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几步跨到床边,高大的身影带着强烈的压迫感笼罩下来,素来还算温和的眼神此刻淬了冰,像刀子似的刮在舒晚脸上:
“晚晚这场几次三番的内斗策划,真是好手段啊!”
他抬手,一把攥住舒晚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字字如毒,“从上次那张带定位的协议开始,你就在给我下套了,我假意上当,跟齐轩发生冲突,想看到底是谁在搞鬼,但是聪明如你,没有冒头,祸水东引到了何坤的头上。”
“今,你一而再,再而三拖延时间,原来是为了进一步挑拨齐轩啊。”
舒晚盯着他,没有接话。
他继续:“这么来,刚才在隔壁,你是知道我已经识破了你的身份,所以你将计就计,在跟你同伙交流时,假装不经意间出齐轩跟苍鹰合作并要共享配方的事?”
舒晚依旧不语。
“你,我信你跟你同伴的那些话没?”苏彦堂笑声冰凉,“我其实是不信的,舒晚。”
“可能怎么样呢?齐轩的疑心病已形成,不论我今派不派人去探个究竟,那个基地,我都回不去了。”
“但如果我不去核实,万一是真的呢?万一齐轩真的拿配方给苍鹰做投名状呢?只要我还想要配方,核实的这件事,就是必须的。”苏彦堂直勾勾盯着她,“我确实联系了苍鹰,他,确有此事。”
“现在看来,电话应该是被你们的人给截了。”
“那么,是谁接的电话呢?这个‘苍鹰’又是谁呢?”
苏彦堂并不想要答案,死死睨着舒晚寒透的、倔强的、不肯服一点软的双眼,“你们好手段啊?让齐轩犹如一只惊弓之鸟,像只疯狗一样,看见我的人就狂轰乱炸。”
苏彦堂自言自语,自问自答:“我猜,应该还是在前两的协议单上做文章,把‘我要卖他’这件事无限放大,然后再让人伪装成周边这些同行,对他展开攻击,再成是,我带人去围剿他。”
“齐轩那个废物自然会慌不择路,势必要找更强大的人抱大腿,电话打到给苍鹰,你们再截断……不就什么条件都可以提了吗?”
“你是不是在好奇,为什么我不信你跟你的同伙的验货地址,却还要派人去查探?”
舒晚挣扎着想抽回手,却被他攥得更紧,“因为你太会使诈了舒晚,你太会了!万一你预判了我的预判,觉得我不会相信,而你们的真正验货地点就在那里呢?我不是亏了吗?”
苏彦堂瞥见她下意识护腹的动作,眼底的凶残非但没减,反而添了几分扭曲的快意:“可万一,你就是骗我的呢?去来,全是烟雾弹,真真假假,现在被你弄得都分不清了。”
“你很聪明,你知道怎么能救你自己,怎么能救你的同伙,怎么能拖延时间等待救援。所以你选择自爆,抛出诱饵,不仅能让我们最快速度窝里反,还能让我既不能杀你也不能杀你的同伙,因为你这里,有货真价实的信息。”
苏彦堂躬身靠近她,抬手去摸她右耳上的樱桃耳钉,摘下来,“但是,你还是太理想化了,齐轩当年如果不反水,他是真的会被拖行,然后五脏六腑都被掏空。”
舒晚心尖颤了一下。
“不过,那是他们的行事作风。你我是变态的欣赏型人格,不会轻易杀你,也没错。”苏彦堂把玩着那枚耳钉,目色一凝,“但不代表,我会轻易放过你。”
“苏彦堂,你不累吗?”舒晚淡淡接了句。
“累啊,怎么不累呢?万丈高空,虎狼环伺,粉身碎骨,现在又加一个你,可真累。”
“放手吧。”
他笑,捏着耳钉问:“我还在琢磨,你在我眼皮子底下用什么跟外界联系的,是它吧?”
舒晚也勾出抹笑:“你猜。”
苏彦堂脸色一沉,斯文儒雅荡然无存,“做个交易吧晚晚,你告诉我你们接下来的行动和验货地点在哪里,我就告诉你我接下来的计划怎么样?”
真是世风日下,犯罪的,反来逼问她验货地点,舒晚哼笑,“我在隔壁不是了吗?你又不信。难道我再,你就信了?”
“自是不信。”苏彦堂不假思索,也不禁感慨,“晚晚真是好计谋,就算暴露,也把暴露的价值发挥利用到极致。”
“过奖。”
樱桃耳钉猛地被苏彦堂砸在地上,“在没有抓到那位保护你的同伙之前,我甚至都不愿意去深究,你到底在我身上动了多少心思。”
“不得不,有其父母,必有其女,你为了你所谓的信仰和正义,怀着孕你都敢来我面前当卧底,当真是勇气可嘉啊舒晚!”
“我父母的死,跟你有没有关系?”舒晚猛地扭头,躲开他的钳制,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
他没有回她的话,眼神柔和几分,继而又阴下去,“我怀疑过你打孟淮津的那一枪是在做戏,但我始终不愿意往深处想。”
“你知道是为什么吗?我将就你、纵容你,是为了给足你体面,也给我们彼此一个机会。”
“可是,你设计我,里应外合对付我。晚晚,从我的角度看,你又何尝不是个铁石心肠的人?”
夜色更深了,像一张无形的网,网得人窒息,舒晚开口:“我们是截然不同的两个方向,是背道而驰的两条路。你做过的那些事,就是不归路。苏彦堂,我与你,以前不可能,以后也绝对不可能。”
“不归路?截然不同的两个方向?背道而驰的两条路?绝对不可能?”男人嘴角勾起一抹嗜血的笑,那笑容里没有半分温度,“可是舒晚,我从的生存法则,是丛林法则,是强者才能活命。”
“而且——”
他停了一嘴,冷意从身上散发出来,整个房间顿时陷入诡异的寂静,而窗外的潮声却变得狰狞,一场腥风顿时弥漫开来:“你是不是忘了,你还在我的手里?你不行就不行吗?这次,恐怕不能由着你了。”
“你何必啊,苏彦堂。”舒晚可悲地望着他,“你何必呢?”
“对啊,我何必呢?我就该一枪毙了你。但我舍不得那样做……”苏彦堂脸色一沉,站直身,无比冷静地扬声了句:“叫医生进来。”
舒晚瞳孔骤然一缩:“你要做什么?”
苏彦堂轻飘飘瞥一眼她平坦的腹部,语气淡淡:“把孩子拿了。”
“把孩子拿了”这五个字,像淬毒的冰锥,狠狠扎进舒晚的心脏,血液瞬间冻结,下一秒又滚烫地涌向四肢,爬满她的四肢百骸,她眼底的光瞬间消散,取而代之的是母性的本能和决绝。
“你要动我的孩子……苏彦堂,你真是丧心病狂,死有余辜!”
话音未落,她藏在被窝里的手闪电般抽出——那是一把她一直绑在腿上的手枪,听风给的,刚才第二次进房间后,被她藏在了被窝里,枪身巧却泛着冷冽的寒光。
她没有丝毫犹豫,枪口直指苏彦堂的胸口,指尖扣动扳机的瞬间,再无一丝犹豫。
“砰!”
枪声在密闭的房间里炸开,震得人耳膜发疼。
苏彦堂的反应快得惊人,多年的厮杀本能让他在枪响的刹那猛地侧身,子弹擦着他的右耳飞过,带起一蓬温热的血花。
他闷哼一声,右手下意识捂住耳朵,指缝间瞬间渗出暗红的血迹,原本梳理得整齐的鬓发被血濡湿,黏在耳廓上。
他阴鸷地盯着舒晚,瞳底漫出一抹嗜血疯狂,直接笑了:“我可真是越来越喜欢你了,晚晚。”
听见枪声,门口的雇佣兵要冲进来,被苏彦堂扬声止住,“退出去,没我命令,不准进来。”
耳朵上的血还在流,他却在兴奋。
舒晚举枪再要第二次发起进攻,身经百战的苏彦堂便闪身来到她身边,迅速握住她的手,歪了方向。
“砰砰砰——”几发子弹打进了墙里。
苏彦堂半跪在床上,目光猩红,达到了一个临界点:“舒晚,孟淮津的种就这么重要吗?值得你冒着生命危险守护。”
“道有道规,行有行界,你是不是过分零?”打开的窗户缝里溢出锋锐凌厉到极点的语气,带着冲的杀意。
话音伴随着“哗啦”一声巨响——卧室的落地窗被人从外面用钝器开道,避开舒晚所在的地方,狠狠撞碎。
一道黑色身影如同猎豹般破窗而入,落地时顺势翻滚卸去冲击力,动作干净利落,带着雷霆万钧的气势。
阎王般震怒的话音甚至还回荡在空气里,孟淮津就已经如离弦之箭般冲了过去,拳头带着破空的锐响,直逼苏彦堂的面门:
“你这么会算,有没有算到动我妻,我他妈会活剐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