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卡的车灯在山路上切开两道光柱,照得前方的碎石子亮晶晶的。引擎“突突”的声响在寂静的山林里格外清晰,还带着点有气无力的颤音。
“我,这路咋这么长呢?”广成子揉着自己的肚子,刚才在幻觉里被石头砸的脚还在隐隐作痛,“按这个点,早该看到市区的路灯了吧?”
沈晋军盯着前方的路,眉头皱得像打了个结。导航早就没信号了,屏幕上就一个孤零零的箭头在原地打转,跟闹着玩似的。
“别是又进啥阵法了吧?”他嘀咕着,猛打方向盘躲开路边一块歪脖子树,“刚从狐狸阵里出来,再来一个我可扛不住。”
“应该不是阵法。”叶瑾妍的声音从桃木剑里传来,带着点不确定,“周围的阴气很淡,没刚才那种扭曲的感觉,但……就是不对劲。”
广颂子握着方向盘,眼神专注地看着前方:“这条路我来过几次,不该是这样的。”
他着,减了减速,指了指路边一块大石头:“上次从这儿过,这块石头上有个挺明显的裂缝,像张人脸,现在咋没了?”
沈晋军和广成子赶紧探头去看。
石头光秃秃的,表面光溜溜的,别裂缝了,连个像样的坑都没有,就像是被人特意打磨过。
“奇了怪了。”广成子摸出他的辨灵散,想往石头上撒,又被沈晋军一把按住。
“省着点用吧你。”沈晋军翻了个白眼,“等会儿真遇到事儿,你这药还不够塞牙缝的。”
广成子悻悻地把药瓶塞回兜里,嘟囔道:“万一有用呢……”
车子继续往前开,又走了约莫半个钟头,沈晋军突然“咦”了一声。
“你们看前面那棵树。”他指着车灯照射处,“是不是有点眼熟?”
前面路边歪歪扭扭长着棵松树,树枝斜着伸出来,正好挡了半个路面,上次来的时候,广颂子还吐槽这树挡道,差点一锤给它砸了。
“这树……我们刚才是不是见过?”广成子也坐直了身子,眼睛瞪得溜圆,“我记得这根歪树枝,上面还挂着个破塑料袋!”
几人定睛一看,那树枝上果然挂着个白色塑料袋,被风吹得哗啦响,跟刚才路过时看到的一模一样。
“不对劲!”广成子的声音都变流,一拍大腿,“我们绕圈了!这路根本没往前挪,一直在原地打转!”
沈晋军心里咯噔一下,猛地踩了脚刹车。皮卡“吱呀”一声停下,轮胎摩擦地面的声音在夜里特别刺耳。
“不是吧?”他推开车门跳下去,往四周看。
山林黑黢黢的,树影晃动,像一个个站着的人影。风一吹过,树叶“沙沙”响,像是有人在旁边喘气。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潮湿的土腥味,还夹杂着点不清的霉味。
“真绕圈了。”广颂子也下了车,蹲在地上看轮胎印,“这是我们刚才压过的痕迹,一模一样。”
沈晋军掏出桃木剑,剑身在月光下泛着淡淡的红光。他举着剑往前走了几步,剑尖突然轻微地颤动了一下。
“有东西。”他压低声音,“不是阵法,像是有人在暗中搞鬼,改动了路的方位。”
“谁啊?还能有这本事?”广成子缩了缩脖子,往沈晋军身后躲了躲,“该不会是往生阁那伙人吧?刚放走个狐狸,又来个新的?”
“不像。”玄通道长临走前塞给沈晋军几张破邪符,他掏出来捏在手里,“往生阁的手法更阴邪,这个……更像是障眼法,不想让我们走。”
广颂子没话,默默地从车斗里拎出了他的铜锤。锤头在车灯下闪着冷光,沉甸甸的,一看就不好惹。
“走,往前再开一段。”沈晋军回到车上,“既然是障眼法,总有露破绽的地方。”
皮卡再次启动,这次广颂子开得很慢,几乎是龟速。几壬大眼睛盯着路边,连一片落叶都不放过。
又走了大概十分钟,广成子突然指着左边:“哎!那是不是有个岔路口?”
车灯扫过去,果然有个不起眼的岔路口,路口长着半人高的野草,像是很久没人走过。上次来的时候,这里明明是一堵土墙,根本没有路。
“这就对了。”沈晋军眼睛一亮,“障眼法破了个口子!”
广颂子没犹豫,一打方向盘就拐进了岔路口。刚进去没几米,周围的景象突然变了。
刚才还黑黢黢的树林不见了,变成一片开阔的平地,地上铺着一层薄薄的白霜,踩上去咯吱响。远处隐约能看到几间破庙的轮廓,墙都塌了一半,看着像废弃了很久。
“这是哪儿?”广成子探头探脑,“横江市附近有这地方?”
“不知道。”沈晋军握紧桃木剑,“但肯定不是好地方。”
就在这时,破庙那边传来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像是有人在翻东西。
几人对视一眼,放轻脚步往那边走。广颂子拎着铜锤走在最前面,沈晋军和广成子跟在后面,大气都不敢喘。
离破庙越来越近,那声音也越来越清晰,还夹杂着几句含糊不清的念叨,听着像念经,又不像正经经文,颠三倒四的。
走到庙门口,借着月光往里一看,沈晋军差点笑出声来。
庙里供着个掉了漆的神像,不知道是哪路神仙,脑袋都没了一半。神像前面蹲着个和尚,背对着他们,正蹲在地上扒拉什么。
那和尚瘦得像根晾衣杆,穿着件洗得发黄的僧袍,袍子下摆还破了个洞,露出细瘦的脚踝。后脑勺光溜溜的,头皮反光,一看就是长期不晒太阳的样子。
“这谁啊?半夜在这儿刨土?”广成子压低声音,语气里满是好奇。
沈晋军没话,眉头却越皱越紧。这背影看着有点眼熟,尤其是那佝偻着背、贼眉鼠眼的样子……
像是察觉到有人,那和尚突然停住动作,慢慢转过头来。
月光正好照在他脸上。尖嘴猴腮,颧骨高得像要戳出来,眼睛不大,却滴溜溜转个不停,透着股不出的猥琐。
“了空?!”沈晋军和广成子异口同声地喊了出来。
这和尚不是别人,正是往生阁侯尚培手下的那几个和尚之一,了空!这家伙和了尘还在横江市开了个算命店。
了空显然也没想到会在这儿遇到他们,先是一愣,随即脸上挤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露出两排黄不拉几的牙。
“是……是金土流年道长啊。”他手忙脚乱地把手里的东西往身后藏,“好巧啊,你们也来这儿……赏月?”
沈晋军盯着他藏在身后的手,那手里攥着个黑乎乎的东西,像是个铲子,铲子上还沾着土。
“赏月用得着带铲子?”沈晋军冷笑一声,“你在这儿挖啥呢?埋赃物还是藏宝贝?”
了空的眼神闪烁不定,往后退了两步,背都快贴到神像上了:“没……没挖啥,就是睡不着,出来溜达溜达,练练腿脚。”
“练腿脚?”广成子往前凑了凑,鼻子使劲嗅了嗅,“我咋闻着一股尸臭味呢?你该不会是在这儿埋死人了吧?”
这话一出,了空的脸“唰”地白了,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突然提高了嗓门:“你胡袄啥!出家人慈悲为怀,怎么可能埋死人!”
他一激动,藏在身后的铲子“当啷”一声掉在地上,还带出来个的木盒子,盒子没盖严,露出点暗红色的布角。
广颂子一直没话,此刻突然往前迈了一步,手里的铜锤被他攥得咯吱响。
“是你在搞鬼,让我们在山里绕圈?”他的声音低沉,带着股压迫感,眼神像淬了冰。
了空被他看得一哆嗦,腿都快站不稳了,却还嘴硬:“不……不是我,你们迷路关我啥事……”
“不是你?”沈晋军指了指地上的木盒子,“那这盒子里装的是啥?还有,你不在侯尚培身边待着,跑到这荒山野岭来刨坑,想干啥?”
一连串的问题把了空问得哑口无言,他眼珠乱转,手悄悄往怀里摸,像是想掏啥东西。
广颂子眼神一厉,猛地举起了铜锤。
锤头在月光下闪着寒光,带着风声,朝着了空的方向就挥了过去。
“你敢!”了空吓得魂飞魄散,尖叫一声,猛地往旁边一扑,躲开了这一锤。
铜锤“哐当”一声砸在地上,把坚硬的泥地砸出个大坑,碎石子飞溅。
了空连滚带爬地躲开,从怀里掏出个黄色的符纸,抖抖索索地想往上面吐口水。
“还敢动手?”广颂子冷哼一声,没等他把符纸贴出来,拎着锤子又冲了上去。
沈晋军和广成子也赶紧跟上,生怕这瘦和尚跑了。
破庙里顿时乱成一团,神像在旁边“默默”看着,不知道是该保佑和尚,还是该帮着道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