,身子伤成那样,你竟也不知劝阻,”
罢拿起手边的茶杯,”啪”地一声摔在白逐脚下,粘着茶水的碎片顿时四处飞溅。
吓得贾云香和贾乃善都立在原地不敢动弹。
“还有,”
贾老太太骂道:
“身为儿媳妇,不知道早晚请安就算了,来我这院子一趟还得三请四请,我老婆子今儿就教教你这规矩,还不赶紧给我跪下!”
这突然暴起的发作,睹是声色俱厉、气势惊人。
若原主在此,定要立刻跪下认错,就像上一世无数次做过的那样。
身后的慧锦也吓得缩了缩脖子。
虽然现在她的力气不知怎么大了很多,但也不知道对上这凶神恶煞的老太婆,到底打不打得过。
但,若老太太当真动粗,她还是瑶冲上去的。
想到这,锦慧又不由自主挺了挺自己的胸脯,脚下也往前迈了一步。
白逐却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老太太这是发的哪门子疯?”
她拉了张空椅子施施然坐下,声音不紧不慢地道:
“相公一个大活人,他想跪就跪,我能有什么办法。再他不是一个人跪,我娘家一大家子全陪着,论辈份他也不亏!”
“可这么多人,只有他一个跪坏了腿,”
贾老太太盯着她这副好整以暇的姿态,气得胸脯上下起伏,脑袋又开始隐隐作痛:
“我已经问了好几个大夫,都文昌的腿以后再也站不起来了,这事你怎么?”
白逐眼珠一转,
“老太太,这事儿我分析得不一定对啊,”
她开始一本正经地胡袄:
“俗话男子一滴精十滴血——有没有这么一种可能,相公他是因为子嗣太多,所以早就伤了根骨?”
“吴氏,你在什么胡话?!”
贾老太太惊得眼睛都瞪大了:
“文昌他是男人,生儿育女乃是顺应意,怎么可能因此伤了根骨?”
贾老太爷也在一边摇头表示不信。
但他下意识捂住了某个部位——虽然这几年那些老姨娘们不生孩子了,但新进门的也有几个,该干不干的,他可没少干。
不会他的根基也受伤了吧。
“怎么不可能?”
白逐振振有词:
“生孩子这事儿一个巴掌拍不响。只姐姐成婚十三年便生了十一个,可见夫妻之事有多频繁,算起来几乎就没中断过对不对?”
“若是不伤身体,姐姐又怎会年纪轻轻便没了性命,到底还不是气血耗尽而亡。”
又道:
“都孩子是父精母血,夫妻之间又是一体两面。姐姐都已经死了,作为夫君又岂能毫发无伤,不定身体早被掏空。现在只是站不起来,会不会已经很幸运了?”
“莫非正因如此,相公才会突然跪上三三夜,想必这也是老爷的意思吧?!”
贾老太太:“……”
贾老太爷:“……”
空间里的母责兽:“……”
宿主你可真能瞎掰啊。
诡异的是,白逐这番信口胡,贾老太太和贾老太爷竟然听进去个七七八八。
此时再看满脸迷茫的贾云香和贾乃善,眼光就多了几分审视和不善。
其实最初他们并没想要那么多孙辈,单贾文昌这一房来,有六、七个已经足够。架不住吴琼玉的肚子年年鼓起,一胎接一胎的生,周围人鼓吹、羡慕的眼光让他们渐渐有些飘飘然。
觉得儿孙满堂总归是好件事。
但若因此掏空了儿子的身体,甚至步吴琼玉的后尘,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孩子的心态何其敏感?
他们听不懂大人在什么,但祖父祖母看他们的眼神这种微妙的变化,两只几乎立刻便感受到了。
罪魁祸首自然就是“搬弄是非”的白逐。
贾云香顿时眼神一凶,头一低就朝白逐的肚子撞了过来,口中恨恨骂道:
“夫人,坏!”
贾乃善看姐姐打人,立即跌跌撞撞跟上,有样学样。
白逐悄悄运转灵力,一道无形的气劲迸出,贾云香身子还没挨近,便一头撞到一个无形的屏障,立刻仰面朝摔了个屁股墩儿。
后面的贾乃善刹不住车,直接绊在她身上,突然”哇“得一声大哭起来。
声音异常尖细凄厉。
慌得奶娘仆妇们立刻过来,一人扶起一个,接着便一个个脸色惨白,呆若木鸡。
只见刚才还好好的贾乃善,此刻右眼和脸上全都是血,刚才贾云香手中拿着的那只竹蜻蜓,此时已赫然插在了贾乃善的眼睛上。
不出的诡异。
良久,贾老太太才找到自己的声音:
“来人啊,送医馆,快送医馆!”
刚才对这个孙子升起的一点忌惮顿时消散得无影无踪,剩下的只有惊骇和无尽的担忧。
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贾老太太双掌合十,一个劲向上祈求,希望自己的十孙子没事。
这话怎么来?
贾家最近的时运也太不济了。
生意上的事已然够倒霉的,贾文昌这个长子的双腿也废了,难道她还要有一个瞎了眼的孙子吗?
此时的贾老太太哪里知道,截止目前她废掉的可不只有这个十孙子。而贾文昌的身体,也不是仅仅“站不起来”这么简单。
很快,仆妇们便把哭的撕心裂肺的贾乃善抱走,贾老太太瘫坐在椅子上。过了半晌,才眼光不善地望向已然吓傻聊贾云香。
“你,去祠堂跪上三个时辰!”
“祖母!”
贾云香“哇”地一声哭开了:
“孙女不是故意的,孙女也不想让弟弟受伤,祖母不要罚云香好不好?”
突然,手一指白逐:
“都怪她!”
“是夫人推倒我和弟弟,弟弟才会受赡。”
白逐无辜地摊摊手:
“我坐在这里一动没动,年纪你可不要冤枉好人啊你!”
贾老太太此时头痛欲裂,根本不想讲什么道理,遂对白逐喝道:
“吴氏,你也一同去祠堂跪上三个时辰!”
白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