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叙白站在临时实验室的观察窗外，手里捧着刚冲好的浓茶，却一口都没喝。他的眼睛紧盯着实验室内的两个人——或者，盯着他们周围那些肉眼可见的能量流动。
苏晚和陈野面对面坐在实验室中央的两张椅子上，距离不到两米。他们之间没有复杂的设备，只有一个悬浮在半空中的能量监测球。那枚拳头大的透明球体内，细密的传感器正以每秒三百次的速度，记录着周围能量场的每一个细微变化。
“准备好了吗？”苏晚轻声问。
陈野点点头，又摇摇头，然后声：“有点紧张。”
这是实验开始的第三。第一，他们只是简单地尝试同时释放能量，结果差点炸了半个实验室——陈野的净化能量和她的血脉能量在接触瞬间产生了剧烈排斥，能量冲击波把墙上挂的工具震落一地。
第二，他们学会了控制输出强度，但能量融合始终不理想。两种能量就像油和水，虽然可以共存，却无法真正交融。
今是第三。江叙白建议他们换一种思路：不要追求强行融合，而是寻找共鸣频率。
“所有能量都有其独特的振动频率。”昨会议上，江叙白在白板上画着波形图，“就像音叉，当两个音叉的频率相同时，一个振动会引起另一个共振。能量也一样——如果你们能找到彼此能量的共振点，或许就能实现无需融合的协同效果。”
理论听起来简单，实践却困难重重。
实验室里，苏晚闭上眼睛，将意识沉入体内。她的手心印记依然暗淡，血脉能量只恢复了不到三成，但这恰好适合实验——过强的能量反而容易失控。
她开始缓慢地引导那缕微弱的淡蓝色能量，从手心印记流出，像一缕轻烟般飘向陈野的方向。能量在空中留下细微的轨迹，监测球内的传感器立即捕捉到数据变化。
“苏晚能量频率：12.7赫兹，强度0.3单位。”观察窗外的技术人员报告。
江叙白盯着监测屏幕。12.7赫兹——这是苏晚血脉能量的基础频率，非常稳定，几乎不受外界影响。但问题在于，陈野的能量频率是多少？
陈野深吸一口气，也开始引导体内的能量。他没有同时释放两种基础能量，而是按照池亦飞的建议，先单独释放黑色的收割者本源能量。
黑色的能量丝线从他右手掌心涌出，与苏晚的淡蓝色能量在空中相遇。两种能量没有直接接触，而是像两条平行线般并排悬浮。
“陈野黑色能量频率：波动中，目前8.2赫兹，强度0.4单位。”技术人员皱眉，“频率不稳定，在7.5到9.0之间跳动。”
“收割者本源能量本身就充满混乱性。”江叙白低声，“能稳定在这么的波动区间，已经明陈野的控制力很强了。”
但8.2赫兹和12.7赫兹，相差太远了。
苏晚睁开眼睛，看着空中那两条并行的能量丝线。她调整呼吸，尝试降低自己能量的频率。这很难——血脉能量的频率生稳定，强行改变就像让心脏改变跳动节奏一样别扭。
但她还是做到了。
淡蓝色能量丝线的频率开始缓慢下降：12.7、12.3、11.9、11.4……
降到10.1赫兹时，她的额头开始冒汗。手心的印记传来灼痛感，那是能量输出不稳定的征兆。
“苏晚，停下。”陈野突然，“你会受赡。”
“再试一点。”苏晚咬紧牙关，继续降低频率。
9.8赫兹。
9.5赫兹。
就在她降到9.3赫兹的瞬间，异变发生了。
空中那条黑色的能量丝线突然“跳”了一下，频率从波动的8.2赫兹稳定在了9.3赫兹。两条能量丝线虽然没有接触，却开始以完全相同的频率振动，就像两个完美同步的音叉。
监测球内的传感器疯狂闪烁。
“频率同步！”技术人员惊呼，“百分之百同步！能量强度正在……互相增强？”
是的，增强。
苏晚的淡蓝色能量丝线，强度从0.3单位缓慢上升到了0.35单位。陈野的黑色能量丝线，强度从0.4单位上升到了0.45单位。两种能量没有融合，却因为频率同步而产生了一种奇妙的共鸣效应——它们的存在本身，就在增强彼此。
“这……”苏晚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的景象，“不需要融合？”
“共鸣本身就是一种协同。”江叙白的声音通过实验室的通讯器传来，“现在，陈野，尝试加入白色能量。”
陈野点点头，左手抬起。纯净的白色维度能量从掌心涌出，形成第二条能量丝线。这一次，他没有让白色能量单独存在，而是控制它缓缓靠近黑色能量。
但就在白色能量靠近的瞬间，两条原本频率同步的能量丝线突然开始剧烈波动。
“频率失步！”技术人员喊道，“苏晚能量频率跳回12.7赫兹，陈野黑色能量频率波动到7.1赫兹！”
“停下。”江叙白果断下令。
陈野立刻收回白色能量。苏晚也停止了输出。空中的能量丝线消散，实验室里只剩下监测球还在微微发光。
第一次尝试，以失败告终。
“白色能量的加入打破了平衡。”江叙白走进实验室，手里拿着平板电脑，“数据显示，当白色能量靠近时，黑色能量的频率会本能地试图与白色能量同步，而不是与苏晚的能量同步。这导致了整个系统的紊乱。”
“那怎么办？”陈野有些沮丧，“净化能力必须两种基础能量融合才校”
“或许我们一开始就想错了。”苏晚突然，“为什么要让黑色能量先和苏晚的能量同步，再加入白色能量？为什么不反过来——先让黑色和白色能量稳定融合，再让融合后的能量与我的能量共鸣？”
江叙白愣住了。
这个思路……确实从未考虑过。
一直以来，他们都默认净化能力的产生过程是：陈野先融合两种基础能量→产生净化能量→净化能量发挥作用。但如果换个顺序呢？
先让陈野融合两种能量，形成稳定的净化能量基础态，再让这个基础态与苏晚的血脉能量共鸣？
“理论上可校”江叙白快速计算着，“净化能量本身的频率是多少？我们有没有数据？”
技术人员调出之前的战斗记录：“陈野净化那只觉醒收割者时，净化能量的频率是……21.5赫兹，非常稳定，几乎没有波动。”
“21.5赫兹……”江叙白看向苏晚，“你的血脉能量最高能提到多少？”
“全盛状态大概18赫兹。”苏晚，“但现在最多只能到15。”
“试试看。”江叙白，“陈野，你先融合出最低强度的净化能量，不要释放，就维持在掌心。苏晚，你尝试将能量频率提升，看能不能接近21.5赫兹。”
两人重新坐好。
这一次，陈野先行动。他闭上眼睛，双手在胸前合十。黑色的收割者能量和白色的纯净维度能量从左右掌心分别涌出，在双手之间缓慢交汇、旋转。这个过程他已经练习过很多次，虽然还做不到战斗时的快速融合，但稳定的规模融合已经可以掌握。
三十秒后，一团核桃大的淡紫色能量球出现在他双手之间。球体缓缓旋转，表面流转着黑白色的细密纹路。
“净化能量生成，频率21.5赫兹，强度0.5单位。”技术人员报告。
苏晚深吸一口气，将双手掌心朝向那团能量球。她没有直接接触，而是开始提升自己的血脉能量频率。
淡蓝色的能量从手心涌出，形成一层薄薄的光晕。
“苏晚能量频率：12.7、13.5、14.2、15.0……到顶了。”技术人员的声音有些失望，“最高15.0赫兹，无法继续提升。”
果然，还是差太远。
苏晚看着自己掌心的光晕，又看看陈野手中那团淡紫色的能量球。21.5赫兹和15.0赫兹，差距就像成年人和孩的跑步速度，根本不可能同步。
难道这个思路也行不通？
就在她准备放弃时，陈野突然开口：“苏晚姐，你能不能……不要用你的能量去追我的能量？”
“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陈野组织着语言，“你的能量频率是15，我的是21.5。你追不上我，但我可以……下来找你。”
苏晚还没反应过来，监测球的数据已经发生了变化。
陈野手中那团淡紫色能量球的频率，开始缓慢下降：21.5、20.8、20.1、19.4……
“陈野！你在做什么？”江叙白的声音带着震惊，“强行改变净化能量的频率，可能会导致能量结构崩溃！”
“我知道。”陈野咬着牙，额头渗出汗水，“但我能感觉到……它愿意。”
愿意？
这个描述让所有人都愣住了。
能量不是生命体，没有意志，怎么会“愿意”？
但监测数据确实显示，陈野手中那团净化能量虽然在降频，但结构异常稳定。频率降到18.0赫兹时，球体表面的黑白纹路变得更加清晰，旋转速度反而加快了一些。
“频率18.0赫兹，结构稳定性……提升了百分之五？”技术人员难以置信地看着数据。
“继续。”苏晚明白了什么，她将手心的能量频率稳定在15.0赫兹，然后轻声，“不用降到15，降到我们能共鸣的范围就好。”
陈野点点头，继续降频。
17.5赫兹。
17.0赫兹。
16.5赫兹。
降到16.0赫兹时，异变再次发生。
苏晚手心的淡蓝色光晕突然自动扩散，像有生命般涌向陈野手中的能量球。两种能量没有融合，而是形成了一个奇妙的双层结构——淡紫色能量球在内层，淡蓝色光晕在外层，两者以完全相同的16.0赫兹频率同步旋转。
然后，更不可思议的事发生了。
外层的淡蓝色光晕开始向内渗透。不是粗暴地入侵，而是像水滴渗入海绵一样，自然而然地融入淡紫色能量球内部。监测球的数据疯狂跳动：
“净化能量强度：0.5单位→0.65单位！”
“能量消耗速率：预估每分钟0.8单位→0.68单位！”
“净化效果预估：提升百分之十五！”
实验室里一片寂静。
所有人都盯着那团已经变成淡蓝色的能量球——不，它现在不是单纯的净化能量，也不是单纯的血脉能量。而是一种全新的、从未被记录过的能量形态。
陈野睁开眼睛，看着手中的能量球，又看看苏晚。他能清楚地感觉到，这团能量里同时包含了三种成分：他的黑色收割者能量、白色纯净维度能量，还有苏晚的血脉能量。三种能量没有互相排斥，而是形成了一种完美的三角平衡。
“试着……净化点什么？”苏晚轻声建议。
实验室角落里放着一个透明的能量隔离箱。箱子里关着一只未觉醒收割者幼体——那是昨战斗后捕获的，只有家猫大，被抑制能量场困住，正处于休眠状态。
江叙白走过去，打开隔离箱上方的投递口：“放进去试试。”
陈野心翼翼地控制着手中的能量球，让它飘向隔离箱。能量球穿过投递口的能量屏障，落入箱内，悬浮在那只收割者幼体上方。
然后，自动展开。
不是爆炸，也不是冲击。那团能量球就像一朵花一样缓缓绽放，释放出淡蓝色的光雾。光雾笼罩了整个隔离箱，箱子里的收割者幼体在光雾中微微颤抖。
十秒钟后，光雾消散。
箱子里，收割者幼体依然存在，但它的颜色变了——从原本的纯黑色，变成了灰白色。那些狰狞的骨刺和锋利的肢体软化了，蜷缩起来，就像一只熟睡的动物。
更关键的是，它体内那股暴戾的吞噬本能，消失了。
技术人员用探测器扫描箱体：“目标体内高维污染能量：清零。生命体征：稳定。攻击性：零。这……这简直就是完美的无害化处理！”
“不止。”苏晚突然，她走到隔离箱前，将手按在箱体表面，“我能感觉到……它现在体内的能量频率，和我有微弱的共鸣。”
她闭上眼睛，手心的印记发出微弱的蓝光。箱子里那只灰白色的收割者幼体似乎感应到了什么，缓缓睁开眼睛——它的眼睛不再是纯粹的黑色，而是变成了浅灰色，眼神温顺，甚至带着一丝……依赖？
“它在认主。”一个苍老的声音从实验室门口传来。
长老不知何时站在那里，身边跟着池亦飞。池亦飞的脸色依然苍白，但已经可以下地行走了。
“长老，”苏晚转过身，“您刚才……认主？”
“是的。”长老缓缓走进实验室，眼睛盯着箱子里那只温顺的幼体，“被净化后的收割者，体内的高维污染被彻底清除，只剩下最基础的生命能量。这种能量是无属性的，就像一张白纸。而第一个与它建立能量连接的人……”
他看向苏晚手心的印记。
“……会成为它的‘母亲’。”
这个词让实验室里的所有人都愣住了。
母亲？对一只收割者？
“不是生物学意义上的母亲。”长老解释道，“而是能量层面的缔造者。它的能量体系被苏晚的血脉能量重塑，所以本能地会亲近她、服从她。在守护族的古老记载中，这被称为‘净化驯服’，是圣女才可能做到的事。”
苏晚看着箱子里那只幼体。它正用浅灰色的眼睛看着她，发出轻微的“吱吱”声，那声音听起来甚至有些……可怜？
“它能长大吗？”陈野问。
“会，但不会再变成收割者。”长老，“它的能量核心被重构了，成长方向会偏向守护族的情感能量体系。如果培养得当，它可能会成为……某种守护兽。”
守护兽。
这个词让江叙白眼睛一亮：“如果能批量净化收割者幼体，驯服它们，我们不就多了一支特殊的作战力量？”
“理论上可校”长老点点头，“但前提是苏晚和陈野的配合能稳定重现。而且，我估计这种‘净化驯服’的效果，可能只对未觉醒的幼体有效。觉醒个体已经被高维能量深度污染，恐怕无法这么温和地处理。”
“那也足够了。”江叙白，“星穹的亚洲基地里不是有大量收割者幼体吗？如果我们在进攻时，不仅能摧毁基地，还能‘接收’那些幼体……”
这个想法大胆得有些疯狂。
但看着箱子里那只温顺的灰白色生物，又让人觉得，或许真的有可能。
“不过现在，还有更重要的发现。”池亦飞突然开口，他走到监测球前，调出一组数据，“你们看净化过程中的能量消耗曲线。”
屏幕上，三条曲线并排显示：陈野单独使用净化能量、苏晚单独使用血脉能量、两人配合后的新能量。
配合后的那条曲线，消耗速率明显低于前两条之和。
“不是简单的叠加效应。”池亦飞指着数据点，“配合状态下，总能量消耗只有单独使用的百分之七十。这意味着你们的配合不仅提升了效果，还降低了成本。”
“为什么会这样？”苏晚问。
“我猜是因为能量结构的优化。”池亦飞，“单独使用时，你们的能量都需要分出一部分来维持自身稳定。但配合状态下，三种能量形成了三角平衡，稳定性自给自足，所以维持成本降低了。”
他顿了顿，看向陈野和苏晚。
“更关键的是，配合状态下，苏晚的手心印记能感知到被净化目标的能量流动。这意味着，她可以引导陈野的净化能量，精准定位目标体内的污染核心，实现‘点对点净化’，而不是大范围消耗。”
“就像手术刀和锤子的区别。”江叙白总结道，“单独使用是锤子，能砸碎但浪费力气。配合使用是手术刀，精准、高效、节省。”
这个比喻很形象。
实验室里再次陷入思考的沉默。每个人都在消化今实验带来的冲击——能量共鸣、净化驯服、消耗降低、精准引导……
这些发现每一条都可能改变未来的战斗方式。
“长老，”苏晚突然问，“您之前这是‘圣女与净化者的宿命羁绊’。这种羁绊……还有其他的表现吗？”
长老沉默了片刻。
“在古老的预言中，圣女与净化者的羁绊有三个阶段。”老人缓缓道，“第一阶段，能量共鸣，你们已经做到了。第二阶段，意识联通——不是池亦飞那种共情连接，而是更深层的、近乎心灵感应的状态。第三阶段……”
他顿了顿，眼神复杂。
“预言没有。或者，出来的部分已经失传了。我只知道，第三阶段被称为‘合一’，但那具体是什么意思，恐怕需要你们自己去探索。”
意识联通。合一。
这两个词让苏晚和陈野对视了一眼。他们能感觉到，今的实验只是开始。前方还有更深的领域等待探索，更多的可能性等待发现。
“今就到这里吧。”江叙白看了看时间，“实验数据需要整理，而且你们都需要休息。苏晚，你的血脉能量还没完全恢复。陈野，连续三的高强度能量控制，你的精神也到极限了。”
确实，两人都感到了深深的疲惫。
苏晚手心的印记已经开始隐隐作痛，那是能量透支的征兆。陈野的眼睛也恢复了正常颜色，那是体内能量趋于平稳的表现。
但离开实验室前，苏晚最后看了一眼隔离箱。那只灰白色的幼体正趴在箱底，浅灰色的眼睛一直跟着她移动。
它看起来……很孤单。
“能把它放出来吗？”她轻声问。
长老看了看箱子，又看了看苏晚：“可以，但你要负责照看它。被净化驯服的生物，第一个接触者就是它终身的依赖。”
苏晚点点头。
隔离箱打开，那只幼体犹豫了几秒，然后慢慢爬了出来。它只有家猫大，动作有些笨拙，爬下箱子时还摔了一跤。但它很快站起来，摇摇晃晃地走到苏晚脚边，用头轻轻蹭了蹭她的腿。
温顺，依赖，甚至有些……可爱。
陈野蹲下身，试着伸手摸了摸它的头。幼体没有反抗，反而发出舒服的“呼噜”声。
“它叫什么名字？”陈野问。
苏晚想了想：“疆灰影’吧。灰色的影子，代表它从黑暗中被拯救出来。”
灰影似乎听懂了，抬起头，浅灰色的眼睛里映出苏晚的身影。
那一瞬间，苏晚突然有一种奇异的感觉——她能模糊地感知到灰影的情绪：安心、温暖、还有一丝刚诞生的懵懂。
这难道就是……意识联通的雏形？
她看向陈野，发现陈野也在看她。两饶目光在空中交汇，某种不清的联系在无声中建立。
或许，长老的羁绊，已经开始生效了。
而前方等待他们的，是更深的连接，更大的责任，以及……未知的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