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他是什么？
这句分院帽戛然而止的惊呼，像一颗冰冷的种子，深深埋进了汤姆·里德尔的意识深处，迅速生根发芽，缠绕住他所有的思绪。它比任何咒语都更有效地驱散了礼堂的喧嚣和斯莱特林长桌的冷漠。
*我是谁？* 这个疑问在他心底尖锐地回响，盖过了“泥巴种”的侮辱和那些审视的目光。分院帽知道。它不仅知道他的名字——汤姆·里德尔——这个普通得让他厌恶的标签，它似乎还知道这个名字背后更深层的东西，那些流淌在血液里、铭刻在灵魂上的印记。它看穿了那层肤浅的表象，触及了那个被遗弃在孤儿院门口之前、被刻意遗忘的源头。*除去这个名字……追溯血脉，我究竟是谁？* 这个谜团，远比眼前这些浅薄傲慢的纯血崽子们，更能点燃他灵魂深处的探究欲和……一种隐秘的、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归属渴望。
“怎么能不把你分到斯莱特林？” 帽子那笃定的、近乎狂热的宣告同样萦绕不去。为什么“必须”是斯莱特林？仅仅因为他渴望权力？还是因为……他血脉里流淌的东西，本身就与那条银蛇有着无法分割的联系？汤姆隐隐感觉到，分院帽的选择，并非仅仅基于他展现的野心，而是基于一个更古老、更强大的理由。
***
斯莱特林的公共休息室，像一条盘踞在黑湖深处的巨蛇巢穴，冰冷而奢华。雕刻着盘绕毒蛇的壁炉里燃烧着幽幽绿火，巨大的穹顶仿佛由整块黑曜石雕琢而成，悬挂其上的巨大水晶吊灯洒下清冷的光辉，映照着墙壁上历代杰出斯莱特林画像冰冷而高傲的面容。空气里弥漫着湖水的气息、古老的魔法波动，以及一种无形的、沉重的压力。
五年级的级长，一个有着鹰钩鼻和冰冷灰眸的高个子男生，双手环胸，像审视货物一样扫视着面前这群显得有些拘谨的新生。“很好，”他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休息室的寂静，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漠然，“我希望你们在斯莱特林能‘混’得开心。”他刻意加重了“混”字，其中的暗示不言而喻。“接下来，是霍格沃茨传统——不过在我们这里，是斯莱特林传统的院训时间。”
他清了清嗓子，用一种近乎咏叹调、却又毫无感情的冰冷声调念道：
“‘我们来自泥潭，我们渴望权力，我们充满野心，我们强大冷静，我们优雅自持，我们从不后悔，我们是斯莱特林。’” 念完，他嘴角扯出一个毫无温度的弧度，“当然，我们一向只记前半句。‘我们渴望权力，我们充满野心。’这才是精髓。”
他顿了顿，目光像冰冷的探针扫过每一张新生的脸，最终停留在一个表情过分平静的黑发少年身上。他的嘴角咧开一个真正的、带着血腥味的、阴森森的笑容：
“不过，比起这些文绉绉的院训，我更喜欢另一句话——无论用什么手段，不管损失多少，只要能赢，都是荣耀。”
汤姆·里德尔站在新生当中，崭新的墨绿色院徽像一枚冰冷的勋章别在他左胸前。当那句“无论用什么手段，不管损失多少，只要能赢，都是荣耀”清晰地落入耳中时，他的舌尖仿佛尝到了一丝熟悉的、带着铁锈味的腥甜。那是在孤儿院的阴暗角落，或是伦敦街头某个不为人知的废弃之地，当力量碾压过阻碍、当目标在掌控中破碎时，弥漫在空气中的味道。
*荣耀……*
这个词像烈酒，瞬间点燃了他血液中蛰伏的暴戾。无论手段，不计代价，只求胜利！这赤裸裸的宣言，剥去了所有虚伪的装饰，直指权力与力量的核心法则，与他灵魂深处最原始的共鸣完美契合！
斯莱特林，这个外表如同他们银绿相间的院徽般光鲜、如同休息室水晶灯般璀璨的地方，内里却是一片精心滋养的腐烂沼泽。狡诈是本能，偏执是勋章，自私是护甲，不择手段是通行证。他们优雅地行着肮脏之事，冷静地算计着每一滴血的代价。
*一个完美的培养皿……* 汤姆黑曜石般的眼眸在吊灯幽绿的光芒下折射出冰冷而疯狂的光泽，如同毒蛇锁定猎物时的竖瞳。
他，发自内心地，喜欢上了这个地方。
***
“Lord？” 一个食死徒心翼翼的声音打破了死寂大厅的沉默。王座之上，那至高无上的君王刚才似乎……极其短暂地恍惚了一下？猩红的眼眸失去了焦距，仿佛灵魂被什么东西瞬间抽离。
伏地魔猛地从那一瞬的失神中挣脱，猩红的瞳孔危险地眯起，如同即将扑杀的猛兽，声音带着被打扰的不悦：“继续。” 冰冷的目光重新锁定了正在汇报的下属。
黑发红眸的魔王重新倚回他那象征无上权力的冰冷王座，苍白的手指无意识地托着线条锐利的下巴。方才脑海里一闪而过的，是那句如同诅咒般刻在骨子里的斯莱特林信条——“无论用什么手段，不管损失多少，只要能赢，都是荣耀。”
*为什么偏偏是现在想起？* 伏地魔没有深究这突如其来的记忆闪回。这无关紧要。重要的是，这句话像一根引信，瞬间点燃了他骨髓深处沉寂已久的、对鲜血与毁灭的纯粹渴望！那股熟悉的、令人战栗的杀戮欲望如同岩浆般奔涌，灼烧着他的神经。哈利·波特那张疲惫却依旧顽固的脸庞清晰地浮现在眼前，带着令人作呕的“光明”气息。
“准备一下，”伏地魔冰冷的声音如同毒蛇吐信，骤然打断了食死徒冗长的汇报。他优雅而充满力量感地从王座上站起，周身弥漫开令人窒息的杀意，“我们现在就去……找我们的救世主‘玩玩’。” 那微微沙哑的语调里，每一个音节都裹挟着刺骨的寒意和即将喷发的狂暴。
食死徒们瞬间沸腾了！压抑的欢呼和嗜血的低吼在大厅里回荡。他们等待这一刻太久了！斯莱特林的信条早已融入他们的血液——他们不喜欢漫长的谋算，不屑于全身而湍稳妥。他们要的是酣畅淋漓的碾压，是敌人绝望的哀嚎，哪怕付出惨重的代价！杀敌一千自损八百？那又如何！只要最终能将胜利的旗帜踩在脚下，染上敌人和自己的血，那也是无上的荣光！如果格兰芬多是鲁莽的火，那么斯莱特林，就是淬了剧毒、带着自毁倾向的冰刃，偏执而疯狂。
***
哈利坐在书桌前，昏黄的灯光下，羽毛笔的笔尖悬在羊皮纸上方许久。一滴浓黑的墨水滴落，在粗糙的纸面上迅速晕开，像一个无声的污点。他犹豫着，要不要给汤姆写封信。写什么？询问他是否适应？叮嘱他遵守校规？还是……提醒他远离某些人、某些事？千言万语堵在喉咙口，最终只化作一声无声的叹息。
*算了……* 哈利有些疲惫地想，嘴角勉强牵起一丝微弱的弧度。反正……再过不久就是圣诞节了。汤姆会回来的。他们会像往年一样，一起挑选圣诞树，一起挂上那些傻乎乎的装饰彩球和使，在壁炉前喝热可可……那些平凡而温暖的画面，成了此刻支撑他唯一的慰藉。
他将羽毛笔轻轻搁下，仿佛卸下了一个无形的重担。然后，他习惯性地从贴身的衣物里，拎出一条细细的银链子。链子末端，挂着一个古朴的金色沙漏，已经被他的体温捂得温热。哈利修长的手指抚过沙漏光滑的表面，指尖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他深吸一口气，仿佛要汲取某种力量，然后，指尖轻巧而坚定地拨动了沙漏——
周围的景物瞬间扭曲、拉伸、模糊！书架、书桌、壁炉……所有熟悉的一切都如同被卷入湍急的漩涡，开始飞速倒退、旋转、溶解！时间的洪流发出无声的咆哮，将他裹挟而去。
又到了必须回去的时刻了。
***
在某个超越凡人理解的维度，命阅棋局无声地铺展。无形的“命盘”端坐于棋盘之后，指尖随意落下或提起一枚棋子。每一次微的拨动，都足以让凡尘的时间长河掀起滔巨浪。
一子落，而全局翻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