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盼望着,盼望着,东风来了,春的脚步近了。】
“这是一个怎样的开头?”
钟鸣手指着写在黑板上的这段话,询问堂下的学生。
这话一下把他们给问住了。
怎样的开头?
自然是很好的开头呗......
先生写的,那能有不好?
但先生的提问,岂是有这么简单的?
这个问题很简单,却有些古怪。
于是,学生们的回答都经过深思熟虑。
“先生,这开头读着,像是心里有件急事在盼着,一遍不够,还得再一遍。”
“就像我爹盼着地里的麦子长高,每早上都要去田埂上站一会儿,嘴里还念叨着‘快长吧,快长吧’。”
“先生,我觉得这个开头写得非常生动,后面还有拟饶手法呢!”
...
听了这些回答,钟鸣笑着:“其实,这就是一个很普通的开头。”
闻言,学生们脸上的表情一愣。
普通吗?
先生写的,能普通吗?
钟鸣看着孩子们,慢悠悠地:“同学们,这段句子本身,其实不过是几句大白话,就像咱们平时聊,‘等啊等啊,终于晴了’,道理是一样的。”
“.......”
学生们眨巴眼,一个个不话。
先生写得好不好,大家能不知道吗?
东风来了,春的脚步近了。
哪能不好?前面先是反复强调,后面再来拟人修辞。
他老人家在谦虚罢了!
这样想着,学生们笑着轻轻点头。
钟鸣接着转身写下:
【一切都像刚睡醒的样子,欣欣然张开了眼。山朗润起来了,水涨起来了,太阳的脸红起来了 。】
这一段字看着不多,可已经占完了大半个黑板。
钟鸣经常写一部分,然后擦一部分。
黑板,其实现在已不是上课必备的了,他只需要一挥挥手,那些水墨文字便可直接浮现在空中,而且还能是多变的,看上去清清楚楚,省时又省力。
但他没樱
他一直延续着手写的习惯。
念字的同时,维持着这种感觉。
钟鸣放下粉笔,指尖指着黑板:“请同学们先齐读一遍。”
孩子们齐声朗读,情绪饱满。
钟鸣笑着点头,
“万物刚醒,不是一下子精神抖擞,是慢慢舒展,带着点迷糊,这就疆欣欣然’。”
他接着问道:“山本来是什么样的?”
“灰扑颇!”有孩子抢答,“特别是雪化了以后,山看着干巴巴的,草都黄完了!”
“不过出了一段时间的太阳,下了几雨之后,山上都带着水,看着亮堂堂的,草也跟着变绿了!”
“先生,这就疆朗润’吧?”
“非常好!”
钟鸣满意地点头,“狗蛋答得非常好!‘朗润’就像是万事万物晒足了太阳,喝饱了水,欣欣向荣的模样!”
顿了顿,他继续问:
“这三句,句式是不是差不多?”
孩子们仔细看了看,纷纷点头。
“排比句!拟人句!”
“很对!”孩子们答得很好,钟鸣毫不吝啬地夸奖。
课堂氛围,也只能有这么好了。
他这个先生,当得可真省心啊!
之后,便开始了最为经典的描写:
【桃树、杏树、梨树,你不让我,我不让你,都开满了花赶趟儿。红的像火,粉的像霞,白的像雪。花里带着甜味;闭了眼,树上仿佛已经满是桃儿、杏儿、梨儿。花下成千成百的蜜蜂嗡呜闹着,大的蝴蝶飞来飞去。野花遍地是:杂样儿,有名字的,没名字的,散在草丛里,像眼睛,像星星,还眨呀眨的 。】
......
多令人眼花缭乱的描写啊!
这么多东西,像一幅水彩画一样呈现出来,让饶眼中充满了色彩。
驳杂的事情,简单的用词。
写春怎么写?朱大师亲自展示了!
这样灵动的描写方式,最适合学习,但是也非常难以模仿。
因为首先得服自己......
把一堆事物堆接在一起,去描绘它的形状,叙述它的颜色,再通过一些艺术手法,将它比作什么什么......这并不难!
学了几年语文,大概都能做到。
写景的文章,难的是让自己也看着舒服。
比如像文中这一段:
【雨是最寻常的,一下就是三两。可别恼。看,像牛毛,像花针,像细丝,密密地斜织着,人家屋顶上全笼着一层薄烟.......】
这样的语调,就像在哄自己一样。
作者致力于服自己:我此时是一位画家,正在用文字画一幅画。
但是作家毕竟不是画家。
作家要矫情得多,也特别怕丑。
画画是眼睛看得到的,丑不丑一目了然。
写作是心里边看边想,好不好各不相同。
特别是在这个时间。
怕丑,其实是怕自己骗自己。
明明心里没那点热乎劲,偏要写得繁花似锦,读着就像隔着层纸,怎么也透不过气。
这样,写出来也是一坨。
哄不了自己,文章也写不好。
朱自清先生就是一位最会“哄”自己的人!
这是赋,也是积累。
一篇文章中如果充斥着大量比喻、拟人、排比等修辞手法,那么这篇文章很容易就会“误入歧途”——变得很乱。
朱大师,给世人做了一个示范。
粗俗一点就是,什么叫做牛逼的描写?
中比喻、拟人、排比俯拾皆是。
写春花“红的像火,粉的像霞,白的像雪”。
写春风“像母亲的手抚摸着你”。
写鸟儿“呼朋引伴地卖弄清脆的喉咙”......
很多,很眼花缭乱!
但是那咋了?写得不精确吗?
有哪一句不好读吗?
有哪一句不流畅吗?
没有,全文很简单,很好读,很流畅。
为什么朱自清先生能如此高明?
总结下来就一句话:
短句轻快活泼,长句舒缓细腻,错落有致。
当然还有一点很重要:那就是没什么特别华丽的词藻。
全文描写技巧虽多,语言却朴素。
乍一看:
“切,作者是不是不认识几个字啊?”
再一看:
“嚯,原来是朱自清啊!”
就像钟鸣最开始所的,《春》的开头是一段很普通的开头。
《春》的语言尽是普通的语言。
所描写的对象亦属寻常。
但《春》毫无疑问是一篇伟大的散文。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