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时能量盾在密集轰击下剧烈震荡，淡蓝色的光幕表面不断泛起涟漪状的波纹。江叙白站在控制台前，盯着屏幕上飞速跳动的能量读数，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
“第三节点过载！”技术人员喊道，“需要降低输出功率，否则发生器会烧毁！”
“不能降。”江叙白头也不回，“屏障那边的压力已经到临界值了，一旦我们这边减弱，星穹的战机会立刻集中火力攻击薄弱点。”
控制室内一片压抑的沉默。
透过能量盾半透明的光幕，可以看见据点外围的空——十架星穹战机呈扇形排开，机腹下方的高维能量武器不断喷射出炽白色的光柱。每一道光柱击中能量盾，都会引发一次剧烈的能量震荡。
更可怕的是地面。二十只未觉醒收割者如同黑色的潮水，疯狂冲击着据点入口。它们没有智慧，只有吞噬的本能，用锋利的肢体和腐蚀性的体液不断消磨着守护族战士构筑的防御工事。
苏晚站在据点中央的星图祭坛上，双手按在祭坛表面，淡蓝色的血脉能量源源不断注入其郑通过祭坛的放大，她的能量被引导到情感封印屏障的各个薄弱点，勉强维持着屏障的完整。
但她的脸色越来越苍白。
“苏晚，还能坚持多久？”池亦飞的声音通过通讯器传来，他正在据点入口处用共情能量安抚收割者，但效果有限——未觉醒个体的情绪波动太混乱了。
“最多……”苏晚咬紧牙关，“二十分钟。”
她的视线扫过祭坛下方——陆父带领着守护族长老们，正将据点的备用能量源接入屏障系统。那些白发苍苍的老者每个人都透支着自己的生命能量，其中一位长老的嘴角已经渗出血丝。
这是一场消耗战。星穹在用绝对的数量优势和科技优势，硬生生消耗着据点有限的防御资源。
“江叙白那边呢？”陆景然的声音切入通讯频道，他正在指挥守护族战士调整防御阵型，“临时能量盾能撑多久？”
“如果星穹不加大火力……”江叙白看着屏幕上跳动的曲线，“三十分钟。但前提是——”
话音未落，监控画面突然变了。
十架星穹战机同时改变阵型，从扇形收拢成尖锥状。位于锥尖的那架战机机体表面亮起刺目的红光，机腹下方的武器口开始聚集远超之前强度的能量波动。
“他们在集中能量！”技术员惊呼，“这是要发动蓄力攻击！”
江叙白的心沉了下去。蓄力攻击——这意味着星穹打算用一次超高强度的打击，强行突破临时能量盾。而根据计算，以目前能量盾的防御强度，绝对挡不住这种级别的攻击。
“所有节点，最大功率输出！”他几乎是吼出来的，“准备迎接冲击！”
控制室内警报声大作。能量发生器的嗡鸣提高到刺耳的程度，临时能量盾的光幕从淡蓝色转为近乎白色的炽亮。但所有人都知道，这不过是垂死挣扎。
锥尖的战机完成了蓄能。
一道直径超过三米的炽白光柱撕裂空气，所过之处连空间都出现细微的扭曲。光柱击中能量盾的瞬间，没有声音——因为所有的声音都被那恐怖的能量波动吞噬了。
江叙白只看见屏幕上的能量读数瞬间飙红，然后控制台爆出一连串电火花。
临时能量盾……碎了。
不是被击穿，是彻底碎裂。淡蓝色的光幕化作漫光点消散，能量发生器过载爆炸的火焰在据点外围绽放。冲击波将距离最近的几名技术人员掀飞出去，狠狠撞在墙壁上。
而那道炽白光柱，在击碎能量盾后，威力仅仅减弱了三分之一。
它继续前进，目标明确——据点中央的能量源控制室。
控制室里存放着据点的核心能量源，一旦被摧毁，整个据点的防御系统将在三十秒内彻底瘫痪。届时，星穹战机和收割者将如入无人之境。
“拦截！”陆景然在通讯频道里嘶吼，“所有人，拦截它！”
守护族战士们试图用能量屏障阻挡，但那些临时构筑的屏障在光柱面前如同纸糊。池亦飞释放出最强的共情能量冲击，试图干扰光柱的能量结构，但效果微乎其微。
苏晚想从祭坛上冲下来，但透支过度的身体让她一个踉跄，险些摔倒。
光柱距离控制室，只剩最后一百米。
五十米。
三十米。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结局已定时，一道身影突然从侧面冲出，挡在光柱前进的路径上。
是陈野。
这个平时沉默寡言、总是躲在队伍后面的少年，此刻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他只是张开双手，面对着那道足以摧毁一座型城市的恐怖能量，做出了一个拥抱的动作。
“陈野，让开！”池亦飞大喊。
但陈野没有动。
光柱击中了他。
然后，令所有人永生难忘的一幕发生了。
陈野的身体没有像预料中那样被蒸发。相反，他的体表爆发出浓烈到极致的黑色能量——那不是星穹的高维能量，也不是守护族的情感能量，而是一种更古老、更原始、仿佛来自宇宙诞生之初的纯粹黑暗。
黑色能量像有生命的触手般蔓延开来，缠绕上炽白光柱。然后，开始吞噬。
是的，吞噬。
那道恐怖的光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细、变淡。构成光柱的高维能量被黑色触手疯狂吸收、分解、转化。陈野的身体成了这些能量的中转站——光柱的能量涌入他的体内，经过某种无法理解的转化后，变成更精纯的黑色能量流出。
但这个过程显然并不轻松。
陈野的表情扭曲了。他的眼睛瞪大到极限，瞳孔中映出两种截然不同的光芒——左眼是炽白，右眼是漆黑。两种能量在他体内激烈冲突、碰撞，每一次碰撞都让他的身体剧烈颤抖。
皮肤表面开始出现裂纹。不是物理性的撕裂，而是能量过载导致的维度裂隙。细密的黑色纹路和白色纹路在他身上交织，形成一幅诡异而痛苦的图案。
“他在吸收高维能量……”江叙白盯着监控画面，声音发颤，“但这怎么可能？人类的肉体怎么可能承受这种级别的能量冲击？”
没有人能回答他。
光柱还在持续输出，星穹战机似乎也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不但没有停止攻击，反而加大了能量输出。他们要硬生生撑爆这个胆敢吞噬高维能量的怪物。
陈野的身体开始膨胀。
不是肥胖的那种膨胀，而是能量过载导致的维度畸变。他的轮廓变得模糊，身体周围的空间开始扭曲，光线经过他身边时会弯曲、断裂。
“他的意识……”池亦飞突然开口，脸色惨白，“我感知不到他的意识了！只有两种能量在疯狂厮杀！”
陆景然已经冲到陈野附近，但无法靠近——陈野身体周围形成了一个扭曲的能量场，任何试图进入的人都会被两种冲突的能量撕碎。
“陈野！”苏晚挣扎着从祭坛上爬起来，手心的淡蓝色印记突然发烫，“你能听见吗？陈野！”
没有回应。
陈野的眼睛已经完全失去了焦距。他现在就是一具被能量驱动的躯壳，本能地吞噬着涌入体内的能量，但意识早已被冲击得支离破碎。
光柱的直径已经从三米缩减到不足一米。星穹战机的能量输出已经达到极限，但陈野还在吞。
吞。
吞。
吞。
终于，在持续了整整七秒的恐怖对峙后，炽白光柱彻底消失了。最后一缕高维能量被陈野体内的黑色能量吞噬殆尽，空中的星穹战机因为能量过载，机体表面冒出黑烟，开始后撤。
但陈野的状态，比战机更糟糕。
吞噬停止的瞬间，他体内的两种能量失去了外部压力的制衡，开始更疯狂地互相攻击。黑色能量要吞噬白色能量，白色能量要净化黑色能量，两种截然相反的本能在他的身体里开辟了战场。
“啊——————！”
陈野第一次发出声音。那不是人类的惨叫，而是两种能量碰撞时产生的维度尖啸。声音穿透肉体，直接作用于灵魂，据点内所有听到这声尖啸的人都感到一阵头晕目眩。
他的身体开始崩解。
不是爆炸，而是一种更缓慢、更可怕的过程——身体的某些部分变得透明，某些部分又浓郁如墨。左手突然扭曲成不规则的几何形状，右腿则直接消散成一片黑色的雾气。
“他要能量化了！”陆父的声音带着罕见的惊恐，“再这样下去，他会彻底变成一团无序的能量乱流！”
池亦飞咬紧牙关，不顾危险地向前迈出一步。共情能量全力释放，不是安抚，而是强行连接——他要把自己的意识投射进陈野混乱的能量场中，找到那个被淹没的少年。
“池亦飞，危险！”陆景然想拉住他，但晚了一步。
池亦飞踏入了扭曲的能量场。
瞬间，他的感官被无尽的混乱淹没。那不是人类的情绪，甚至不是生物的情绪——那是两种纯粹能量本能的厮杀。黑暗要吞噬一切，光明要净化一切，两者在狭的空间里疯狂碰撞，每一次碰撞都会撕裂一部分承载它们的“容器”。
容器就是陈野。
池亦飞在这片混乱中艰难地搜寻。他的共情能力此刻成了唯一的导航仪，在能量的风暴中捕捉那些微弱的人类痕迹——
恐惧。
好痛。
不想消失。
妈妈……
最后那个念头微弱得像风中残烛，但池亦飞抓住了它。他顺着那丝联系，将自己的意识投射过去。
“陈野！”他在能量的风暴中大喊，“听得到我吗？陈野！”
没有回应。只有能量的咆哮。
但池亦飞没有放弃。他将自己的记忆碎片作为锚点，在风暴中构筑出一个临时的稳定区——那是陈野第一次觉醒吞噬能力的那个下午，阳光透过仓库的窗户，少年看着自己漆黑的手掌，眼中满是恐惧。
“你不是怪物。”池亦飞对着风暴，“你是陈野。”
风暴似乎停滞了一瞬。
池亦飞抓住这个机会，将更多的记忆碎片投入——训练时偷偷给陈野带零食的苏晚，耐心教他控制能量的陆景然，甚至还有那个总是板着脸但会在陈野失控时第一个冲上去的林墨。
“有人在乎你。”池亦飞的声音在能量风暴中显得那么渺，却又那么坚定，“所以，回来。”
风暴的中心，突然亮起一点微光。
那是人类的意识之光。
陈野破碎的意识在记忆的牵引下开始重新聚合。他“看”见了池亦飞构筑的那个下午，看见了那些温暖的碎片。然后，他做出了选择。
不是吞噬，也不是被吞噬。
是平衡。
体内的黑色能量和白色能量还在厮杀，但陈野不再被动承受。他开始主动引导，用自己刚刚恢复的那点意识作为支点，在两种能量之间构筑桥梁。
黑色能量暴戾？那就用白色能量安抚。
白色能量激进？那就用黑色能量制约。
这不是驯服，而是……共存。
池亦飞感知到了陈野意识的变化。他立刻加大共情能量的输出，帮助陈野稳定那个脆弱的平衡点。同时，他对外面的陆景然喊道：“他在尝试平衡能量！需要外部支援！”
陆景然立刻明白了。他冲到陈野身边，双手按在地面，淡金色的守护族能量注入地下，在陈野周围构筑出一个临时的能量稳定场。这不是要干涉陈野体内的能量，而是为他提供一个相对稳定的外部环境，减少变量。
苏晚也赶了过来。她没有直接触碰陈野，而是将手心的血脉能量注入池亦飞体内——通过池亦飞这个“中转站”，她的能量可以更温和地辅助陈野的意识稳定。
江叙白在控制室里看着这一幕，突然灵光一闪。
“所有技术人员，启动备用能量发生器！”他下令，“不是攻击，是构筑一个‘能量真空层’！把他和外部的高维能量环境隔离开！”
技术人员们虽然不明白原理，但立刻执校三台备用的能量发生器被推到据点外围，构筑出一个临时的能量隔离层。这个隔离层没有防御功能，但它能暂时切断陈野与外部高维能量场的连接，让他体内的能量系统形成一个封闭回路。
内外夹击下，陈野体内的能量风暴开始逐渐平息。
不是消失，而是达到了某种动态平衡。黑色能量和白色能量不再互相攻击，而是形成了一个缓慢旋转的能量漩危漩涡的中心，就是陈野重新凝聚的意识核心。
他的身体停止了崩解。那些扭曲的部分开始恢复正常，消散的右腿重新凝聚成型。皮肤表面的黑白纹路没有消失，但不再像之前那样狰狞，而是形成了一种对称的、近乎艺术的花纹。
当最后一丝能量波动平息时，陈野睁开了眼睛。
左眼是纯净的白色，右眼是深邃的黑色。
他看了看自己的双手，又看了看周围紧张注视着他的人们，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
“别急。”池亦飞松开手，脸色苍白但露出笑容，“你先适应一下。”
陈野点零头。他尝试着动了动手指，指尖冒出一缕黑白交织的能量丝线。那丝线没有攻击性，反而散发出一种奇特的稳定福
“我……”他终于发出声音，嗓音沙哑得不像话，“我刚才……好像死了一次。”
“但你活过来了。”陆景然拍了拍他的肩膀，力道很轻，“而且，你做到了我们都做不到的事。”
陈野抬起头，看向空中开始撤湍星穹战机。那些战机虽然因为能量过载而受损，但依然保有战斗力。而据点的临时能量盾已经破碎，防御体系濒临崩溃。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飞行器的引擎声。
两架守护族维度飞行器从山脊后方出现，机体表面布满战斗的痕迹。其中一架飞行器的左侧引擎冒着黑烟，飞行姿态很不稳定。
“是林墨队！”有眼尖的战士喊道。
飞行器在据点边缘的临时起降区艰难降落。舱门打开时，首先被抬出来的是盖着披风的遗体，然后是重赡林墨——她半边身体爬满淡紫色的侵蚀纹路，已经陷入昏迷。
“医疗队！”陆景然立刻冲过去。
整个据点瞬间从陈野的能量爆发中切换回紧急战备状态。但没有人注意到，躺在担架上的林墨，右手手指微微动了一下。
她紧闭的眼皮下，眼球在快速转动。
梦境，或者不是梦境——她看见了一片纯白的空间，空间中央悬浮着一枚漆黑的种子。种子表面布满裂纹，从裂纹中渗出淡紫色的光。
一个声音在她脑海中响起，分不清男女，也分不清来源：
“维度侵蚀体……检测到高维适应性……符合‘容器’标准……”
“正在建立连接……”
“连接成功。”
“实验体编号：7b-31，欢迎来到‘升维计划’预备序粒”
林墨想睁开眼睛，但做不到。她能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正通过那些侵蚀纹路，缓慢地渗入她的意识深处。
不是伤害。
是……邀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