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能去参观参观吗？”哈利笑眯眯地问，声音里带着一丝熟悉的、仿佛能穿透时光的温柔。这问话，恰如当年在伍氏孤儿院那个寒冷的夜晚，他对抱着枕头站在门口的男孩的那句：“要不要跟我一起睡？”
少年沉默地颔首，没有多余的言语，只是转过身，安静地在前面带路。那挺拔的背影在走廊摇曳的灯火下拉长，带着一种无声的邀请。
哈利跟在汤姆身后，朝着斯莱特林地窖深处的级长寝室走去。两人都没有话，走廊里只有他们轻微的脚步声在回荡。然而，这沉默并不尴尬，反而弥漫着一种奇异的平和，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温暖的守护神悄然环绕，驱散了所有的不安和疑虑。
*汤姆·里德尔，还是原来那个汤姆·里德尔。* 哈利望着少年的背影，心中无比笃定。只不过是从那个敏感倔强的男孩，长成了如今挺拔俊朗的少年。什么伏地魔，什么黑暗君主，那些冰冷铅印在历史书页上的恐怖预言，在此刻显得如此遥远而虚幻。他最终选择相信了自己的眼睛，相信了这十年来，自己日夜注视、陪伴着成长的孩子。那份朝夕相处积累下的信任和情感，其重量，早已压倒了后世史书上那些令权寒的冰冷文字。
只可惜，他自以为熟悉如同呼吸、如同心跳的孩子，早已筑起了一道无形的壁垒，唯独将他哈利·波特，排除在了真实的疆域之外。汤姆为他精心营造了一个无比“真实”的幻境——一个充满孺慕、依赖和“纯净”的完美镜像，将他困在其中，一无所觉。
捕兽笼那沉重的、覆盖着柔软伪装的笼门，正在哈利毫无防备的身后，缓缓地、无声地合拢。而笼中那只珍贵的猎物，对此浑然不觉，只嗅到了棉絮的温暖和奶酪的香甜。
汤姆走在前面，心情是前所未有的愉快。这种得偿所愿的掌控感，甚至让他脸上那副惯常的、温润如玉的“好学生”面具都出现了一丝细微的变形，嘴角难以抑制地微微上扬。十年的光阴，足以将一个懵懂孩童打磨成心思深沉的少年，也足以让他将虚伪的面具、投其所好的技巧、以及揣摩人心的能力，锤炼得炉火纯青，如同呼吸般自然。
哈利怎么会知道，在他眼中那个“别扭生硬”、只会用抱枕头来暗示需要陪伴的孩子，是如何在漫长的十年里，一点一点、耐心至极地掰下名为“依赖”、“信任”甚至“爱”的香甜奶酪，精心地铺设成一条看似无害、实则直通陷阱最深处的诱人径？
***
级长的寝室享有特权，是单人间，空间比普通的宿舍宽敞不少，布置也更为精致，带着斯莱特林特有的低调奢华。墨绿色的帷幔，银质的烛台，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属于魔药和旧羊皮纸的气息。哈利带着一丝好奇打量着这个属于汤姆的私人空间，目光掠过书架、书桌和壁炉，暂时没有将过多的注意力放在沉默的少年身上。
“哈利，”汤姆的声音突然响起，打破了室内的宁静。他已经坐在了那张铺着墨绿色鹅绒床罩的四柱床边，姿态放松，脸上并没有什么特别的表情，声音清冷得像地窖里的石头，“你……之前在躲我吗？”
这句话像一颗冰冷的石子，猝不及防地砸进了哈利刚刚平静下来的心湖。
*咚！*
他感觉自己的心脏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揪了一下，瞬间缩紧。
他想立刻否认，想“怎么会呢”，可话到嘴边却卡住了。他无法改变一个事实——在此之前，他确实在躲着汤姆，像躲避一场无法面对的风暴。那份沉重的告密者的愧疚和对未来的无力感，曾让他选择了最懦弱的逃避。
少年没有等到回答，也没有继续追问。他只是微微垂下了视线，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片扇形的阴影。那原本挺拔的肩背似乎也带上了一点不易察觉的垮塌，整个人散发出一种被遗弃般的、浓重的落寞福灯光在他身上切割出明暗的界限，仿佛将他隔离在了一个孤独的世界里。
哈利印象中的伏地魔，是狂妄自大、睥睨众生的；冥想盆里看到的少年汤姆·里德尔，是狡诈虚伪、充满算计的；即使是记忆中孤儿院最狼狈的时刻，那个抹去眼泪的汤姆，周身也散发着尖锐的戾气和不甘。像眼前这样，仿佛被抽走了所有锋芒，只剩下脆弱和落寞的汤姆·里德尔……他从未见过，也从未想象过。
这画面像一根细针，精准地刺中了哈利心底最柔软的地方。所有的疑虑、历史的阴影，在这一刻都被这强烈的保护欲冲散。他不由自主地走到床边。
汤姆坐在床沿的高度，正好让站着的哈利能够轻松地触碰到他的头发。那黑发一如既往地柔软，带着少年特有的清爽气息。
“不会再有了，”哈利伸出手，动作轻柔地帮少年理好额前一缕不听话翘起的乱发，指尖传来微凉的发丝触福他深深地叹了口气，像是要将所有的顾虑都呼出去，声音里带着一种妥协后的温柔承诺，“只要……只要你不犯错误。” 这承诺像一道无形的界限，也像一根悬在头顶的细丝。
*不犯错误？*
低垂着脑袋的汤姆，眼底瞬间掠过一道冰寒刺骨的锐芒，如同深潭下骤然翻涌的暗流！
果然！哈利知道了些什么！这个认知像毒蛇的信子舔过他的神经。他知道了魂器？还是知道了别的？他知道了多少？这所谓的“错误”，指的就是那个吗？
“唔，我会的。” 面具之上的汤姆，声音依旧带着恰到好处的温顺和乖巧，甚至微微侧了侧头，像只享受主人抚摸的猫，迎合着哈利掌心的温度。他贪婪地汲取着这片刻的、建立在欺骗之上的温情。
*我会的。*
少年魔王在心中无声地、冰冷地重复着这个承诺。
他会做到的——他会做得足够隐秘，隐秘到不让哈利发现任何蛛丝马迹。他会获得更强大的力量，强大到即使有一哈利知道了全部的真相，也再也没有能力、或者再也没有勇气离开他！他会构筑一个坚固到足以囚禁光明的牢笼，让这束他唯一在乎的光，永远只能照亮他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