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挥战机内部，星穹基地指挥官盯着全息战术地图，脸色阴沉如水。
地图上代表据点防御体系的蓝色光幕虽然布满了裂纹和波动，却始终没有彻底崩溃。代表己方攻击单位的红色箭头一次次冲击，每次都能造成损伤，但每一次，那些人类和守护族都能找到办法填补漏洞。
“指挥官，‘唤醒者’装置信号已确认中断。”副官的声音从通讯器传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控制中心电源被切断，所有连接的高维能量通道正在关闭。”
指挥官的手指在控制台上敲击，调出另一组数据。那是“唤醒者”装置最后的能量读数——一条断崖式下跌的曲线，最终归零。
他闭了闭眼睛。
这次突袭的战术目标有两个：第一，在守护族据点防御体系完全稳固前摧毁能量源；第二，测试新改造的收割者在实战中的表现。第二个目标完成度尚可——那些未觉醒个体确实给据点造成了压力，但也暴露了问题：面对情感能量和净化能力的组合，它们的战斗力会大幅衰减。
而第一个目标，彻底失败了。
不仅失败了，连“唤醒者”装置这个重要的战略资产都被摧毁。那可是星穹花费三年时间，在全球五个秘密基地同步建造的核心设备。失去了它，“高维召唤计划”的进度至少要推迟六个月。
六个月，足够那些人类和守护族做太多事。
“指挥官，能量消耗率已达预定警戒线。”战术AI的声音冰冷地响起，“继续维持当前攻击强度，战机编队将在十七分钟后开始出现能源短缺。建议：调整战术或有序撤退。”
撤退。
这个词在指挥官脑海中回荡。他盯着战术地图上那些代表己方战机的红点——已经有四架因为能量过载出现故障，两架被守护族的对空武器击伤。继续打下去，可能会赢，但代价将是这支精锐战机编队大半折损在这里。
不值得。
据点就在这儿，跑不了。星穹有得是时间，有得是资源。而那些人类和守护族……他们能一直保持这种高强度的防御吗？
“传令。”指挥官睁开眼睛，声音恢复了平静，“所有战机单位，停止能量武器输出，转为掩护射击。地面收割者单位，执挟断尾计划’。”
“断尾计划”是出发前就制定的预案之一：如果攻击受挫需要撤退，就释放“特殊个体”拖延敌人，为主力撤离争取时间。
“指挥官，确认释放‘特殊个体’吗？”副官确认道，“那些个体的稳定性只有百分之六十二，一旦激活，我们无法远程控制。”
“确认。”指挥官面无表情，“让它们制造混乱就够了。”
“明白。”
命令下达的瞬间，战场态势开始发生变化。
空中的星穹战机停止了那种持续不断的高强度轰击。它们开始有序地后撤、重组编队，机腹下的能量武器转为间歇性射击，目标不再是屏障的薄弱点，而是据点的外围设施——能量塔、通讯线、起降平台。这是典型的撤退前掩护火力，目的是干扰敌饶追击和修复工作。
“他们在撤退！”据点的了望塔上，一名守护族战士激动地喊道。
陆景然却没有放松警惕。他盯着空那些重新编队的战机，又看向地面那些开始缓慢后撤的未觉醒收割者。太有序了，有序得不正常。
星穹不是那种会轻易认输的组织。他们在“唤醒者”装置被摧毁的情况下选择撤退可以理解，但撤兔这么从容，一定还有后手。
“所有人保持警戒！”陆景然在通讯频道里下令，“不要追击，优先修复防御设施，救治伤员——”
话音未落，异变突生。
地面那些正在后撤的未觉醒收割者中，有五只突然停下脚步。
它们不是普通的停下——是僵直。黑色的躯体剧烈颤抖，表面的甲壳开始出现裂纹，裂纹中渗出粘稠的、散发着刺鼻气味的紫色液体。那液体滴落在地面上，发出“滋滋”的腐蚀声，连岩石都被融出一个个坑。
“那是……”池亦飞站在据点入口处，脸色骤变。
他能感觉到，那五只收割者体内的能量正在发生某种恐怖的变化。原本混乱但相对平和的能量波动突然变得狂暴、尖锐，就像平静的湖面下突然有火山爆发。更可怕的是，那种能量波动的性质正在改变——从单纯的吞噬本能，转向某种更复杂、更……恶毒的东西。
“它们在进化？”苏晚被池亦飞扶着站在稍远处，虽然暂时失去了血脉能力，但圣女的本能让她感知到了危险，“不对，不是自然进化……是强制觉醒！”
她的判断是正确的。
那五只收割者体表的裂纹越来越多，紫色液体如泉涌般喷溅。在液体的冲刷下，黑色的旧甲壳一片片剥落，露出下面新生的、泛着金属光泽的暗紫色甲壳。它们的体型开始膨胀，从原本的两米左右暴增到接近三米，背部长出尖锐的骨刺，四肢的关节处延伸出锋利的刀刃状结构。
最恐怖的是它们的眼睛。
未觉醒的收割者眼睛是纯粹的黑色，没有眼白，只有吞噬的本能。但这五只的眼睛，变成了暗紫色，瞳孔深处闪烁着诡异的光芒——那是智慧的光芒，或者，是某种被强行灌输的、扭曲的智能。
“完全觉醒个体……”陆景然想起了在江叙白团队破解的数据中看到过的描述，“星穹把高维能量直接注入收割者核心，强行催化它们的觉醒进程。但这样产生的个体不稳定，寿命极短，而且……极度危险。”
仿佛是为了验证他的话，第一只完成觉醒的收割者抬起了头。
它的动作不再像未觉醒个体那样僵硬迟缓，而是流畅、迅猛。暗紫色的眼睛扫过据点入口处的防线，锁定了一名正在搬运伤员的守护族战士。
然后它动了。
速度快到几乎拉出残影。那名战士甚至没来得及反应，一道紫色的光影就已经掠过他的身边。下一秒，战士的身体从腰部断成两截，切口处平滑如镜，鲜血喷溅出三米高。
“开火！”陆景然怒吼。
据点入口处的所有武器同时开火。高斯子弹、能量光束、甚至守护族战士投掷出的能量长矛，全部集中在那只觉醒收割者身上。
但它没有躲。
暗紫色的甲壳表面泛起一层能量涟漪，所有攻击在触及那层涟漪时威力都被大幅削弱。子弹打在甲壳上只能留下浅浅的白痕，能量光束则被折射、散射，无法形成有效伤害。只有能量长矛勉强刺穿了那层防御，但在甲壳上只留下一个不到五厘米深的伤口。
而那伤口，在所有饶注视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了。
五秒钟。从受山完全愈合，只用了五秒钟。
“这怎么可能……”一名江家技术员喃喃自语，“就算是未觉醒收割者，自愈也需要至少三十秒。而且这种防御强度……”
“它们体内被注入了高维能量。”苏晚的声音发紧，“那种能量不仅增强了它们的肉体，还给了它们某种……能量护盾。普通攻击很难穿透。”
就像是为了证明她的话，那只觉醒收割者发出一声尖锐的嘶鸣。那声音不像生物能发出的，更像金属摩擦和能量震荡的混合体。声音传开的瞬间，据点入口处的所有电子设备同时爆出电火花——包括战士们携带的通讯器、能量武器充能装置、甚至医疗设备的显示屏。
“它在释放高频能量脉冲！”江叙白的声音从控制室传来，带着罕见的惊慌，“所有电子设备立刻关机或启用物理屏蔽！快！”
来不及了。
第二只、第三只觉醒收割者完成了蜕变。它们没有像第一只那样直接攻击，而是分散开来，从三个不同的方向突入据点。速度、力量、防御、自愈——每一项指标都碾压未觉醒个体。更可怕的是，它们的攻击方式不再只是原始的撕咬和冲撞，而是开始使用战术。
一只觉醒收割者冲向能量塔，不是用身体撞击，而是从口中喷出一道紫色的能量束。那能量束击中能量塔的防护罩，防护罩剧烈震荡，表面出现蛛网般的裂纹。
另一只则直奔医疗区。那里有二十多名伤员正在接受治疗，还有数名医护人员。守护族战士试图拦截，但收割者一个灵活的变向就绕过了防线，骨刃一挥，两名挡在前面的战士被拦腰斩断。
第三只的目标更明确——星图祭坛。
苏晚看着那只收割者朝祭坛冲来，心脏几乎停止跳动。祭坛现在没有任何防御，而她自己也暂时失去了能力。池亦飞挡在她身前，但面对这种级别的怪物，共情能力能起到的作用有限。
“退后！”陆景然的声音突然响起。
他从侧面冲出，手中握着的不是枪，而是一柄造型古朴的长剑。剑身呈现出淡淡的金色，那是陆家世代传承的“维度切割缺——用特殊合金铸造，表面附着了能够干扰维度稳定性的能量场。
剑与骨刃碰撞。
没有金属撞击的声音，而是一种诡异的、仿佛空间撕裂的尖啸。陆景然被震退三步，虎口崩裂出血。但那只收割者也第一次被逼停，它看了看自己被砍出一道缺口的骨刃，暗紫色的眼睛中闪过一丝……疑惑？
它在思考。
这个认知让所有人都背脊发凉。未觉醒的收割者不会思考，只会本能攻击。但这些觉醒个体，它们有战术意识，甚至可能具备学习能力。
“它们的弱点在哪里？”陆景然一边与收割者对峙，一边在通讯频道里问。
“数据里没有详细记载。”江叙白快速回应，“但理论上，任何强行催化的生物都有核心的不稳定点。可能是能量注入的位置，可能是新旧组织交界的部位……”
“具体点！”
“观察它们的行动模式！如果某部分的动作比其他部分僵硬，或者某处的甲壳颜色有细微差异，那可能就是弱点！”
陆景然眯起眼睛，盯着眼前的收割者。它的右肩关节处，甲壳的颜色似乎比周围略深一些，而且每次挥动右臂时，动作会有几乎无法察觉的凝滞。
就是那里。
他再次冲上。这一次不是硬碰硬，而是灵巧地绕到收割者侧面，长剑直刺右肩关节。
收割者反应极快，骨刃横扫试图逼退他。但陆景然没有退，他压低身体，剑尖以一个刁钻的角度刺入甲壳的缝隙。
噗嗤。
剑身刺入大半。暗紫色的血液喷溅出来，带着刺鼻的酸腐气味。收割者发出痛苦的嘶鸣，整个右臂的动作明显变得迟滞。
有效！
但就在陆景然准备抽剑再刺时，收割者的左臂突然以一个反关节的诡异角度挥来，骨刃直刺他的胸口。太快了，根本来不及躲——
一道身影从旁边撞开他。
是池亦飞。
骨刃刺穿了池亦飞的左肩，从背后透出。他闷哼一声，脸色瞬间惨白，但右手死死抓住了收割者的手臂。
“就是现在！”他嘶吼。
陆景然没有犹豫。他拔出长剑，用尽全力再次刺入同一个伤口。这一次，剑身完全没入，直至剑柄。
收割者的身体僵住了。暗紫色的眼睛开始变得暗淡，体表的能量涟漪剧烈波动，最终像肥皂泡一样破碎。它缓缓倒下，砸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但另外四只还在肆虐。
据点内已经乱成一团。到处是爆炸声、惨叫声、建筑倒塌的声音。觉醒收割者所过之处，设施被毁，人员伤亡。守护族战士用生命构筑防线，也只能勉强延缓它们的推进速度。
江叙白在控制室里看着监控画面，手指在控制台上快速操作。
“所有还能动的技术人员，跟我来！”他冲出控制室，直奔据点仓库区，“我们还有一批‘能量抑制炸弹’，本来是准备用来对付星穹基地的，现在只能用在这里了！”
“但那东西是无差别攻击！”一名老技术员跟上他，“在据点内使用，我们自己人也会被影响！”
“影响总比死强！”江叙白头也不回，“启动炸弹需要三分钟准备时间，在这期间，我们必须把那四只怪物引到预定区域！”
问题是，怎么引？
陆景然看着肩膀上血流如注的池亦飞，又看了看远处还在破坏的三只觉醒收割者，以及那只正在冲击能量塔的第四只。据点内的防御力量已经被打散，伤员数量在不断增加。
就在这时，空中传来飞行器的引擎声。
那两架去接应林墨队的维度飞行器，终于抵达据点上空。它们的外壳布满伤痕，左侧那架的引擎还在冒烟，但总算平安回来了。
“这里是林墨队。”飞行器驾驶员的通讯接进来，声音带着疲惫，“请求降落，我们有重伤员需要立刻救治。”
陆景然抬头看着那两架飞行器，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个念头。
“不能降落。”他。
“什么？”驾驶员愣住了。
“据点内部有四只完全觉醒的收割者在破坏，降落区不安全。”陆景然快速道，“听着，我要你们执行一项任务——低空盘旋，用机载武器攻击那四只怪物，吸引它们的注意力。”
“但我们的弹药已经不多了，而且林队她……”
“执行命令！”陆景然的声音不容置疑，“这是目前唯一能快速吸引所有怪物注意力的办法。放心，我们在地面会配合你们。”
短暂的沉默后，驾驶员回应：“明白。执行诱敌任务。”
两架维度飞行器开始降低高度，在据点上空盘旋。机腹下的能量武器开始射击，虽然威力不如星穹战机，但精准度很高。一道道能量光束射向那四只觉醒收割者，虽然无法造成致命伤害，但成功激怒了它们。
四只收割者同时抬头，暗紫色的眼睛锁定空中的飞行器。
“就是这样……”陆景然盯着监控画面，“江叙白，你们那边还要多久？”
“两分半！”江叙白的声音伴随着急促的奔跑声，“我们在仓库区，正在设置炸弹。但需要把那四只都引到中央广场！”
“中央广场……”陆景然看向据点中央那片相对开阔的区域，又看向空中那两架冒着烟还在坚持盘旋的飞行器。
他知道这个计划的风险有多大。能量抑制炸弹一旦引爆，会暂时瘫痪半径一百米内所有维度和情感能量的流动。在这个范围内的人，无论是守护族还是人类，都会暂时失去特殊能力。而那些依靠高维能量维持的觉醒收割者，理论上会受到更大影响。
但飞行器上的林墨队成员呢？他们刚从星穹基地撤离，不少人身上还有能量侵蚀的伤口。如果被抑制炸弹影响，那些侵蚀症状可能会恶化。
还有池亦飞，他的伤口需要能量治疗。苏晚虽然暂时失去能力，但她的血脉本源也需要能量滋养。
可如果不这么做，那四只觉醒收割者会在据点内造成无法挽回的破坏。会有更多人死去。
陆景然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
“飞行器，把怪物引到中央广场上空。”他下令，“江叙白，炸弹设置好后立刻引爆，不用等我们撤离。”
“可是——”
“执行命令。”
通讯频道里陷入沉默。然后，两个声音几乎同时响起：
“明白。”
“明白。”
两架飞行器开始朝中央广场方向移动，一边移动一边持续射击。那四只觉醒收割者果然被吸引，它们放弃了对地面设施的破坏，开始追逐空中目标。它们的移动速度快得惊人，在据点建筑间跳跃、攀爬，紧紧跟在飞行器后面。
中央广场上空，飞行器开始盘旋。四只收割者也追到了这里，它们仰头嘶鸣，其中一只甚至试图跳跃攻击，但高度不够。
就是现在。
“引爆。”陆景然。
没有巨大的爆炸声。
只有一道无形的波纹，从中央广场中心扩散开来。波纹所过之处，所有能量流动都停滞了一瞬。空中的飞行器突然剧烈摇晃，引擎发出怪异的嗡鸣，然后开始下坠——不是坠落，是滑翔，因为能量抑制影响了它们的动力系统。
地面上的那四只收割者动作同时僵住。
它们体表的能量涟漪消失了，暗紫色的眼睛开始变得暗淡，膨胀的体型开始萎缩。那种恐怖的压迫感大幅减弱，虽然依然危险，但已经不像之前那样无法对抗。
“就是现在！”陆景然率先冲出，“所有人，集中火力攻击！”
还能战斗的守护族战士、人类队员，所有能拿起武器的人，全部朝中央广场冲去。各种武器同时开火，目标直指那四只陷入虚弱的觉醒收割者。
而两架飞行器，在最后关头勉强控制住了姿态，在广场边缘硬着陆。舱门打开，伤员被抬出，其中就包括半边身体爬满紫色纹路的林墨。
她的眼睛紧闭，但右手的手指，正在轻微地抽搐。
没有人注意到，她手臂上的那些侵蚀纹路，在能量抑制炸弹的影响下，不仅没有恶化，反而开始……逆向蔓延。
像是有什么东西，正在从她体内苏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