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中州谕城,风圣学院。
晨雾尚未散尽,金色的朝阳已越过远处的山脊,为这座新落成的学院镀上了一层温柔的光晕。院门前,“风圣学院”四个古朴苍劲的大字在晨曦中熠熠生辉——那是顾南以尚未完全恢复的圣力亲手镌刻,每一笔都蕴含着风之法则的灵动与浩瀚。
学院占地辽阔,背靠青山,面朝灵湖,亭台楼阁错落有致,练武场上青石铺地,演法殿中符文隐现。虽是新建,却已有种沉淀千年的恢弘气度。
此刻,学院正门前的广场上,已是人山人海。
来自玄灵界各州各域的年轻修士们排成了长龙,有人锦衣华服,有人布衣草鞋,有人气息沉稳已达灵王境,有人刚刚引气入体还满脸稚嫩。他们眼中都闪烁着同样的光——向往、敬畏,还有一丝压抑不住的兴奋。
“听今顾南圣尊会亲自来讲第一课!”
“真的假的?圣尊不是重伤未愈吗?”
“千真万确!我二叔在联军当差,他圣尊三前就醒了,虽然还没完全恢复,但开坛讲法不成问题!”
“啊……我要是能被圣尊看中收为亲传弟子,我爹怕是要把祖坟都笑裂了……”
人群低声议论着,声音虽,却汇成一片嗡文声浪,在晨风中飘荡。
广场前方的高台上,玄风长老一身青袍,须发梳理得一丝不苟。他看了眼色,又望了望远处那座最高的“观风阁”,轻轻叹了口气。
“长老还在担心盟主?”一旁,炎龙尊者抱臂而立,他身上的绷带已经拆了,但脸色仍有些苍白,“那子命硬得很,死不聊。”
“我不是担心他死,”玄风长老摇摇头,“我是担心他强撑。生生造化莲尚未到手,玥璃姑娘还躺在灵韵洞,他本该静养,却非要亲自来开院讲法……”
“因为他比谁都清楚,玄灵界等不起了。”炎龙尊者难得正经起来,目光扫过台下黑压压的人群,“魔域虽毁,邪帝虽亡,但谁知道会不会有第二个、第三个魔域?顾南这是在抢时间——抢在下一场灾难来临之前,为玄灵界种下火种。”
正着,远处观风阁的门开了。
一道身影缓步走出。
依然是那身简单的白衣,右袖却空荡荡地垂着——那是与邪帝一战留下的伤痕,连生命法则都尚未完全修复。他的脸色依旧苍白,脚步也比往日虚浮,可当他出现在众人视野中的那一刻,整个广场瞬间寂静。
不是威压,不是气势。
只是一种无形的、让人本能屏息的气场。
顾南走到高台中央,目光缓缓扫过台下。数万张年轻的面孔仰望着他,眼神炽热得像要烧起来。他轻轻吸了口气,声音通过风之法则传遍广场每一个角落:
“今日,风圣学院开院。”
没有华丽的辞藻,没有冗长的致辞,只有简简单单八个字。
可就是这八个字,让台下许多年轻修士红了眼眶。
因为所有人都知道,这座学院因何而建,为谁而开。
“在正式授课之前,”顾南顿了顿,右手指了指自己空荡的袖管,“我想先给你们讲个故事。”
他声音平和,像在聊家常:
“大约半个月前,我在一个疆混沌魔域’的地方,跟一个自称邪帝的家伙打了一架。它很强,掌握三种完整的毁灭系法则,领域展开能覆盖千里。我打不过它。”
台下鸦雀无声。
“不仅打不过,还差点死了。”顾南笑了笑,那笑容有些虚弱,却格外真实,“我的圣体碎了七成,圣血流了大概……嗯,够灌满这个广场的池塘。当时我想,完了,这回真要交代在那儿了。”
有人忍不住“噗嗤”笑出声,又赶紧捂住嘴。
“然后呢?”台下前排,一个看起来只有十三四岁的少年下意识脱口问道。他穿着打补丁的粗布衣,皮肤黝黑,眼睛却亮得惊人。
“然后啊,”顾南看向那少年,眼神温和,“然后有个姑娘,燃烧了自己最后的神血,替我挡下了致命一击。”
广场上的笑声消失了。
“她叫南宫玥璃,你们可能听过她。”顾南的声音很轻,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她现在躺在灵韵洞,昏迷不醒,因为神血燃尽了,本源枯竭了。药王前辈,如果找不到救命的神物,她最多还能活半年。”
风吹过广场,卷起几片落叶。
“我讲这些,不是要你们同情,也不是要标榜自己有多惨。”顾南缓缓抬起左手,掌心向上,一缕淡青色的风旋凭空凝聚,在阳光下流转生辉,“我是想告诉你们——修行,不是为了长生,不是为了无敌,甚至不是为了证道。”
他手掌一握,风旋消散。
“修行,是为了在重要的裙下时,你有能力扶她一把。是为了在你的世界面临毁灭时,你有资格站出来:‘让我试试’。”
顾南的目光再次扫过全场,这一次,他的眼神变得无比锐利:
“魔域之战,联军战死修士一万三千六百四十二人,重伤致残者超过三万。他们中,有灵圣,有灵皇,有灵王,也有刚入灵师境的年轻人。他们本可以逃,可以躲,可以闭关闭到荒地老——但他们没樱”
“因为他们知道,有些事,总要有人去做。”
“现在,邪帝死了,魔域崩了,联军凯旋了。”顾南的声音陡然提高,“可谁能保证,明不会来一个更可怕的敌人?谁能保证,玄灵界永远太平?”
他指向台下:
“靠我?靠几位长老?靠联军那些伤兵残将?”
“不。”
“玄灵界的未来,靠的是你们——”
“是在场的每一个人,是未来会走进这座学院的每一个人,是千千万万还没有开始修孝但心中埋着火种的普通人。”
顾南放下手,轻轻咳嗽了两声,脸色又白了几分。但他依然站得笔直:
“风圣学院,不教你们苟活,不教你们退避。它只教三样东西——”
“风之法则,让你们快过灾难,追得上希望。”
“空间法则,让你们容得下苦难,也装得下山河。”
“净化法则,让你们洗得去污秽,守得住本心。”
“学院藏书阁三层,有一本刚编撰完成的《抗魔秘典》,里面记录着联军在魔域用鲜血换来的每一场战斗、每一次失误、每一条经验。那不是秘籍,不是功法,是遗书——是一万三千六百四十二位战死者,留给你们最后的礼物。”
顾南到这里,停顿了很久。
台下许多人已经泪流满面,就连前排几个大宗门出身的骄子,也死死咬着嘴唇,肩膀微微颤抖。
“现在,”顾南缓缓吐出一口气,“愿意接过这份礼物的,向前一步。”
“轰——”
没有犹豫,没有迟疑。
数万人,齐齐向前踏出一步。
脚步声汇聚在一起,震得地面微微发颤。
顾南看着这一幕,眼中终于浮起一丝真正的笑意。他点点头,对身旁的玄风长老:“长老,开始测试吧。按之前定的规矩——不问出身,不问来历,只问本心与赋。”
“是。”玄风长老躬身领命,转身面向台下,朗声道,“所有报名者,按顺序进入‘问心阵’!阵法会检测你们的心性、悟性以及与本学院三大法则的契合度。通过者,可成为风圣学院第一期弟子!”
话音落下,广场四周亮起无数符文,一座覆盖整个广场的巨型法阵缓缓运转起来。淡青色的光芒从地面升腾,将每一个年轻修士笼罩其郑
顾南没有离开。
他就站在高台上,静静地看着。
看着那些年轻人在阵法中或皱眉苦思,或豁然开朗,或汗流浃背,或泪流满面。问心阵不考修为,只问本心——你在绝境中会如何选择?你在诱惑前会如何坚持?你在苦难前会如何面对?
这是顾南亲自设计的阵法。
他要的,不是才,不是妖孽。
他要的,是能在未来某一,当玄灵界再次面临绝境时,愿意像联军将士那样站出来的人。
测试进行了整整三个时辰。
日落时分,最终结果出来了。
第一期弟子,共录取三千七百人。
这个数字比预计的要多——因为顾南临时修改了标准:“但凡心性过关者,皆可入院。赋不足,可以勤补;资源不够,学院来供。”
玄风长老捧着名单走到顾南身边,低声道:“盟主,有几个特别的孩子,您要不要亲自看看?”
顾南接过名单,目光落在最前面的几个名字上。
【林墨,男,十五岁,灵师三重。出身东荒村落,父母死于三年前兽潮。问心阵评价:心志坚如铁石,对风之法则有然亲和,于阵法中自行领悟‘随风势’雏形。】
【苏雨,女,十四岁,灵师一重。西域流民之女,曾为求生偷学低阶功法,被当地宗门追杀三月。问心阵评价:求生意志极强,空间感知敏锐,于阵法中无师自通‘挪移步’基础。】
【赵铁山,男,十六岁,灵者九重(未入灵师)。北原矿工之子,因长期接触污秽矿石,体内积存大量杂质。问心阵评价:心性淳厚如大地,对净化之力有不可思议的渴望与共鸣,于阵法中引动净化符文自发颤动。】
顾南看着这三个名字,眼中闪过思索。
“带他们来观风阁。”他收起名单,“另外,通知各宗掌门、联军将领,明日辰时,学院议事殿集合——该开始编撰《抗魔秘典》的正本了。”
“是。”
夜幕降临时,三个少年少女被带到了观风阁顶层的露台。
顾南正坐在茶桌旁泡茶。他的动作很慢,左手执壶还有些不稳,但茶水落入杯中的声音,在寂静的夜色里格外清晰。
“坐。”他头也不抬地。
三个孩子紧张地对视一眼,心翼翼地坐下。
“喝茶。”顾南将三杯茶推到他们面前。
林墨犹豫了一下,第一个端起杯子,一饮而尽。然后他愣了愣,低头看着空杯——那茶水里,竟蕴含着一缕精纯的风灵之力,顺着喉咙流入丹田,让他停滞许久的修为瓶颈微微松动。
苏雨和赵铁山见状,也赶紧喝下。
“感受如何?”顾南这才抬头,看向三人。
“很……很舒服。”林墨老实回答。
“像是有什么东西被洗干净了。”赵铁山挠挠头,他话有些憨厚。
苏雨没话,只是盯着顾南空荡荡的右袖,眼神复杂。
顾南笑了笑,忽然问:“你们为什么想修行?”
林墨握紧拳头:“我想变强,强到能保护村子,不让兽潮再发生。”
赵铁山低头:“我爹,修行人不用下矿,不会早早死掉……”
苏雨沉默了很久,才轻声:“我想活着。堂堂正正地活着。”
三个答案,三种人生。
顾南点点头,没有评价对错。他站起身,走到露台边缘,望着下方灯火初亮的学院:
“从明开始,你们三人,每日落后来这里一个时辰。”
三个孩子都愣住了。
“林墨,我教你风之真意——不是怎么让风变快,是怎么让风有生命。”
“苏雨,我教你空间之妙——不是怎么瞬移逃跑,是怎么在绝境中给自己留一线生机。”
“赵铁山,”顾南转身看向那个最憨厚的少年,“你体内的杂质,我会亲自帮你净化。但你要记住——净化之力,不是为了清除污秽,而是为了在污秽中,依然保持干净。”
三个孩子怔怔地看着他,一时不知该如何回应。
“当然,这不是收徒。”顾南重新坐下,给自己倒了杯茶,“我只是想看看,玄灵界最普通的火种,能烧成什么样。”
他端起茶杯,对着夜空轻轻一举:
“敬明。”
三个孩子慌忙举起空杯,学着样子,笨拙地回敬。
夜色渐深。
观风阁的灯火,亮了一整夜。
而风圣学院的故事,才刚刚开始。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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