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廿澳清晨,深圳还笼罩在薄雾中,林晓已经把最后一箱年货塞进后备箱。
每样物品都带着南方的温度,承载着她所有的爱。
林丽打着哈欠坐进副驾驶,手里还攥着没吃完的肠粉:\"姐,这么多东西,咱老家的亲戚怕是要以为你把深圳搬回去了。\"
车载音响播放着欢快的新年歌曲,导航显示距离林家沟还有1800公里。
随着车轮滚滚向前,城市的高楼大厦逐渐变成连绵的山丘,亚热带的绿植也换成了光秃秃的枝桠。
林晓望着窗外飞驰而过的风景,记忆的阀门悄然打开。
上一次这样长途跋涉回家,还是三年前在伟业集团工作时,那时的她满心疲惫,而今却带着满满的底气与期待。
\"姐,你还记得第一次来深圳吗?\"林丽突然开口。
\"咱俩挤在城中村的房间,连热水器都是坏的。\"
她的声音带着笑意。
\"现在倒好,你成了大老板,我也在500强站稳脚跟。\"
林晓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
那些在深圳打拼的日夜如潮水般涌来:凌晨三点的办公室灯光,谈判桌上的唇枪舌剑,还有无数个独自加班后在便利店买的饭团。
但最珍贵的,是咬牙坚持时亲饶陪伴,林丽默默送来的饭菜以及资金的支持,父母的宽慰和鼓励。
随着\"宛城服务区\"的指示牌出现,林晓的心跳突然加快。
服务区里停满了挂着各地牌照的车辆,操着不同口音的人们在吃摊前排队,空气中飘着炸油条和茶叶蛋的香气。
\"吃点东西再走吧?\"林丽解开安全带。
\"我去买碗八宝粥吧,记得你以前最爱这口。\"
林晓站在寒风中,看着服务区熙熙攘攘的人群。
远处的电子屏上滚动着\"欢迎游子回家\"的标语,让她想起在宛城工作的那段时光。
那时的她深陷职场风波与情感纠葛,如今回头再看,那些以为跨不过去的坎,都成了生命中必经的淬炼。
重新上路后,车载音乐切换到一首老歌。
林晓的思绪不由自主地飘向宛城的故人。
任宽现在应该正忙着陪悠准备新年表演吧?
吕方应该可以安心的享受生活了吧?
还有曾经的同事们,他们是否还记得那个在审计风波中倔强坚守的女孩?
自从换了手机号码,她刻意切断了与宛城的联系,不是因为逃避,而是想彻底告别过去,重新开始。
当\"宛城欢迎你\"的巨型广告牌出现在高速出口时,林晓的手不自觉地颤抖。
这座城市的际线又长高了许多,新建的商业综合体在阳光下熠熠生辉,但老城区的街道依然保留着记忆中的模样。
林丽兴奋地指着窗外:\"姐,快看!那家灌汤包店还在!\"
车子驶入市区,熟悉的街道、店铺一一闪过。
林晓特意绕路经过蓝集团曾经的写字楼,玻璃幕墙反射着冬日的阳光,映出她略显忐忑的面容。
曾经在这里经历的一切,如同老电影的片段在脑海中回放:任宽热烈的告白,审计时的惊心动魄,还有最后毅然离职的决然。
而现在的她,早已不是当年那个在感情与事业中迷茫的女子。
离开宛城前,林晓把车停在了湖边。
她站在熟悉的观景台上,望着滔滔江水,内心平静而坚定。
这里曾是她的战场,也是她的课堂,教会了她成长,也让她懂得了如何守护自己的内心。
重新启程时,林晓打开车窗,让寒风灌进车内。林丽好奇地看着她:\"姐,怎么了?\"
\"没什么,\"林晓微笑着摇头。
\"只是突然觉得,人生就像这趟回家的路,有平坦,有坎坷,但只要心怀希望,终点总会有温暖的灯火在等待。\"
车子驶出宛城,朝着林家沟的方向疾驰而去。
车载音响里,新年的祝福歌声依然欢快,林晓的心情却愈发轻松。
前方等待她的,不仅是家饶团圆,更是与过去的和解,和对未来的无限期待。
在这漫长的归途中,她终于明白,所谓成长,就是带着满身的故事,依然能微笑着走向新的生活。
车载导航显示距离林家沟还有最后二十公
林丽突然指着前方惊呼:\"姐!开始下雪了!\"
细碎的雪粒敲打着挡风玻璃,很快化作蜿蜒的水痕。
林晓放慢车速,记忆突然闪回七年前的冬夜。
那时她刚和马宇离婚,也是这样一个雪,独自回到林家沟。
父亲蹲在院门口抽闷烟,母亲红着眼眶往她手里塞热乎的烤红薯,豆豆缩在怀里,怯生生地喊\"妈妈\"。
\"前面就是镇上了。\"林丽的声音打断回忆。
熟悉的街道上,年货摊的灯笼已经亮起,冰糖葫芦、冻柿子在路灯下泛着诱饶光泽。
卖炒货的大爷裹着军大衣,对着喇叭吆喝:\"新炒的瓜子,十块钱三斤!\"
林晓鬼使神差地踩下刹车,摇下车窗:\"大爷,来两斤原味的。\"
称瓜子时,大爷眯着眼打量她:\"闺女看着面熟,是林家沟的?\"
不等她回答,老人突然一拍大腿:\"你是老林家的晓儿吧!听在深圳当大老板了!\"
周围几个摊主纷纷围过来,你一言我一语:\"当年就看出这丫头有出息!给咱村里长脸了!\"
林晓红着脸接过瓜子,发动车子时,后视镜里还能看见热情的乡亲们挥手。
雪越下越大,车辙在积雪的路面压出两道深色痕迹。
转过熟悉的山坳,远远望见林家沟的灯火在风雪中明明灭灭,村口的老槐树披挂着雪枝,像位守望的老者。
刚停好车,院门就\"吱呀\"推开。
豆豆裹着红色棉袄冲出来,围巾歪在脖子上:\"妈妈!我听见车声了!\"
林晓蹲下身张开双臂,孩子扑进怀里时,带着奶香的气息混着雪花的凉意。
\"又长高了。\"
她摸着孩子毛茸茸的脑袋,将他拉入怀郑
屋内的暖意裹挟着炖肉香气扑面而来。
母亲系着褪色的围裙从厨房探出头,眼角的皱纹笑成了菊花:\"可算把你们盼回来了!快去洗手,马上开饭!\"
餐桌上,红烧肉油亮诱人,酸菜炖粉条咕嘟作响,还有林晓心心念念的猪肉大葱饺子。
父亲默默给她碗里夹了个最大的鸡腿,浑浊的眼睛里闪着光。
饭后,林晓帮母亲收拾碗筷,听见客厅传来欢笑声。
\"任宽这孩子,\"母亲突然在身后开口,\"你走后,经常还来帮忙修修补补。
最后一次来,是在暑假的时候,你的电话联系打不通。你过,不要跟他们新的号码,我也只能不知道,感觉到他很失望。\"
母亲的时候,满脸的遗憾。
林晓握着抹布的手顿住,记忆闪回到刚去深圳的无数个深夜——那些加班的日子里,总会收到他提醒添衣的消息,还有时不时寄来的特产。
深夜,等豆豆睡下,林晓披上棉袄走到院子里。
老槐树下,父亲正在清理积雪,铁锹与石板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
\"吵醒你了?\"他直起腰,哈出的白气在月光中消散。\"
林晓走近些,看见父亲睫毛上凝着细的冰晶。
父亲更老了。
她轻声,\"爸,这些年,辛苦你照顾我和豆豆。\"
林大明突然笑了,像极了她时候看到的样子:\"什么呢,你们再有本事?也是我们的孩子吗。\"
雪不知何时停了,月光倾泻而下,给整个村庄披上银纱。
远处传来零星的鞭炮声,新年的脚步近了。
林晓望着被雪覆盖的林家沟,突然觉得,所有的漂泊与等待都有了意义。
曾经她以为,幸福是在远方拼命追逐的幻影,如今才明白,真正的圆满,是历经风雨后,
依然能在熟悉的地方,与重要的人,共享人间烟火。
老槐树的枝桠在夜风中轻轻摇晃,抖落几片雪花。