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伸出那双已经变得如同鸡爪般干枯的手,徒劳地朝着水镜抓去,想要撕烂镜中那张让她崩溃的脸。可她能抓到的,只有身下湿冷的泥土,指甲在地面上划出几道深深的血痕,混着泥浆,更显狰狞。
这不仅仅是肉体上的惩罚,更是精神与灵魂的彻底摧毁。
宁念安静地欣赏着这出由珞鸢自己主演的、名为“毁灭”的独角戏。她看着那个曾经处处与自己攀比、用尽心机想要将自己踩在脚下的女人,如今正以最狼狈、最丑陋的姿态,在自己面前彻底崩溃。
良久,她觉得有些无趣了。
这场恩怨,是时候画上句点了。
宁念缓缓抬起右手,皓腕上的织魂镯似有感应,银光骤然亮起。那光芒不再是之前温润的辉光,而是变得凌厉而纯粹。光芒在她的指尖流转、盘旋、汇聚,最终,在她的掌心之上,凝成了一柄三寸长的银色短龋
刃身纤巧而华美,仿佛是用最纯净的月华与最凛冽的寒冰锻造而成,上面流淌着古老而神秘的符文,美丽,却也透着一股净化万物、不容置喙的决绝与致命。
她握住这柄由灵魂之力凝聚的审判之刃,迈开脚步,走向那个仍在泥潭中疯狂咒骂的“垃圾”。她的步伐很稳,每一步都像是踏在宿命的节点上。
她没有再看珞鸢那张已经不成人形的脸,也没有再听她那些歇斯底里的污言秽语。
手起,刃落。
动作干净利落,没有丝毫的犹豫与迟疑。
那柄银色的短刃,精准地、悄无声息地刺入了珞鸢的心口。
诡异绝伦的一幕发生了。
短刃入体,没有一滴鲜血流出。正相反,以伤口为中心,一圈璀璨到令人无法直视的净化之光,猛地爆发开来!
那光芒圣洁而霸道,带着一种不容置喙的意志,瞬间吞噬了珞鸢的身体。在纯白的光芒中,她那丑陋不堪的肉身,如同被烈日暴晒的沙雕,一寸一寸地消解、剥离,化作亿万个微的光点。连同她那充满怨毒、不甘与疯狂的灵魂,也被这股绝对的力量强行撕碎、净化,连一丝一毫存在的痕迹,都未曾在这世间留下。
夜风再次吹过,将最后的光点吹散,融入夜色。
那个曾给她带来无尽伤痛,让她家破人亡,让她背负血海深仇的女人,就这样,从这个世界上被彻底地、干净地抹去了。
仿佛,从未存在过。
随着珞鸢的彻底消失,宁念那根一直紧绷到发疼的神经,骤然一松。
支撑着她从黄泉路上一步步爬回来,支撑着她忍受非人之苦、一路走到今的执念,在这一刻,终于达成了。
然后,也随之消失了。
预想中大仇得报的狂喜与快感,并没有如期而至。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巨大的、无边无际的空虚与疲惫,像是沉重的潮水,从她四肢百骸的最深处奔涌而出,瞬间将她整个人淹没。
世界仿佛在眼前开始旋转,周围那些或远或近的、属于禁军和旁观者的嘈杂声音,都像是隔了一层厚厚的屏障,离她远去。她的眼前阵阵发黑,双腿一软,身体再也支撑不住,无力地向着冰冷的地面倒去。
她以为自己会摔在一个冰冷而肮脏的结局里。
然而,预想中的撞击并未到来。
就在她身体失控、意识即将坠入黑暗的瞬间,一双强壮而有力的臂膀,从她的身后稳稳地环了过来,将她下坠的身体牢牢接住。
她落入了一个熟悉的、带着一丝清冽寒意却又无比坚实的怀抱。
玄苍。
不知何时,他已悄然无声地来到了她的身后,如同一尊沉默的守护神。
他没有一个字。
只是收紧了手臂,将她纤瘦而颤抖的身体,不留一丝缝隙地、紧紧地拥入怀郑他高大的身躯形成了一个绝对的领域,将她完全笼罩。他将下巴轻轻地、珍而重之地抵在她的发顶,宽大的黑色衣袍垂落下来,像一道坚固的屏障,为她隔绝了外界所有或敬畏、或恐惧、或探究的目光。
他的怀抱,不再是之前的霸道与宣示主权,而是充满了无声的理解和笨拙却真切的疼惜。
宁念的后背紧紧贴着他冰冷的铠甲,却能清晰地感受到铠甲之下,那沉稳而有力的心跳,以及透过金属传递而来的、属于他身体的灼人体温。
咚、咚、咚……
那心跳声,一下,一下,规律而沉稳,敲在她的后背上,也仿佛敲进了她那片被空虚占领的、荒芜的心里。它像是一枚定海神针,在她即将被虚无吞噬的时刻,强硬地将她从失重下坠的边缘拉了回来。
这无声的支撑与安抚,比世间任何安慰的言语都更能抚慰人心。
那股几乎要将她撕裂的、灭顶的空虚感,仿佛被这个怀抱的温度和力量,驱散了一些。宁念一直僵硬紧绷的身体,在不知不觉中,一点点地放松下来。
她第一次,没有抗拒,也没有推开。
而是顺从了身体的本能,将全身的重量都虚虚地靠了过去,将脸颊埋在了他冰凉坚硬的胸甲之上。那属于他的、清冽如雪山之巅的气息,萦绕在鼻尖,竟让她感到了一丝前所未有的心安。
过去的恩怨,血海的深仇,在这一刻,终于画上了一个句号。
她知道,从今往后,她的生命里,不再只有仇恨了。
还有身后这个……男人。
就在宁念心神稍定,缓缓闭上眼睛,贪婪地想要汲取这片刻安宁的瞬间,异变陡生!
她左手手腕上那只一直安静无声的织魂镯,在彻底净化完珞鸢之后,突然毫无征兆地光芒大盛!
一股滚烫到几乎要将她血肉融化的热流,从镯身猛地涌出,顺着她的经脉,瞬间传遍她的全身!那银色的光芒是如此刺眼,让她忍不住闭紧了双眼,眼前只剩下一片炫目的白。
紧接着,一道不属于她的、古老、沧桑、威严得如同神只般的意念,毫无预兆地、以一种无法抗拒的姿态,强硬地冲入了她刚刚获得片刻宁静的脑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