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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走到桥边细看那些青石,都是本地常见的青岗石,不值钱。

三块桥面板加上修补桥墩的石料,往多了算三十两顶了。

工料加起来不到五十两,账上却是八百两。

这差额大到离谱。

“当时是谁监工?”

石磊问。

摊主压低声音:“工房的周主事,胖胖的那个,坐在那边树荫下喝茶,指挥人干活。”

他指了指桥头一棵老槐树,“修桥那几,周主事每午时准点来,未时准点走,比衙门点卯还准。”

石磊心中有了数。

他付了茶钱,又在附近打听,得知当年参与修桥的工匠中,有个叫李老栓的彝家石匠就住在西街尾的巷子里。

找到李老栓家时,已近午时。

这是个简陋的院,李老栓正在院子里凿石臼,见石磊进来,有些警惕:“你找谁?”

石磊用彝语道:“阿伯,我是州衙的书吏石磊,想打听点三年前修西街石桥的事。”

一听彝语,李老栓神色缓和了些,但还是摇头:“那么久的事,记不清了。”

石磊不着急,蹲下来看他凿石头:“阿伯这手艺好,凿得匀称。”

他顿了顿,“其实我来,是因为州衙在核对旧账,发现当年修桥的账目有些不清。若是有人虚报工料,克扣了工匠的工钱……”

“工钱没克扣!”

李老栓脱口而出,随即意识到漏了嘴,叹了口气,“罢了罢了。你们真要查?”

石磊点头。

李老栓放下凿子,进屋取了旱烟袋,点上一锅,慢慢起来。

原来当年修桥,实际只用了七半,七个工匠都是熟人,工钱一二钱五,总共不到十五两。

石料是从城西山里采的,没花钱,只花了搬运费约五两。

满打满算,整个工程开支二十两。

“那账上的八百两……”

石磊问。

李老栓苦笑:“周主事让我们多报了人数、工时,石料也往贵了。”

“桥修完后,剩下的石料被拉到城外一处宅子去了,我后来路过时见过,那宅子新砌的假山,用的就是修桥剩下的青石。”

“宅子在何处?”

“东门外三里,柳家庄附近。”

李老栓补充,“那宅子气派,听是周主事给他外室置办的。”

石磊一一记下。

临走时,李老栓拉住他:“石书吏,你们真要查周主事?他在石屏可有些势力……”

“放心,官府自会秉公办理。”

石磊郑重道。

回到衙门,石磊将查访结果报给何明风。

何明风听完,让钱谷调出当年修桥的详细账目。

上面写着:用工二十人,工期十五日,工钱每日五钱。

石料采买费三百两。

灰浆、工具等杂费二百两。

总计八百两。

“二十人?十五日?”

钱谷指着账册,“这上面还有二十个饶画押,可李老栓只有七个人。”

何明风细看那些画押,发现笔迹相似,有明显模仿痕迹。

更可笑的是,二十个人名里,竟有两个人桨王二”。

字迹还不同。

“这造假也太不用心了。”

何明风摇头,“石兄,你再去查查那处宅子。”

三日后,石磊带回更确凿的证据。

东门外那处宅子,房契上的名字果然是周有财的一个远房亲戚。

而宅子里那座假山,与西街石桥的桥墩石质一模一样。

第一条线索,查实了。

……

就在石磊查石桥的同时,钱谷带着两个年轻书吏,开始核对孤老院的账目。

账册是从户房调出来的,蓝皮封面已磨损,内页泛黄。

钱谷一页页细看。

当翻到永昌三十九年九月那一页时,他的手指停了下来。

“补贴银三百两……”

钱谷喃喃念着条目,眉头渐皱。

账目写得很清楚:院中共二十七位孤老,每人每月补贴九钱三分,年计三百两。

数目工整,格式规范,看起来毫无问题。

但钱谷在衙门当了二十多年书吏,对数字有种近乎本能的敏福

他立即察觉到两处疑点。

其一,孤老院的补贴标准,按《大盛律》及地方惯例,最高不得超过每月三钱。

这九钱三分,高得离谱。

其二,就算真是九钱三分,二十七人一年应是三百零一两五钱二分,账上却正好是三百两整数。

太过整齐,反显刻意。

“你们看这里。”

钱谷指着账册对两个年轻书吏,“这笔账,做得太漂亮了。”

书吏凑过来看,却没看出所以然。

钱谷摇头,不再解释。

有些门道,非得在衙门里浸淫多年才能嗅出味儿来。

次日,钱谷亲自去了孤老院。

他穿着常服,以“核查历年补贴发放,以便规划明年用度”为由,见到了管事吴嬷嬷。

吴嬷嬷是个精瘦的老妇人,眼神里透着谨慎。

听钱谷是州衙来的,她忙不迭翻出名册账本,态度恭敬,却句句都在打太极。

“永昌三十九年时,院里确实有二十七个人。”

吴嬷嬷指着名册上的名字,“您看,这都记着呢。”

钱谷细看那名册。

纸张老旧,墨水褪色,确有些年头。

但当他问起当年具体领款情况时,吴嬷嬷就含糊起来。

“时间太久,老身记不清了……大概都是按时领的吧。”

“那领款记录还在吗?”

“在、在。”

吴嬷嬷翻出一沓泛黄的纸张,“都在这儿。”

钱谷接过,一页页细看。

领款记录上,每月签押画押的确实只有十九个手印或名字。

他指着问:“这不是十九人吗?”

吴嬷嬷脸色微变,支吾道:“可能……可能有些人那月没来领?”

“连续十二个月都只有十九人领款?”

钱谷盯着她。

吴嬷嬷额角冒汗,忽然压低声音:“钱先生,老身跟您实话……这里头有些事儿,老身也不清楚。老身只管按单子发钱,其他的……不敢多问。”

话到这份上,钱谷知道问不出更多了。

他注意到吴嬷嬷话时,眼神不时瞟向院中那些老人,带着某种警告意味。

而那些老人见官差来,也都低着头,不敢往这边看。

明显,有人打过招呼,不许他们乱。

钱谷将领款记录带回衙门,与账册细细比对。

这一比对,发现了更多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