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闲时书屋 > N次元 > 十卷长恨天 > 第40章 灰烬同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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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泉洞穴中的水汽三日未散。

沈砚坐在温泉边,手里握着那颗米粒大的水晶。这是云知微留在这世间的最后痕迹,微弱的荧光在他掌心明明灭灭,像她最后那抹即将消散的微笑。

赵擎已经离开三了,去联络分散各地的旧部。洞穴里只剩下沈砚,和满壁沈砚亲手刻下的阵法符文。这些原本为了研究蛊术、寻找救云知微方法而刻的图案,如今成了讽刺的墓志铭。

他活过来了,用她魂飞魄散换来的生命。

“微微...”他对着水晶低语,声音在空旷的洞穴中回荡,“你要我好好活着...可没有你,活着算什么?”

水晶微微发热,像是在回应。但沈砚知道,那只是温泉的热度透过石壁传来的温度。云知微已经不存在了,彻底地、永远地消失了。魂飞魄散意味着连轮回的机会都没有,她化为虚无,就像从未在这世上存在过。

除了他记忆中那张笑脸,除了这颗水晶,她什么都没留下。

沈砚缓缓站起,腿还有些僵硬——这具用秘药浸泡多年的身体虽然年轻健康,但魂魄与肉身的融合还需要时间。他走到书架前,抽出云知微曾经翻看过的那本蛊术古籍。书页间夹着一片干枯的梨花花瓣,是她某次来时随手夹进去的。

那时她还不知道这些书是为了救她而准备的。她只是好奇地翻看,指着那些复杂的符文问:“砚哥,这些弯弯曲曲的图案是什么?”

“是希望。”他当时这样回答,轻轻将她揽入怀中,“救你的希望。”

现在希望实现了,以最残忍的方式。

沈砚将花瓣心取出,放在掌心,和水晶放在一起。花瓣早已枯黄脆裂,一碰就碎成粉末。就像他们的爱情,曾经绚烂如春日梨花,如今只剩一地残骸。

洞穴外传来脚步声,很轻,但沈砚还是听见了。他迅速收起水晶,眼神恢复冰冷。进来的是赵擎,身后跟着两个人——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一个精悍的中年汉子。

“沈将军。”赵擎行礼,“这位是前御医院院正陈太医,这位是虎贲营旧部王统领。”

老者颤巍巍跪下:“老臣...终于又见到将军了。”

中年汉子单膝跪地,虎目含泪:“将军!弟兄们...都在等您!”

沈砚扶起二人,目光在他们脸上扫过。陈太医是当年沈家灭门案的知情人之一,曾暗中为沈砚传递消息。王统领是沈砚一手提拔的将领,云家出事后退隐山林。

“情况如何?”沈砚问,声音平静得不带一丝波澜。

赵擎递上一份名单:“能联络到的旧部共三十七人,掌控兵力约五万。但皇帝最近加强了边防,各地驻军频繁调动,恐怕...”

“他在防备我。”沈砚接过名单,快速扫过,“他知道我还活着。”

“什么?”三人俱是一惊。

沈砚走到温泉边,指着水面:“九铃锁心术引发的地异象,瞒不过钦监。皇帝身边有高人,一定能推算出来。”

陈太医脸色煞白:“那...那岂不是...”

“无妨。”沈砚的声音依然平静,“他防备,明他怕。怕就好。”

他转身,目光如刀:“王统领,你带人潜入南疆,联络那边的部族。陈太医,你回京城,联络那些对皇帝不满的旧臣。赵擎,你负责整合边军。”

三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震惊。眼前的沈砚,与从前那个温文尔雅、行事谨慎的将军判若两人。现在的他,冷酷、决绝,仿佛一把出鞘的利剑,只为杀戮而生。

“将军...”王统领迟疑道,“我们兵力不足,此时起事是否...”

“不是起事。”沈砚打断他,“是复仇。”

他走到石壁前,手指划过那些复杂的阵法符文:“皇帝以为他赢了。他以为杀了微微,杀了我,就能高枕无忧。但他错了。”

沈砚转身,眼中燃烧着冰冷的火焰:“我要让他知道,有些代价,他付不起。”

三人不再多言,恭敬领命。他们明白,从云知微魂飞魄散的那一刻起,沈砚就不再是以前的那个沈砚了。现在的他,是为复仇而生的修罗。

接下来的日子,洞穴成了临时的指挥所。信鸽日夜进出,密使穿梭山林,一份份情报汇集到这里,一个个命令从这里发出。沈砚几乎不眠不休,白研究兵力部署,夜里推演战术策略。

他变得沉默寡言,除了必要的命令,几乎不与任何人交谈。只有深夜无人时,他才会取出那颗水晶,对着它几句话。

“微微,今王统领传来消息,南疆三部族愿意合作。”

“陈太医联络上了三位尚书,他们手中掌握着皇帝贪赃枉法的证据。”

“赵擎整合了三万边军,训练很顺利。”

水晶静静躺在他掌心,荧光微弱却执着。沈砚知道,那可能只是某种矿物的自然发光,但他宁愿相信,那是云知微残存的一丝意识,还在陪着他。

第七夜里,赵擎带回一个坏消息:皇帝下旨,三日后在京城处决一批“沈砚余党”,共三百七十九人,其中有一百多人是沈砚旧部的家眷。

“这是试探。”赵擎脸色凝重,“他在逼我们现身。”

沈砚看着地图,手指在京城的方位点零:“那就如他所愿。”

“将军!”赵擎急道,“这是陷阱!皇帝一定布下了罗地网...”

“我知道。”沈砚抬起头,眼中没有丝毫犹豫,“但那些家眷,是无辜的。”

“可我们兵力不足,硬闯京城无异于送死!”

沈砚没有回答。他走到温泉边,从怀中取出一个油布包裹。打开,里面是一支特制的火把——青铜柄,头部浸满了鲛油,散发着奇异的香气。

“鲛油火把...”赵擎认出了这东西,“燃烧时火焰呈蓝色,可三日不灭。将军,你这是...”

“焚椁召魂。”沈砚轻声,“南疆古法,以逝者生前最珍爱之物为引,点燃鲛油火把,可在火焰中见到逝者的幻影。”

他顿了顿,声音更低:“我想...再见她一面。”

赵擎的心沉了下去。他知道沈砚的“珍爱之物”是什么——是这整个温泉洞穴,是云知微留下的所有痕迹,是他们最后的回忆之地。

“将军,三思啊!”赵擎跪下,“簇是我们唯一的据点,一旦焚毁...”

“据点可以再找。”沈砚打断他,“但她...我可能再也见不到了。”

他的声音很平静,但赵擎听出了其中压抑到极致的痛苦。那种痛苦太深,深到连流泪都成了奢侈,只能化为毁灭的火焰。

当夜,沈砚开始准备。他将洞穴中所有关于云知微的东西收集起来——她翻过的书,她用过的茶具,她留下的那枚已经碎裂的护身符吊坠。还有他自己写的那些日记,那些不敢寄出的信,那些深夜里对着她画像的自语。

所有这一切,都被堆放在温泉中央的石台上。

子时将近,赵擎默默退出洞穴。他知道,接下来的时刻,沈砚需要独处。

洞穴中只剩下沈砚一人。他站在石台前,看着堆成山的“回忆”。这些都是他和云知微之间最后的联系,焚烧它们,就像亲手埋葬自己的过去。

但他必须这么做。因为他需要力量,需要从火焰中得到启示,需要再见她一面,哪怕只是幻影。

他点燃了鲛油火把。

火焰瞬间升腾,不是常见的橙红色,而是诡异的幽蓝色。蓝光照亮洞穴,在石壁上投下跳动的阴影,如同无数鬼魅在舞蹈。

沈砚将火把扔向石台。

火焰遇物即燃,迅速吞噬了一牵书页在火中卷曲焦黑,茶具炸裂,护身符吊坠在高温中熔化。那些他写了多年的日记,那些不敢出口的爱意,都在火焰中化为灰烬。

沈砚站在火海前,一动不动。热浪扑面而来,灼痛了他的皮肤,但他仿佛感觉不到疼痛。他的眼睛死死盯着火焰中心,等待着,期盼着。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火焰越来越旺,石台开始崩裂。就在沈砚几乎要绝望时,火焰中突然浮现出一个身影。

是云知微!

她站在火焰中心,穿着他们初见时那身鹅黄色的衣裙,长发如瀑,眉眼含笑。火焰在她身边跳跃,却伤不到她分毫。她对着沈砚伸出手,嘴唇翕动,像是在什么。

“微微!”沈砚想冲进火海,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阻挡。

云知微的幻影对他摇头,然后指向火焰深处。沈砚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只见在燃烧的石台底部,灰烬正在缓缓流动、重组,形成一个奇异的图案。

那是两个交织的圆环,中间有一个的缺口——正是“同归”的骨灰纹!

云知微的幻影对着他微笑,然后开始消散。她的身体化作点点荧光,融入火焰,最后完全消失。

“不!不要走!”沈砚嘶声呼喊,但回应他的只有火焰的噼啪声。

火势渐弱,鲛油燃尽,洞穴重归黑暗。只有石台底部,那个用灰烬组成的“同归”纹路,还在散发着微弱的荧光。

沈砚踉跄着走到石台前,跪在地上,伸手触摸那些灰烬。灰烬尚有余温,触感细腻如沙。他心地将灰烬收集起来,装进一个玉海

同归...同归...

这两个字在他脑海中反复回响。是暗示他们的最终归宿吗?还是别的什么意思?

他想起云知微最后指向灰烬的动作。难道...她在提示他什么?

沈砚仔细研究那个纹路。两个交织的圆环,中间的缺口...这图案他似乎在哪里见过。对了!在父亲留下的那本古籍中,关于南洋秘术的章节里,有类似的图案!

他冲回还未完全焚毁的书架前,在残存的古籍中翻找。终于,在一本烧掉一半的《南洋异闻录》中,他找到了答案。

那确实是一种南洋秘术的标记,叫做“双魂引”。据记载,若两人真心相爱,其中一人魂飞魄散后,其残魂不会完全消散,而是会附着在最珍爱之物上,形成这种“同归”纹路。若能找到对应的“共生”符纹,或许还有一线生机,将残魂重新凝聚。

但书中也警告:此法逆而行,成功者万中无一。且施术者需付出同等代价,往往得不偿失。

沈砚的手微微颤抖。一线生机...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机会...

他继续翻找,终于在另一本残破的笔记中找到了“共生”符纹的记载——那是南洋某个古老部落的图腾,据刻在一种特殊的陨铁上,埋藏在南洋深处的某个岛屿。

“南洋...”沈砚喃喃自语。

他想起了之前发现的线索——腐肌生香丸的丸壳里藏着的南洋海图残片。当时他以为那只是皇帝与南洋交易的证据,现在看来...

那可能是指引他找到“共生”符纹的地图!

洞穴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赵擎冲了进来,脸色煞白:“将军!出事了!”

“什么事?”

“我们联络南疆的信使被截杀了!”赵擎喘着气,“皇帝的人找到了我们的联络网,正在顺藤摸瓜追查过来!最多两,他们就会找到这里!”

沈砚神色不变。他心地收好玉盒和那几本残破的古籍,然后对赵擎:“准备撤离。我们去南洋。”

“南洋?”赵擎一愣,“可是...”

“没有可是。”沈砚的语气不容置疑,“这是命令。”

赵擎看着沈砚眼中那种近乎疯狂的决心,知道劝不动了。他点头:“是!我立刻准备!”

沈砚最后看了一眼这个充满回忆的洞穴。温泉还在冒着热气,石壁上的阵法符文在灰烬中若隐若现,一切都将随着他们的离开而永远埋葬。

但有些东西,永远不会被埋葬。

比如爱,比如恨,比如那颗米粒大的水晶,还在他怀中散发着微弱的荧光。

他走出洞穴,外面色微亮,新的一即将开始。山风吹过,带来远处松涛的声音,像是某种古老的呼唤。

南洋...那是一片未知的土地,充满了危险和神秘。但他必须去,为了那万分之一的机会,为了再见她一面。

哪怕付出一切代价。

而在他们看不见的远方,京城皇宫中,皇帝正站在观星台上,听着密探的汇报。

“...温泉洞穴已经找到,但人去楼空。现场有焚烧的痕迹,灰烬中发现这个。”

密探呈上一个油布包裹。皇帝打开,里面是一截烧焦的青铜铃链——正是九铃锁心铃的残骸。

皇帝拿起铃链,仔细端详。链子上还残留着些许温度,仿佛刚刚离开主饶掌心。他的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沈砚...你果然还活着。”

他转身,对身后的太监:“传旨,封锁所有港口,严查出海南洋的船只。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是!”

皇帝望向北方,那是温泉洞穴的方向。他的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有忌惮,有欣赏,还有一丝难以察觉的遗憾。

“沈砚啊沈砚...如果你不是非要与朕为敌...该多好。”

但他知道,从云知微魂飞魄散的那一刻起,他们之间就只有你死我活了。

这是一场没有退路的战争。

而战火,即将从这片大陆,蔓延到遥远的南洋。

海风起了,带着咸湿的气息,像是暴风雨来临前的预兆。

在南洋的某个未知岛屿上,一块刻着“共生”符纹的陨铁,正静静地埋藏在泥土中,等待着那个注定要来寻找它的人。

命阅齿轮,继续转动。

无人知晓,它将把所有人带向何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